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蕭雲一個憤起,想咬牙切齒地要求皇后‘請尊重跳舞這個職業’,顧忌到眼下的狀況,姑且忍了這口氣,接着編下去:“我喜歡跳舞,緣起家母。”
衆人不以爲杵,紛紛豎耳聆聽。
“我娘,生性寡言少語,唯獨一樣癡迷,便是極愛跳舞,高興了跳支舞,不高興了也跳支舞。她說,跳舞可以將一個女子最深處的溫柔挖掘出來,可以取悅心愛的人,讓他感受到她的快樂。有些情緒說不出口,也可以用舞曲來表達。有些委屈無從訴說,跳支舞便可以釋然。只要沉浸其中,可以忘記疼痛,忘記不開心的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可是,世人眼中,只有身份高貴的女子跳舞,纔是高貴的表現。身爲平民女子跳舞,便是下流。洛國,是一個倡導禮儀文明的國家,戰爭阻礙了我們洛國前進的步伐,現在戰爭結束了,我們不該再止步不前……”
蕭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到國家的發展,蕭雲的腦子裡忽然閃現出中國改革開放初期那會,一想到自己的國家,情緒不免有些激動,說起話來義憤填膺,趙長輕扯扯蕭雲的衣袖,低聲阻止道:“點到即止。接下來是皇上要考慮的事。”
蕭雲及時閉嘴,小心觀察着皇上的反應。她居然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瘋了!
趙長輕一本正經地小聲誇道:“編得很真。”
蕭雲閉着嘴巴,用喉嚨發音回擊道:“彼此彼此。”
說完,兩人同時垂首,將笑意掩於眸下。
“怎麼不說下去?”皇上的語氣不冷不熱,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蕭雲眨眨眼睛,偷偷瞄了瞄趙長輕,得到他的默許。她纔開口說道:“皇上乃一代明君,民女相信,在皇上聖明的帶領下,洛國該發展的領域一定會得到空前的發展。”
“巧言令色!”皇上怒聲給出了評價。
雖然他的語氣不佳,但是讓蕭雲莫名地感覺到一陣長輩訓斥晚輩那樣嚴肅中帶着一點親切的慈祥。蕭雲無辜地撇撇嘴,他是老大,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皇上犀利的雙眸微微半眯,審視般地在蕭雲身上繞了幾圈,然後轉向左邊去,無意中落到趙太學和平真身上。身形驀地一頓,食指並着中指指着他們,驚訝地問道:“你們一點也不意外。莫非早已知情?”
趙太學和平真對視一眼,雙雙嘆了口氣,趙太學拱起雙手,微微垂首,說道:“回皇上。內子早前在犬兒府邸見過蕭姑娘,回來後曾對臣提過。臣與內子當時不以爲然,只道犬兒長大了,對兒女之情上了心,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想想犬兒多年來一直孑然一身,在軍中忍受孤獨。若他身側多個紅塵知己相伴,臣與內子確實不甚欣慰。直到昨日,犬兒又鄭重地對我們夫妻二人提起蕭姑娘。如此臣與內子才得知犬兒的意圖,隧,尚未來得及向皇上與皇后娘娘稟告。”
他的話纔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輕而易舉地將趙長輕這幾年立過的功勞。忍受的辛苦烘托了出來,讓皇上心裡不忍再繼續責怪趙長輕。
“難怪你下朝後一直不歸。”皇后陡然明白過來。接着說道:“那以你們的意思,是同意了這樁親事,準備替長輕說情來了?”
趙太學不疾不徐地回答道:“臣不敢。皇上幾年前曾說過,犬兒立功歸來,皇上會親自爲他指婚。臣與內子不敢擅自做主。”
皇后點點頭,看向皇上,小聲喚道:“皇上?”
皇上始終皺着眉,面帶薄怒,靜默片刻,他擺擺手,惱聲道:“朕被你們吵得頭疼,你們都退下吧!朕要安靜一會兒。”
趙太學和平真起身站到大殿中間,趙長輕拉着蕭雲,四人一齊福了福身,道:“臣等告退。”
他們走後,皇上召來御前侍衛,吩咐道:“將‘蕭雲’這個人的戶籍調來看看。”
“父皇,不如兒臣替父皇去徹查一下吧?”太子主動請纓道。
皇上拿出父親的威嚴注入語氣中,沉聲訓道:“這點小事也要你親自去辦?這兩個月要做的事情還不夠多嗎?那些瑣碎小事就交給你的皇弟們去辦吧!你多用點心在朝政上。”
“是,孩兒省得。”太子黯然點點頭,起身欲告退。
皇上和皇后也站了起來,準備回去。皇后語氣沉重地對皇上說道:“這個蕭姑娘的身世撲朔迷離,長輕雖然是沙場老將,可是對於感情的事恐怕一知半解。臣妾不放心,想親自遣人去調查一下,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作深思狀,良久,點點頭‘嗯’了一聲,“這個女子確實令人驚奇,最好查清楚了。”
“太子,幾兄弟裡你與長輕走得最近,你之前在長輕府邸裡有沒有接觸過這位蕭姑娘?以你感覺,她性情如何?”皇后邊走,邊側身對太子問道。
她性情如何?
