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皇上登基之後,君臣有別,自然不能和以前那樣親厚無間了,但結拜兄弟之間的情誼還是存在的。”淮陽王又感嘆道:“雖說歲月如梭,故人不在,但元燁兄有子如你,也十分安慰了。”
百里長卿神情冷肅,名帥之風展露無遺,忽別有深意道:“雖說君臣有別,但以世叔與皇上的舊日情誼,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絕非難事,爲何世叔卻選擇遁世之道呢?”
淮陽王哈哈一笑,“說起來慚愧啊,皇上是龍子鳳孫,自當建立不世之功,而元燁兄向來志存高遠,不甘碌碌一生,唯有我,自知才學淺薄,胸中無墨,根本不是建功立業萬古流芳的料,當富貴閒人最適合我了。”
“世叔說的是。”百里長卿也不追問,散漫道:“海上的弄潮兒雖有波瀾壯闊的人生,卻也免不了被大風大浪淹沒的危險,做個靜觀滄海的釣翁,雖枯燥乏味,卻能保住一生平安,這纔是聰明人應該做的選擇。”
淮陽王面色一緊,卻笑出聲來,“你還小的時候,相面先生就說過此子非池中之物,如今看來,果不其然,你如此年輕,就能說出這麼一番許多人一輩子都想不明白的真理來,連我這個老傢伙都忍不住心生欽佩,如果世侄不介意的話,我想與你好好喝上幾杯,遙祭當年兄弟之情。”
“世叔有此意,侄兒卻之不恭。”百里長卿笑容明朗,“長卿私入京城,也有此心願。”
淮陽王有些激動,在京城這麼多年,養尊處優,早已不記得塞外風霜,看到長卿身上依稀可見的征塵,激起了他富貴閒適生活中久違的熱血,“這是我府上的密室,絕對安全,就算你我醉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你就開懷暢飲,放心地喝。”
“世叔有此雅興,侄兒自當奉陪。”百里長卿朗笑一聲,“不知世叔是想喝瑤光,還是蔽日?”
瑤光,蔽日,是當年三兄弟最喜歡喝的酒,如風華正茂的青春少年,朗朗如日,意氣風發,淮陽王身軀微微一震,搖頭嘆道:“歲月不饒人,我老了,享受不了瑤光蔽日的恣意快冽了,如今換成仙醇了。”
“仙醇也好。”百里長卿微笑道:“仙醇滑潤入喉,芳香徐徐,的確更適合詩酒繁華的京城。”
淮陽王親自起身,去取來了美酒和酒樽,“來,你我叔侄今日一醉方休。”
江夏王一地藩王,帶兵統帥,英姿烈烈,自是海量,而淮陽王多年過着閒散舒適的富貴生活,酒量也大不如以前,才幾杯酒下肚,舌頭就有些發麻,怕失態,不敢再往下喝,只是一個勁地勸長卿多喝,“世侄啊,上次你來去匆匆,都沒在我府上喝上一杯,這次可一定要一醉方休。”
百里長卿見淮陽王一個勁地勸自己喝,自己手中端着的酒杯卻不見動靜,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世叔,聽說當年皇上喜歡過一個叫沅沅的女子,不知是何人有此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