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看守所關押,唐欣雅依舊保持自己的高傲,又她自己的話說。她不是被人光明正大打敗的,而是輸在了算計中。因此,就算是深陷棘手的困境中,她還是要維持自己的驕傲。
唐欣雅保持自己的驕傲是有原因的,即便是眼下她看上去很慘,但她最親近的妹妹唐欣悅已經給她弄好了退路。負責對唐欣雅進行審訊的是個中年男警察,四十出頭,他表情嚴肅的看着唐欣雅,頗爲嚴肅說,“不愧是唐總,這麼快就給自己找到了出路。”
春城大部分的達官顯貴,跟富有家族的人都保持着很好的私人關係。憑藉昔日的人脈。以及大量的真金白銀,在短時間內唐欣悅給唐欣雅找到開脫的藉口,根本就是在警方預料之中的事兒。
“你律師交給我們的精神鑑定證明我們已經收到,但爲我們會安排異地的精神疾病鑑定中心再來給你做一次鑑定。”警察冷冷的說,他聽說過太多關於這個女人可惡的事情。因此並不想讓這個女人從自己手中逃脫。
警察的話唐欣雅並不感到吃驚,這纔是正常的決定,否則誰都可以用精神病做幌子。唐欣雅現在能夠被警察拘留,除了接孔輝的報警,以及我提供的證據,最重要的還是姚蘭的對很多件事兒做證。
那天明明就是個普通又平靜的一天,可突然之間,春城各大論壇,新聞報紙傳遍豪門真實恩怨內幕的消息,在警方十幾號人的見證下,姚蘭對唐欣雅涉嫌謀殺唐慕雲,宋楚媽媽,行賄,挪用公款。威脅恐嚇等多項罪名進行了指控。
一下子,整個春城都不太平了。數不盡的人都紛紛跳出來曝光海鵬集團近幾年來最不爲人知的醜聞。短短的一個星期內,海鵬成爲了春城最炙手可熱的話題公司,而唐欣雅、宋楚、宋寒三個人之間的糾葛,更是吸引了一種八卦雜誌。
因爲還沒做最後的精神鑑定,按照規定,唐欣雅是可以被取保候審的,中年警察有些淒涼的感嘆這個世界的不公平,原來只要有足夠的錢,真的是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
“唐女士,不要以爲花錢開一張醫院的精神鑑定就能逃過法律的制裁,我們還會請你回來的……”
唐欣雅笑了笑,因爲這一週來自外界各種打擊而略顯蒼老的臉上,看不到一點的羞恥感,彷彿大家口中討論的那個做盡壞事兒的人並不是她。
“那你們可要花很大功夫了。不過,我看不到你們成功的希望,因爲我完全記不得我做過那些,我有人格分裂,嚴重的精神病,我猜你說的那些事兒都是另外一個我做的。”
唐欣雅嘲諷的說,然後自顧自的笑了起來,“這年頭,還有多少人相信公正,有多少人是用錢留住了自己的那條命。警察同志,我是該說你太天真還是太愚蠢?身處警察局,還能有這麼多異想天開的年頭,想想都覺得可笑!”
中年警察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裂痕,他下意識地往身後瞧了瞧,隨後對唐欣雅和她的律師說,“取保候審階段,唐女士是不允許離開春城的,而且要隨傳隨到,以確保我們的偵查工作可以順利進行!”
