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戰場若是從上空鳥瞰,就像兩個巨大的人子疊加在一起那樣,厚重的幕府兩翼壓迫下,西軍兩翼足足後退了兩三裡,已經是被壓到身後作爲屏障的小山山頂了。
開戰第三個小時。
“槍隊壓上!”
聲音簡直都喊啞了,身上居然都掛了三四個箭頭,鍋島家大將鍋島勁鬆嘶聲竭力的叫嚷着,在他的指揮中,壕溝上面,足輕隊拼命地把三四米長的倭槍狠狠地砸下來,砸的側面衝擊路口的幕府武士紛紛撲倒在地,這讓毛珏軍在雲目山之戰吃過苦頭的戰法也暫時緩解了大營被攻破的危機。
然而沒等鍋島家武士緩過一口氣來,下方,幕府鐵炮隊又是猛然的開火,噼噼啪啪的槍聲中,九州武士翻着跟頭從堆好一米多高的壕牆上跌落下來。
幾個弓箭塔上,顧不得自己肩膀已經痠痛腫脹,弓武士又是咬牙切齒的拉開了和弓,然而又是兩聲炮聲,被擡到前面的大筒猛地噴發出烈焰,一座箭塔在咯吱咯吱的斷裂聲以及弓手淒厲的慘叫聲中,猛地砸在了幕府軍陣中。
鍋島家還算好的了,島津家陣地,此時已經完全陷入了最後的肉搏,殺得已經渾身是血,島津光久的雙眼都是染的血紅。
分家大佬,家主,如今的死境!從人生的巔峰又跌落下來,這個崛起了半年不到的大名腦袋已經麻木了,腦海中,似乎之後當年戰死在關原的家父島津豐久那最後的慘烈。
咣噹一刀磕飛了對面旗本武士的刀子,已經砍出鋸齒的刀刃順勢劈進那武士脖子裡,猛地鋸開,一股子熱血,噴滿了盔甲,可沒等這島津家的劍豪把刀子抽出來,他身後,噼裡啪啦的鐵炮聲又是猛地響起,一個趔趄,直接把島津光久打翻在地。
“快!套取首級!”
早已經盯着他許久了,舉着刀子,十幾個德川武士興奮的趕過來,眼看着西軍右翼就要被攻破,今個也是第一個西軍重要大名殞命於此,冷不丁,山頂上也是響起了一陣更加清脆,卻也更加尖銳的槍聲。
噗呲噗呲~身上幾乎被打透了,那些衝上來武士沒一個跑得了的,有些差異的看了一眼手頭燧發槍,旋即袁督師是扔了槍搶過旗幟,親自狠狠的向下一揮舞。
“進攻!”
爲了挽回戰線,右軍的東江後備部隊,還是不得不出手了。
說是後備部隊,可是每個月訓練的時間,甚至超過了不少明軍正規軍,而且只要家裡有漢子,肯出力,在東江,幾乎就不會捱餓,雖然體質沒有正規親兵十五個團那麼變態,可這七千人生力軍,也是猶如猛虎下山那樣,一邊射擊一邊前進,刺刀見紅中把洶涌而疲憊的水戶德川家軍給趕了下去。
真叫兇殘無比,噗呲噗呲血洞聲中,就在島津光久的目瞪口呆中,他附近那些想來撿便宜的德川家軍全都被這些曾經讓他咬牙切齒的刺刀衆幹翻在地,一個旗本先是膝蓋捱了一刺刀跪在地上,緊接着一把把刺刀先後扎進他胸口,肩膀,大腿,腰子上,淒厲的慘叫讓這個薩摩藩主都是心頭髮寒。
只不過一時間的勝利並沒有讓袁崇煥樂得起來,把東江的大旗插在地上,他是面色嚴峻的看了一圈,旋即扭頭吩咐道。
“夠深了,如果再消耗大名軍力,就沒有力量反打了,傳我軍令,點狼煙!通報將軍!”
“標下遵命!”
簡直猶如斯巴達人那樣全民尚武訓練有素,單膝一個軍禮,旋即後備兵團率親自把撒着鐵粉的溼柴火堆點燃,一股子通紅的狼煙格外醒目的飄到了半空中。
中軍,本陣。
“將爺!點狼煙了!”
趴在桌子上,都快睡着了的毛珏冷不丁被幾個車喇叭那樣的大嗓門給震了起來,驚的他差不點沒一屁股坐地下,在文孟,孔有德,田濤幾個粗漢子興奮的大眼睛瞪溜圓注目中,他是悲催的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小號西洋鍾,這才揉着眼睛嘀咕着。
“這麼早,是不是右軍點起的狼煙,就知道是老袁,一些倭人,死了就死了,着什麼急!”
“咳咳!”
有些氣呼呼,毛利櫻是撇着小嘴兒咳嗽兩下,引得毛珏又是扭過了頭。
“吃辣椒了啊!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知道不?你是老子的人,也是東江人了,在那兒瞎激動什麼?”
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毛利櫻耷拉下了小腦瓜,震了夫綱,毛珏這纔在大氣兒都不敢喘的部下期盼中,猛地一伸手。
“拿我頭盔來!”
文孟幾乎是連跑帶顛把鳳翅盔從甲架子上摘了下來,孔有德這貨更是等待不及,連跑帶顛奔出了帳篷。
“將爺有令,出陣啦!小的們!”
