今個真是場大喜了,這個時代玩得起馬車的,都是大商戶大農場主子弟,也是後世毛珏最嫉妒最酸溜溜的各種二代們,各種有錢的孫子們.....,咳咳,大爺們!反正他們是最不在乎成本的,怎麼熱鬧怎麼來,一邊走,一邊那些拉風的馬車還不斷嘩啦啦的往下扔着糖和銅板,引得城內百姓興奮地爭搶着。
這裡,人性倒是被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狠狠地嘲諷了一圈兒,小孩們都是興奮的奔着扔下來的奶糖去的,可大人們卻是爭先恐後減取着銅錢,在大人們眼裡,亮晶晶的銅錢還是吸引力更大一些,他們卻不知,一塊京師出產的草原煉乳糖出廠價就有五十多銅錢一枚,到了這遙遠的湖廣,價格更是升了不少。
也還好,他們不知道,讓這些奶糖也不至於被當成貨品再度出售,而是展現了它們應有的使命,大喜的日子裡被剝開紙衣,填到孩子們的小嘴兒中,帶來快樂!
開着他那輛拉風的“拖拉機”,祁縣的賽車手喬樂杉則是完全樂傻了,一道上都是嘿嘿的傻笑着,本來如履平地的過彎,都差點撞柱子上。
只不過當車隊抵達了孃家時候,本來輕鬆地車手們,一個個神情也變得緊張了起來,因爲他們的新郎官求娶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而是大順王女!此時,他們停車的地方,也是大順的皇宮!
在喬樂杉緊張的直嚥唾沫中,幾個闖軍的老人兒咯吱咯吱的拉開了沉重的大門,大門裡面,也是一片花團錦簇,當初李自成強招自民間的宮女兒笑嘻嘻的拉扯着兩條長長的紅色綢帶,宮門都打開了,年輕人們也是恢復了該有的活力,笑哈哈的推着喬樂杉從車上下來,往宮內走去。
只不過走到了莊嚴地大殿門口,一羣小傢伙再次慫了下來,畢竟是皇權時代,這龍檐鳳壁的大殿還是令他們畏懼的,尤其是娶得闖賊的女兒,而不管在闖賊還是在大明官府那兒,他們都只是一羣小小的商人而已。
只不過在夥伴的遲疑中,這一次今天的絕對主角新郎官,來自祁縣的晉商後裔卻是勇氣十足,提着袍子,喬樂杉毫不猶豫的跨上了臺階,急促的向着內殿奔跑了過去。
說實話,到現在他也有點夢幻的感覺,怎麼都沒想到,這兩年多來,陪着他玩車,陪着他修車,改車,甚至發明車的那個瘋丫頭,假小子,會是大順的公主!當得知她身份那一剎那,他心都冷了,可當她毫不猶豫願意拋棄一切,跟着自己走時候,喬樂杉忽然又覺得,天下間沒有是什麼他能畏懼的,奇蹟一般,他硬着頭皮向父親請示,奇蹟一般,他請的媒人來順王宮提親,也是奇蹟一般,她們,居然答應了!
正殿內,留守襄陽的老營二十多名老將唏噓的坐在兩邊,而今個,曾經大順的皇后高桂英也是平易近人的猶如民間老太太一樣,把什麼鳳冠霞帔都扔了,就一身富態的大紅絲綢袍子,臉上滿帶着笑容的坐在底下,至於李自成當年曾經坐過的龍椅,則是空空蕩蕩扔在了後面。
“娘,樂杉來接親了,求您將慧梅嫁給我吧!喬某在此以性命擔保,一定會對她好的!”
一股子熱血衝到了腦門上,就好像他和李慧梅駕馭着馬車奔過了天子山那狹窄的賽道時候一模一樣,忽然間喬樂杉就大步流星的跪拜在了高桂英的面前,重重的磕頭下去。
還好,李自成已經死了兩年了,否則兩年前他這一衝動都得被禁衛軍扎死,大順的繁文縟節也隨着李闖王的死,消失的一乾二淨,此時滿面皺紋,頭髮都白了一片的高桂英僅僅是感慨的點了點頭。
雖然喬樂杉沒見過她,可這位闖營最睿智的老太太,可是已經注視他許久了,兩年多了,他和李慧梅一塊兒做了許多事情!
首先兩個人玩到了一起,三天兩頭,李慧梅就跑出去找他,一塊改裝馬車,還有一次李慧梅竟然跟着他跑去了遼東,在那兒,是如今大明朝最大的馬車件生產廠,然後她倆一塊兒帶回來了那個冒煙的機器。
不過如果僅僅如此,高桂英也不可能把大順國的公主堂堂正正的嫁給他,兩年時間,他還有他朋友開的大農場吸納了不知道多少襄陽附近的闖營家眷,他倆還一起開啓了馬車場,一起承包了廣袤的山林種桑養蠶,一起創立了成衣鋪子。
估計這也是毛珏和劉宗敏談判,租借了湖廣的土地,把這批商人子弟派過來的目的,戰爭還沒結束,可是湖廣的社會已經開始復甦了。
對於高桂英來說,這個小夥子讓丈夫們,男人們都出去打仗了的闖軍老營,剩下的老人們女人們孩子們有了個餬口的營生,這些就值得迎娶順國的公主了!終於,滿是笑容,她站了起來,對着後面揮了揮手,宮女兒們興奮地起鬨中,一身鳳冠霞帔大紅新娘秀荷的李慧梅,難得是像個嬌滴滴的姑娘模樣,慢悠悠的被攙扶了出來。
“慧梅,我就交給你了!她父親雖然英雄一世,可咱們老營也沒那麼多的繁文縟節,對你們,老身只期待你們能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就好了!”
