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多勒馬能心安嗎?
當然能啦!他要有那臉,就不會出賣聖菲利普堡好幾百守軍僑民,出城投降了,只要能保住小命,就算馬尼拉的西班牙人死光了,他都不帶心疼的,況且真正算起來,他出身是意大利米蘭,由教廷派到西班牙主教府,然後轉派到東印度羣島的,說到底,他還是個意大利人。
不巧,奧斯德也不是西班牙人,他是法國出身的牧師。
佔據人數最多,可連軍事會議都沒資格出席,這就是這些菲傭的尷尬地位,當被叫道大主教那紅光閃閃的大帳篷時候,一羣土人酋長還滿是興奮與自豪,可是知道剛進去就被撂倒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們也是基督徒,信仰神的!”
就地五花大綁,跟捆豬一樣被捆成一團,在亞歷克斯頭一次略帶愧疚的眼神中,幾個又矮又黑的傢伙悲催的不住鬼叫着。
還是那一副假仁假義的模樣,晃悠着純銀造的香爐,奧斯德“仁慈”的說道:“爲了主的大業,需要你們做出些小小的個人犧牲,主會寬訴你們的靈魂的,阿門!”
別說,在他的“聖光加持”之下,幾個蠻夷土人酋長也變得安靜了下來,靜靜地接收着捆豬式捆綁以及殺豬式擡走,絕不是因爲嘴裡塞了好幾個青皮麻核桃!
看着隨行的明軍護衛把人裝麻袋裡扛了出去,奧斯德急促而陰沉的又問了起來。
“人交給你了!大明什麼時候把我國貴族放回來?”
“明天中午!”
“不行,應該一手交人!一手交人!”
亞歷克斯又是猶如瘋狗那樣嘶吼着,可聽的谷莫衣卻是一副輕鬆模樣的聳了聳肩:“拜託,你們的貴族老爺對大明毫無卵用,我們扣他們做什麼?人現在在馬尼拉,就算連夜趕路也得走一天吧?在東南亞,我大明的信譽總比你們這些蠻夷強吧?出去打聽打聽,大明可曾有說話不算的時候?”
“如果實在不放心也行,本官就帶着這些豬陪在這裡一天一夜,可如果消息走漏,有個什麼軍心變故的話,貴國自己負責!”
“這……”
就算亞歷克斯也情不自禁噎住了,現在明知道大明要這些土人酋長是不懷好意,可對於西班牙來說,能瞞一天是一天,瞞到馬尼拉城城牆下面,用大炮督戰,這些土人也跑不了,可要是在這兒一鬨而散,缺乏炮灰的西班牙僱傭兵也真有點玩不轉,滿是憤怒的看着的谷莫衣足足幾秒,這個老傢伙是很沒素質的爆了粗口。
“撒旦的女人,快滾!”
“大家都是文明人!至於嗎?”
聽着翻譯蹩腳的翻譯,谷莫衣居然還委屈的嘀咕了一句,這才輕鬆的擺了擺小手:“諸位,戰場上見!”
…………
真懷疑這羣貴族是上天派來幫助大明的天使了,首先,他們計劃用運寶船當誘餌,釣大明海盜,白白給了大明吃掉空虛的馬尼拉機會,緊接着,這幫傢伙又賣了聖菲利普堡,讓黃得功兵不血刃又把這軍事要塞收入囊中,還讓逃跑的西班牙人離間了西班牙軍心。
至於這一次,他們更是猶如入百萬軍中取上將手機的關雲長那樣,直接爲明軍把本地土人酋長擒拿了個遍。
還不止如此,患得患失的西班牙大軍不敢進軍,無形中,再次爲馬尼拉明軍贏得了寶貴的十八個小時時間,以至於谷莫衣送行時候,都有些捨不得他們走了。
“大爺,常來玩啊!”
揮舞着一塊花手絹兒,她是依依不捨的送別着,可惜,一羣西方佬一點禮貌沒有,賽麗塔是轉身就走,那雙套着馬褲的長腿邁的飛快,恨不得離這個“米萊迪”越遠越好,大主教昂多勒馬則也是粗暴的迴轉頭來,惡狠狠地叫嚷着:“撒旦的女人,我詛咒你下地獄去吧!”
目送着他們越跑越遠,谷莫衣是有些愕然的揉了揉自己小鼻子:“又是撒旦的女人,老孃就那麼像嫁人了嗎?”
隨着少了一隻耳朵的總督達拉贊以及“仁慈”的東印度大主教昂多勒馬迴歸,北路西班牙大軍倒是情不自禁的鬆了口氣,奧斯德還開了幾瓶波爾多紅酒,舉辦了個小小的歡迎酒會,一羣西班牙紳士具備暢飲的時候,卻渾然不知道,他們的南路兄弟,此時已經猶如置身於地獄之中了。
之前也提到過,大明經歷了最大的慘敗,薩爾滸分兵,既然如此,傳統明軍出身的黃得功又怎麼會記不住這次教訓?