東江羣將,簡直是嗜戰如狂!明亮的嚎叫中,已經是壓抑着心頭焦躁等了一上午的東江個團同樣急不可耐,紛紛越出壕溝,吶喊着向前發起了衝鋒。
早晨都是全副武裝拉練二十里,這一里算什麼,中軍吉田家還沒反應過來,東江中軍就跟開了疾跑那樣,轉眼殺到了眼前。
“發爺!發爺那死老頭子的!”
軍刀揮的跟瘟雞似得,文孟難聽的公鴨嗓中,奔跑開火的第一團就跟校場打靶一般,把一個個還沒回過神的吉田家武士打翻在地。
簡直是一面倒的虐殺,東江軍尚且沒全體出陣,吉田家就已經陷入崩潰狀態,他們挖掘的簡陋陣地直接成了他們墓場,到處都能看到被逃跑被一刺刀撂倒,接着三五個人刺刀如雨噼裡啪啦插着的景象,淒厲的慘叫聲都快慘絕人寰了。
誰讓東江大爺們看着熱鬧憋了一上午?
只不過吉田家的潰敗,對於幕府來說,卻彷彿一隻報喜鳥飛來了那樣,稻葉正勝是狂喜的奔了過來,急促的叫道。
“將軍,大好事兒!東江毛珏,終於出陣了!”
可比趴着睡覺的毛珏敬業多了,德川家光是立馬從東山把望遠鏡給挪了下來,興奮的張望起來,許久,這才猛地一拍扶手。
“好,毛珏已經中計,傳令下去,撤軍!”
也難怪幕府羣臣興奮,當初大阪夏之陣,與現在的情況就是差不多,兵力只有幕府一半左右,真田幸村卻號稱日本第一兵,在他的狂攻之下,幕府軍損失慘重,德川家康因爲下令自己的旗本部隊後撤三十里,真田兵少,想要勝利就只能殺了德川家康,故而據說真田幸村先後十幾次殺入德川陣中,在德川家優勢兵力的夾擊下最後損失慘重,最後被包圍在安居神社,全軍覆沒。
如今稻葉正勝,青山幸成也打算用這一招對付毛珏,幕府本鎮後退,拉長東江軍的進攻戰線,同時兩翼收縮夾擊,不斷削弱東江軍,等毛珏也如真田幸村那樣拼個精疲力竭,兵馬死傷無幾時候,厚重的兩翼又可以像磨盤那樣,輕易地把他碾的粉碎。
“後撤!後撤!”
這個戰法可是江戶家喻戶曉,那些母衣衆,旗本衆們簡直是興奮的拖着戰旗,向後走去。
可毛珏真是那麼容易對付嗎?
就在德川家本陣談笑中撤了還沒等幾十米,一股子沉重的震撼猛地鋪天蓋地傳了來,一個母衣衆愕然的回過頭,旋即,面如土色。
當年的真田信繁距離成功,差的只有一支騎兵!
倭國的畜牧業不大,所以沒有成功的騎兵戰術,就算是什麼武田赤備,越後騎兵,也不過是將騎着馬的高級武士與足輕步兵編在一起,類似坦克戰術那麼混合進攻,曾經在九州防禦蒙古大軍的日本武士輕易地就被忽必烈大軍打的找不到北,缺乏大規模騎兵集羣戰術的幕府,也想不到應對大規模騎兵集羣衝鋒的戰術。
這個弱點,早在上一次江戶突襲戰中,就被毛珏洞察的清清楚楚,所以回了東江,第一件事,他就是擴充騎兵。
東江騎馬隊,濟州島突騎兵團,八個團的騎兵哨,還有八百多山東騎兵,加一塊毛珏的騎兵足足有六千。
這些天哪怕是幕府大軍渡河混亂時候,毛珏都沒捨得把騎兵暴露出來,就是爲了這斬首一劍。
吉田家的殘兵敗將別說阻攔,連讓騎兵團停下來殺的資格都沒有,目瞪口呆中,挨着近的藤堂高繁部,鬆平忠明部也根本來不及回防,眼睜睜看着這支突然上馬的騎兵集團以碾壓辦的速度,猛衝向了幕府本鎮。
“旗本隊,迎戰!!!”
都帶了哭腔,曾經的九州名門大友幸真撕心裂肺的喊着,帶着驚恐,兩千多德川母衣衆拉回戰馬,舉起了騎槍,開始抽動馬屁股,可迎着他們的,又是一層恐懼。
黑洞洞的槍口。
東江騎馬隊可是毛珏按照龍騎兵模式訓練的!
常年射獵,主要由咸鏡道女真組成的東江騎馬隊面前,這些騎着比驢子還矮的倭人騎兵還不如兔子,劇烈的顛簸中一拍煙火猛的升起,還沒跑起速度的德川家母衣衆直接被打豁了,一槍過後,槍直接往馬身一側一扔,胸甲騎兵們亢奮的抽出了馬刀。
簡直是騎兵戰中的經典教科書,電光火石一刀斬,閃電那樣奔涌的東江騎兵飈過,穿着胴丸,揹着母衣袋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母衣衆騎兵跟下餃子那樣被砍下馬。
六千騎兵飈過,甚至連一盞茶的時間,這些日本騎兵都沒拖住。
牙齒劇烈的顫抖着,第二排,鐵炮手和槍隊驚恐的停下腳步,列起了軍陣。
可沒等東江騎馬隊的胸甲騎兵飈進射程,一聲呼哨忽然猛地在他們右邊響起,趁着東江騎馬隊突破德川母衣衆防線時候,劉興柞的突騎兵團,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側翼穿插到了因爲進攻,而空出來的大片幕府營盤中。
突騎兵的特點就是一個字。
快!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