“娘!”
隔着紅蓋頭,李慧梅不捨的重重叫喊了一聲,可高桂英還是感嘆的把她的手交到了喬樂杉的手中。
“去吧!”
“放心吧娘,無論如何,我都會對慧梅好的!”
又是重重保證一聲,旋即這個大明新時代的年輕人親自背起了李慧梅,揹着她走向了大殿之外,看着一對兒新人出來,那些跟着迎親的商二代年輕人都是忍不住興奮地跟着起鬨吹起了口哨來。
情不自禁,高桂英的眼角有些溼潤了,其他的老營老將也是此起彼伏的唏噓的,甚至有一個滿頭賓白,當年跟着李自成出生入死的老親衛還用僅剩下的一條胳膊抹着眼淚感慨着。
“要是闖王爺能看到這一幕,該多好啊!”
一切都那麼美好,那麼感傷,如果不是那麼多政治元素與陰謀強插進去的,就在高桂英翹目眺望的時候,忽然間,兩個力士推着大殿的門猛地關了起來,獨臂親衛愕然地跳起,暴怒的咆哮着:“你們要幹什麼?誰讓你們關門的,造反嗎?”
可幾個老營難得留下的後輩卻是沉默無聲,僅僅抱着拳頭低着頭,急促的腳步聲猛地傳來,大順老營驚愕的注視中,拖動着錦衣衛大斗篷,猶如蝙蝠俠那樣,盧忠大步流星闖進了殿內,緊隨他,十二名錦衣衛精悍幹員一步不落,他們今個是亮招牌了,每一個都把飛魚袍制服穿了出來,看的獨臂親衛立馬焦慮的大吼着。
“官狗子,保護老夫人!”
嘩啦的聲音中,二十幾個老將都抽出了刀子,把高桂英護在了身後,虎視眈眈的殺氣,就算是這些錦衣衛幹員都忍不住拔出了配槍,眼看這一觸即發的緊張,盧忠是敢忙的舉起了手來,先是對着身後喝令起來,旋即又轉臉到了老營一面。
“放鬆,放下!”
“諸位,今個盧某不是來找茬的,而是代表我們這些官狗子,來問問你們這些闖賊,這麼多年了,你們還要打嗎?”
“只要老子沒死,就和你們這羣官狗.....”
“呂忠!”
拎着刀還想咆哮,可獨臂親衛背後,卻響起了高桂英蒼老且凝重的聲音來,從衆人身後,這個老太太也走到了最前面,打量了兩眼盧忠,她是重重嘆了口氣:“那孩子,是你們安排來的吧?”
“所有到湖廣的年輕人,都是陛下安排來的,然後陛下所做的,僅僅是在背後張望他們而已。”
這個回答,讓高桂英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可旋即,老太太卻又是嚴肅的問道:“那陛下看我闖營如何?”
“還有闖營嗎?高夫人,天下已經開始太平了!陛下這些年的所作所爲,還不夠嗎?”
聽着盧忠似乎有點詫異的回答,幾個老營的老傢伙再一次暴躁的嚷嚷起來:“官狗敢看不起我老營?”
“夠了!”
再一次,高桂英喝令了一幫子老傢伙,最後重重看了一眼盧忠,她卻是撇開了衆人,轉身回了側殿,不過片刻之後,老太婆又是顫顫巍巍的回了來,端着一大堆沉重的東西,在那些老傢伙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重重放在了盧忠的面前。
“這個是奉天倡義氣大元帥令,剩下的都是京師,先夫劃拉出來的,具體幹什麼的,老身一婦道人家也都不明白,今個,就一併給你們好了!”
“老夫人高義!盧某待湖廣百姓謝過老夫人!”
端起那些沉重的印信,重重一鞠躬後,盧忠帶着麾下,又是急促的走出了這順王宮。
“夫人啊!就這麼把老闖王一輩子心血交給那些官狗了?”
還是不甘心,那獨臂親衛又是悲催的叫喊起來,可聽得高桂英卻再一次重重的搖了搖頭。
“老闖王爲什麼帶着你們去闖?就是官府無道,老天無眼,帶着大傢伙闖出一條活路來!現在天下太平了,大傢伙可以安心種地餬口了,不就是老闖王要闖出來的嗎?”
“你們都散了吧!打了這麼多年,老傢伙們也找塊地頤養天年吧!老身也累了!”
擺着手,再一次高桂英疲憊的走向了後殿,愕然地目送着=她,終於,無可奈何的重重搖了搖頭,獨臂親衛卻是狠狠一腳卷在了那個剛剛關門的順宮年輕侍衛的屁股後面。
“小兔崽子!出賣你爺爺,如果不是老夫人發話,老子活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