這幾個字猶如一道開關,一下子打開了太子的記憶閘門。他驀然停下腳步,一臉悲涼地矗立在那兒,滿腦子涌起與蕭雲相處時的畫面。
她的眼眸清澈見底,笑起來比陽光溫暖。講話妙語連珠,跟她在一起總是很輕鬆,很快樂。以至於,不能再繼續相處下去之後,他的世界一下子空闊得令人看不到曙光。
“太子?泓兒?”皇后怔悚,叫了一聲沒有迴應,便過去推了推太子的身體。
太子回神,望着皇上和皇后錯愕的臉,淡淡地說道:“孩兒與蕭姑娘並不熟,對她,不瞭解。”
“你方纔爲何失神?”皇后關心地問道。
太子面無表情地答道:“孩兒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朝政方面的難題,叫父皇、母后擔心了。”
皇后釋然一笑,眼裡盡是慈愛:“你方纔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可把母后嚇着了。”
皇上給太子指點了兩句:“你還年輕,朝政上有難解的,可以多和大臣們商議。”
“孩兒知道了。”
他們一家邊說着話,邊從側面出了宮殿。與此同時,趙太學一家也從宮殿的正門走了出來。
趙太學和平真在前,出去沒多久,平真轉身對着蕭雲,冷冷地說道:“那時,你說你是宮裡出來的,把本宮騙得好慘!”
“娘,是孩兒授意她這麼說的。”趙長輕微微側身擋在蕭雲前面,解釋道:“當時雲兒也不確定能否治好孩兒的雙腿,爲了不讓你們二老希望變失望,所以孩兒有意先瞞下此事。爹、娘,孩兒無心之過,還望你們二老體諒。”
平真爲之一窒,冷眼瞟着蕭雲,“爲娘看,她不但治好了你的雙腿,還收了你的心。”
“夫人,少說兩句。”溫和的趙太學拿出當家人的態度,對平真虛斥了一聲,然後對蕭雲說道:“何時,帶我們去你那‘玉容閣’看看?”
平真震然,幾乎口不擇言:“你老糊塗了吧?要去那種地方?”
趙太學將平真拉到一邊,低聲道:“夫人,我好歹是太學,你是堂堂公主,怎麼能在晚輩面前講話如此粗俗?”
平真氣惱,“你也知道自己是太學,還去那種地方?不怕傳到你那些學生耳裡,被他們說你傷風敗俗?”
“老夫行得正坐得穩,怕別人說什麼?何況,我們的兒媳可在那兒呢!”
平真當即厲聲表明:“誰承認她是我們的兒媳了?有我在的一天,她就休想進門!”
趙太學拿眼睛斥責她,勸道:“小點聲!兒子現在自立門戶,你不承認這個兒媳只會再失去一個兒子。我們且先看看這個女子的品行如何。”
“品行再好也不可。老爺,我們長輕一出生可就是侯爵,現在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怎麼能娶這種女子爲正室呢?這叫我們趙家的臉面何存?”
趙太學勸平真暫時保持顏面上的和善,回家再說。兩人的聲音不大,但是大多數都傳到了蕭雲的耳朵裡。大概是平真刻意說給蕭雲聽的,希望她知難而退。
做爲一個當媽的心情,蕭雲不懂,但是理解,誰不想自己的兒子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呢!
“不好聽的話,不要進心裡去。”趙長輕擡起雙手,替蕭雲捂住兩隻耳朵,柔聲說道。
蕭雲拿下趙長輕的手,無所謂地開玩笑道:“我有兩隻耳朵,一隻管進,一隻管出。不用堵,它自己就可以選擇保存好聽的話,趕走不好聽的。”
“真乖!”趙長輕愛惜地揉了揉蕭雲的頭。如果不是父母在一旁,他一定會俯下身去親吻她。
他們默默地注視着對方,相視而笑。直到平真眩暈,身體往下傾倒,趙太學喚一聲‘長輕’,二人才收回視線,轉頭看過去。
趙長輕急忙過去和趙太學一人一邊扶住平真公主,蕭雲吩咐隨從去傳御醫。
“不必了。”平真虛弱地揮揮手,幽幽地道:“回吧!”
“還是找御醫及時看看吧!”趙長輕執意請御醫。
趙太學搖搖頭,詼諧地說道:“不關你們的事,都是被我氣的,回去我哄哄她,休息休息就無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