“我是個守法的良好市民,一定會全力配合你們的工作!”唐欣雅笑着對中年警察說,一臉的淡然。等她和律師走出警局,做的第一件事兒居然是約我見面。
失去身份地位的唐欣雅,居住在唐欣悅給她租的,只有九十平米的普通房子內。我們見面時,敲好是早上,唐欣雅還在吃早點。身份不同了,可原來的精緻生活還要維持。
上好的斯里蘭卡紅茶,三明治,一絲不亂的頭髮,精緻的妝容,完全讓人看不出這是個處於取保候審階段的女人。
“能在見到你,我真是很高興。”唐欣雅看着我,面帶笑容客氣說,語氣輕柔,但嘴角的笑容裡那幾分挑釁的得意卻出賣了她真實的想法。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我看見這個笑容,視線與唐欣雅觸碰,好奇這個女人的心思到底是什麼做的,明明就一敗塗地,還想着將別人踩到腳下。我低頭嗤笑自己爲了揭發唐欣雅的罪行而憔悴消瘦了不少,可唐欣雅這個原本應該深陷泥潭的人卻活的比我還逍遙自在,就連氣勢上,仍舊是勝出我三分。
早在餐廳陰暗處的唐欣雅一身大紅,而坐在陽光處的我卻是一身黑衣,紅與黑,是那麼鮮明的對比。所有事情的初衷和本意已經不再重要了,所謂的復仇已經成了我和宋楚的枷鎖,形成一個無形的牢籠,困住我們,讓我們失去原本寧靜生活的同時,也讓我們迷失。
我安排姚蘭站出來揭發唐欣雅那一刻起,就成爲春城褒貶不一的對象。有人認爲我勇氣可嘉,爲了替丈夫和幫助過自己的恩人討回個公道,可以和唐欣雅無聲無息的鬥爭兩年。
當然,也有人認爲我蛇蠍心腸,用虛情假意騙取唐欣雅身邊人的信任,再將她打到。各種各樣的留言,不一樣的揣測,我都無心理會。這一週,我和宋楚沒有聯繫,他和悠悠都已經知道阿翔死的事情了,兩個人的反應不同。
悠悠對阿翔還沒完全建立起兄妹之間應有的感情,所以她對阿翔的自殺除了震撼和惋惜,反應並不大。但宋楚不一樣,他跟阿翔經歷過太多事兒,兩個人雖然從未明確的說出來,但真的有兄弟般的情誼,阿翔的自殺對他打擊真的是太大,而我的‘擅自’行動,也讓他稍微有點不能接受,他的心也是相當矛盾。
沒和宋楚聯繫的這一週,我搬出了我們的家,暫時居住在韓悅家,原本是想等唐欣雅的事情差不多可以定下來之後,離開春城,去做一次長時間旅行,讓我和宋楚都有時間平靜下。
但韓悅給我帶來個令人相當振奮的消息,宋寒身體基本上完全康復,過段時間就會回來,因此我的計劃再次被打亂。團廣亞血。
“唐總,你真的是太聰明瞭,這種主意都能想出來!”根據法律,精神病觸犯了刑法,都是不需要負法律責任的。換句話說,不論他們犯了多大的罪,都可以逃脫處罰。
明亮的房間,陰暗的我,唐欣雅的視線一直不曾離開我。我今天之所以來看唐欣雅,並非是來看她的慘狀,而是她欠宋楚、宋寒一個解釋。
“跟你相比,我又能算什麼,最近在春城興風作浪,真的是辛苦你了。”唐欣雅嘲諷着微笑,口氣裡滿是傲慢。
“不辛苦,爲更多善良的人除去隱患而已。”我故意往前探探身子,希望看清楚唐欣雅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
我的頂撞是在唐欣雅意料之外的,不過這樣一來,唐欣雅更是想要打擊毀滅,拉着我一起死。儘管目前看,她唐欣雅並沒輸,還是勝利了,但她除了可能保住性命之外,什麼都沒有了。這一點也足夠讓她對我恨得牙癢癢。
唐欣雅有些後悔,兩年前將我弄進家門。當初,她的想法是那麼簡單,因爲我媽媽知道太多關於她的事情,所以她要抓一個人質在自己手上,以便我媽不會輕舉妄動,更讓她覺得興奮的是,我這個人質還是個很好揉捏的軟包子。
現在看看,原來從一開始唐欣雅就錯了。我的好脾氣是假的,我沒城府也是假的,所有的都是假的,但有一樣是真的,那就對宋楚和宋寒的感情,無論是愛情還是友情,都是真的,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我願意爲他們做任何事兒。
當唐欣雅意識到,我真的愛上宋楚,又跟宋寒關係很好時,她就開始後悔,覺得毛骨悚然。她開始害怕和我們對視,因爲我們的眼神中,有着**裸的恨意。
“你看我的眼神,讓我恨不得現在就想衝過去殺了你!”唐欣雅感覺到我的厭惡與威脅,立刻樹起自己身上的尖刺,“我真是後悔兩年前做的一切!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小人,你應該很清楚,如果不是我給你嫁入豪門的機會,你現在根本就是像小丑一樣生活!可憐蟲……”
我破壞了唐欣雅一直最寶貴的尊嚴,權利,以及衆人對她的崇拜。她原本努力撐起的美好生活,因爲我的出現,她曾經所有的不堪都被揭露出來,所有唐欣雅多年來試圖無視,假裝不存在的污點,都毫無保留的被所有人知道。
“你很恨我吧?”我看着唐欣雅惡狠狠的表情,問了她一個答案十分明確的問題。
“恨?哼,一個恨字,怎麼可能說清楚我對你的感情!你毀了我的婚姻,我大半生經營的一切,如果有可能我會找來最厲害的法師,每天做法事,詛咒你下地獄,詛咒你天天生不如死的活着!”
