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沒有說話,陷入沉默,眼神頭一次透出些許空虛寂寞,真切而深沉。
百里雪見狀,輕聲道:“外公是想起外婆了嗎?”
外婆不幸遇難之後,外公獨身多年,至今外公提及外婆的時候,眼神仍然有那種炙熱的光芒,到底是怎樣的摯愛情深,才能以短短几年的相遇,滋潤外公的漫漫一生?
外公久久地盯着百里雪,“你果然很像你外婆。”
百里雪笑容染上自豪,明豔而妖嬈,“哥哥說更像外公呢。”
外公忍不住笑了,“想必你也猜到了,幽冥千夜是阿琨給軒轅珞的。”
百里雪凝眸,“他的目的是爲了鳳凰血玉,難道還沒死心?”
外公安撫地拍了拍百里雪的肩膀,通透道:“一切自有因果,我既然放出話去,自然不能朝令夕改,出爾反爾,阿琨也沒做錯什麼。”
百里雪一怔,這算是強詞奪理嗎?怎麼好像聽上去也無可辯駁?嘟囔道:“北冥琨那麼壞,你怎麼也不約束約束?”
外公鬍子一翹,理直氣壯道:“約束什麼?北冥族人還有什麼好約束的?約束就意味着限制,限制就意味着侷限,侷限就意味着潛能不能全然發掘,只有無拘無束,才能發揚光大,若是諸多約束,北冥家族豈有今日的盛勢,早就被人滅了。”
百里雪哭笑不得,“外公,你可會護短,我纔是你的親外孫女啊!”
“你是沒錯,可軒轅珏不是,他這一關到底能不能過,就看他的造化了。”外公倒是分得很清楚,讓百里雪也無計可施。
———
天牢。
“珞兒,你一定要爲母妃討還公道,不然母妃死不瞑目。”惠妃死前淒厲的呼喊如冰錐一樣狠狠紮在軒轅珞心口,讓他從噩夢中驚醒。
陰暗的天牢,污穢骯髒,老鼠橫行,軒轅珞已經記不清這是多少次從睡夢中驚醒了。
母妃滿身是血的慘狀,聲嘶力竭的喊聲,一直如影隨形,縈繞夢中。
起兵那日,他眼睜睜地看着母妃爲了不成爲他的負累,撞劍自盡,血染宮牆,“珞兒,你絕對不能失敗…”
“珞兒,你是母妃所有的希望…”
“薛晚照母子欺壓我們多年,母妃受盡羞辱,就盼着有朝一日把他們踩在腳下,一雪多年之恥。”
“你外公是被百里雪那個妖女陷害,在正天門活活燒死的。”
“這一筆筆血債,母妃希望你死死地記住,一定要連本帶利地找薛晚照母子討回來。”
……
人生如戲,從尊崇華貴的親王變成階下囚,不過一朝一夕,軒轅珞腦海中閃過發兵宮城的那一日,意氣風發,橫掃千軍,是何等的快意恩仇,蕩氣迴腸?
只是,老天實在太苛待他了,這樣銳不可當的氣勢,只持續了一日一夜,便毫不留情地把他打進了萬丈深淵。
他起兵稱帝的夢想,就像是五彩斑斕的泡沫,迷人而絢麗,但只要烈陽一照,泡沫就化爲泡影,銷聲匿跡,而軒轅珏,就是那正午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