東南亞的驕陽之下,海風勉強帶來點微微涼爽,吹拂的簡陋坑窪的馬尼拉商路兩側芭蕉嘩啦嘩啦作響,盯着炎炎烈日,幾千個土人兵在西班牙征服者的督促之下,揮汗如雨的邁着一雙黝黑短腿兒,緊着向前倒騰。
騎在一匹高大的阿拉伯馬背上,西班牙的馬里亞納總督埃爾南一副乾渴的模樣高舉着望遠鏡,不住地向遠處眺望着。
其實西班牙人也不想分兵,可是局勢卻不允許,要知道馬尼拉坐落在呂宋島東南部,地理上幾乎將菲律賓羣島一分爲二,運力有限的情況下,將他麾下這一萬多混合大軍從棉蘭老島運輸到比較發達的北呂宋,至少需要兩三個月時間。
大明海盜已經展現出不亞於英國海盜的兇狠了,大明皇家海軍雖然沒有交過手,可預想不能太差,與其冒着被海上擊破的危險,還不如這麼蛙跳那樣一步步挪過來,況且對於西班牙陸軍,埃爾南也有着莫大的信心,要知道在三十年戰爭被法國陸軍擊敗之前,西班牙陸軍是歐洲第一強兵,就算敗於發貨之後,怎麼也是個歐陸第二,打一個落後的東方帝國,還不是手到擒來。
現在埃爾南更關心的是什麼時候能趕緊到地方,好好喝一口。
他的望遠鏡渾然沒有發現,死神的眼睛已經盯上了他們!
大道中間,一個個用白色石灰塗抹的石頭圍成一個圓一個圓那樣的擺放在道路中間,就算皈依了基督教,菲律賓羣島上,巫蠱之風依舊極端盛行,對於這些帶有濃郁宗教色彩的符號,那些土人大兵視若無睹直接邁開腳丫子過去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玩意對於北明炮兵來說,可和宗教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濃密的林子中,也是山猴子一樣的明軍斥候猛地揮動了紅旗,接連一陣紅色晃動,直傳到了幾裡外的半山坡上,在那兒,八十門紅夷大炮早已經磨拳霍霍了。
炮兵統領在北明軍隊建制中,僅次於兼任兵團副的第一團團率,本來黃得功是非常不能理解的,可是如今,他卻是以一股沉迷般的神色,欣賞的看着這些炮兵裝填着沉重的榴霰彈。
老東江出身的炮長雷大炮帶着那東北暴風雪一樣的粗獷,是長長的扯起了嗓子來。
“老蠻子進入射程,點火,轟他馬個巴子的!發爺!”
這一門門炮絕對稱的上個爺!忽然間,行進中的西班牙南路軍感覺到耳朵一陣發癢,愕然的擡起頭去,幾十顆流星拖着長長的尾巴,呼嘯着照着他們腦門急促的落了過來,而且沒等他們驚愕的高叫出聲來,這些流星忽然爆響,又是分裂成了數以百計的小流星,帶着地獄來的熾熱氣息,狠狠砸進了軍隊中。
噼裡啪啦的響聲,就好碳火蹦進了黃油塊兒上。
“啊啊啊啊啊!”
抱着大腿,一個土兵淒厲的慘叫着,然而他還算幸運了,跟在他附近一個巴朗蓋出來的男人,全都很橫七豎八化作鮮紅的屍骸癱倒在地上了,這火炮埋伏,不管東方還是西方,幾乎都是開了個先河,就算身經百戰的西班牙,意大利軍官,都從未面對過這種情況,敵人的大炮猶如長了眼睛那樣,正好沿着長長的道路撒了一溜。
“列陣!防禦!把大炮推上來!”
高舉着西班牙戰劍,身經百戰的老上尉卻下達了個最錯誤的命令,在他的嘶吼中,算得上精銳的殖民地步兵儘管死傷摻重,依舊是悍不畏死的迅速把著名的西班牙大方陣拉了起來,長槍兵朝前,火繩槍在後,兩邊,普魯士僱傭輕步兵是急促的衝向兩邊山林,妄圖找到明軍炮兵陣地。
僅僅一分多鐘,第二輪炮擊又是鋪天蓋地熾熱的襲了過來,密集的陣型,殺傷甚至比剛剛行軍陣型還要大,厚實的西班牙板甲在炮火面前簡直就跟紙糊的那樣,擠在一起的長槍手真真正正的爭先恐後撲倒在血泊中。
噗呲一聲,一個尚且嘿呦嘿呦推着大炮的荷蘭僱傭炮手直接腦袋爆開了花,一頭熱血全撒在身前這十六磅鷹炮的背上,另一顆炮彈擊中了炮輪,沉重的炮車在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中,倒在了道邊。
土人已經失控,沒人真願意當炮灰,倖存下來的巴朗蓋哭嚎着向身後跑去,幾個上尉少校還想整隊,這時候卻是埃爾南這個文官帶着屁滾尿流的哭腔,下達了正確的命令。
“快撤!快逃啊!”
兵敗如山倒,海邊小路上,數以千計的白人,土人扔了沉重的兵刃,哭喊着向回跑去,逃離這片炮擊區域,可獵人靜心設下的陷阱,又豈會讓他們如此輕易脫身?嘩啦嘩啦沉重的響聲中,濃密的熱帶雨林中,精密準備的“獵犬”滿是嗜血的嘶吼衝鋒了出來。
這些人倒不是大明龍騎兵,而是一個個身高只有一米三四,騎着毛驢一般高矮倭馬的倭國武士騎兵,西班牙人會用僱傭兵,毛珏又怎麼能不會,在南島叢林茂密,矮小的倭人騎兵能發揮的空間比高大的龍騎兵居然還要大的很,五百浪人騎兵,是這半年來黃得功得到的唯一援軍,可這些就夠了,在殘忍的倭人嘶吼中,被“獵犬”追上的西人土人就好像割麥子那樣紛紛的倒在地上,人頭翻滾着。
“沒意思!”
下面淒厲的慘叫,居然讓黃得功重重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他剛纔略帶期待的點了一根雪茄。
“回去接客吧!”
“希望北邊這些有點看頭,要不本將怎麼好意思上這頭版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