我低着頭,嘴角微微上揚,平靜的看着唐欣雅,“其實,宋楚和宋寒對你的感覺是一樣的。也許你覺得我是個外人,不該參與到你和宋家人的恩怨中,但是很抱歉,你碰觸了我的底線,動了我最在意的幾個人……”
“所以我們現在扯平了!”唐欣雅不耐煩的打斷我的話,她根本不在乎宋寒宋楚,當初嫁給宋子俊,跟他也沒多深的感情,兩個人不過是各取所需,“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扯平了?我告訴你,沒有,我會逃脫一切懲罰,就算官方在給我做精神測試,我也有把握矇混過去,我只要獲得自由,就會東山再起,我有阿翔這個兒子,他有很多錢……”
想到阿翔的富有,唐欣雅狂笑起來,“可是你們有什麼?海鵬徹底的完蛋了。唐老爺子,我那個‘可愛’的表叔,前幾天不是也斷氣了嗎?他想的繼承人宋寒如今就是個傻子,按照繼承法,我那個表兄唐興發應該繼承了綠地……”
唐欣雅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兒瞭如指掌,她就是想看看,我們是怎麼同她一切毀滅的。
“聽說唐興發最近找了個小老婆,你知道那個小老婆是誰的人嗎?孔輝的人!我想用不了多久,綠地就是孔輝的了,你和那兩個身無分文的野種,將會像是流浪狗一樣被趕出春城,真可憐……”
唐欣雅猙獰的表情讓我舉得諷刺,我開始有點相信那個精神證明是真的,而不是她用錢買來的。
“如果我是你,我都會哭死,你有什麼可得意的?”我真的是一點都不想再跟眼前的女人廢話,根本就是沒意義的事兒,“你在得意你拿着醫生開的證明,不用蹲監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像你這樣有過重傷害前科的精神病患,會被關進精神病院。在精神病院這種地方,天天服用着精神藥物,還要電擊,被人綁在牀上……也許不久後的某一天,你就會喪失理智,成爲一個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我的話絲毫沒讓唐欣雅覺得恐懼,她猛地拍桌而起,“我沒有輸,不管怎麼樣我都是贏家!”這一刻,我突然明白,在唐欣雅眼中,輸贏和利益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兩樣東西。
我搖搖頭,決定放棄跟一個瘋女人談話。唐欣雅除掉的每個人,都是不夠幸運的,他們只是擋了唐欣雅的路,所以被除掉,僅此而已。
“你最近是否太忙,忘了關心你兒子阿翔?他可是好幾天都沒去公司了,聽公司的人說,打他電話,他也不接……”
唐欣雅身子猛地一怔,一點都不明白我在說些什麼。阿翔對她來說是個依靠,而不是真的需要寄託感情的人,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她怎麼可能分出心思去關心阿翔。
再後來,就出了姚蘭指證她是殺害很多人兇手的事兒,唐欣雅爲了洗脫嫌疑,又讓唐欣悅去找人,拉關係花錢,弄精神鑑定這些事兒。看着唐欣雅一臉茫然,我明白她還什麼都不知道。
“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差勁的媽媽!”一想到阿翔死之前還在爲唐欣雅求情,我就覺得不值得,“以後不要再想從阿翔那裡拿到好處了……”
“阿翔怎麼了?他的公司破產了嗎?”唐欣雅終於肯說一句關心阿翔的話。
“他爲了讓我們放過你,自殺了!”我站起身,儘量保持自己的鎮定,“爲了你自殺,你如果還有一點人性,就該好好想想……”?-#~妙?筆?閣?++
唐欣雅聽到我的話,第一時間是沒反應,然後就覺得天旋地轉,她猛地衝到我面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
我看着唐欣雅的樣子,心底風起雲涌,“唐欣悅不是每天都來看你嗎?你問問她就知道了……”
唐欣雅頹然的坐在地上,阿翔的死激發出她內心深處的一點點母愛,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虧欠了阿翔太多。自責和內疚,如同一把尖刀插到唐欣雅的心窩。
人生最諷刺的,大概就是在失去之後才學會珍惜。我不再理會唐欣雅,轉身準備離開,剛走到客廳,唐欣雅就歇斯底里的大笑起來,與此同時,唐欣悅開門進來。
見到我,聽到唐欣雅的笑聲,她立刻緊張起來,氣勢洶洶問我對唐欣雅做了什麼,“你對我姐姐做了什麼!!”
“我只不過是告訴她,阿翔爲了她自殺了……”我冷淡回答着唐欣悅,目送着她跑進餐廳,如果此時在這裡的是宋楚宋寒,也許他們會說,他們原諒的唐欣雅,憐憫她。
但我不是他們,我不可能替他們去原諒,但我想,耗費了兩年的時間,現在就是真正放下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