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勝天,這四個字,是官家對整個鄂州瘟疫之事,最大的指示,也代表了官家內心深處的無數想法。
楊幺皺着眉頭說道:“其實眼下,針對鄂州瘟疫,有一個最好的辦法。”
王善笑着搖頭,說道:“這個方法,你當官家不知道嗎?此事休言,腦袋在脖子上長着挺好的。”
楊幺嘿嘿的笑着,繼續清掃着整個鄂州城區,這裡是高危地帶。
若是從空中俯瞰,就能看到無數的荊湖水軍着牛皮甲如同螞蟻一樣,散播在整個鄂州,荊湖、江南路上,四處探訪者病情,手持着邸報四處宣揚着衛生的重要性。
胡元發明的牛皮甲也並非沒有出處,王善曾經跟隨着宗澤來過荊湖水軍營寨,當時營寨裡的衛生標準防蟲驅蚊之事,還是王善做的。
牛皮甲是楊幺水軍的標配,作爲一隻尚處於訓練之中的水軍,連自己的船還在興建的時候,鐵甲的配額並不是很多,軍卒訓練都是用牛皮甲充數。
而王善也是一個細心的人,胡元研究《大自然的秘密》,研究小須彌蟲,研究的正起勁,王善的牛皮甲的提議,得到了胡元的認可。
趙桓將胡元和宗澤的兩本札子,放在了一起,看了半天說道:“也就是說此次瀋州鼠疫和鄂州水疫,其最好的方法,就是截斷傳播途徑,搞好衛生?”
趙桓拿着札子,這是胡元作爲大宋神醫的觀點,截斷傳播途徑、搞好衛生。
胡元的做法是繼續推廣韓世忠山海軍和燕京軍的做法,消滅老鼠,用的手段居然是抓蛇投放到疫區。
胡元說蛇是長蟲、鼠是穴蟲,本不同源自無染病之慮。提出用蛇來消滅老鼠的手法,還是陳興提出來,受到了山海軍和燕京軍衆將士的一致好評。
王善在鄂州以及兩湖、兩江、兩浙等地的做法,就是消滅蚊蟲,挨家挨戶散發紙纏香,清理城中淤泥,消滅蚊蟲。
他們共同的做法,草木灰燒製的消毒液,也是現場製作,簡單快捷而有效。
“那個就是紙纏香嗎?”趙桓指着遠處的薰燈問道。
趙英點了點頭,跑了過去,摘下了鶴形薰燈的鶴冠,將裡面的紙纏香端了出來,放到了官家身前說道:“蚊性惡煙,舊雲,以艾薰之則潰。然艾不易得,俗乃以鰻、鱔、鱉等骨爲藥,佐以松香、浮萍、硫磺,以紙裹長三四尺,旦夕薰之,可以驅蚊。”
“秋天的蚊子都長着牙,叮一下就是一個大包,還容易生病,這紙纏香就點了幾盤。”
趙桓看着面前的紙纏香,這其實和蚊香大同小異,作用一致。
“說起來此物,還是當初蘇太師受不住蚊蟲叮咬,倒騰出來的玩意,蘇太師的《格物粗談》記:端午時,收貯浮萍,陰乾,加雄黃,作紙纏香,燒之,能祛蚊蟲。”
“只不過雄黃燒起來,味道不大好聞,官家面前的紙纏香裡是沒有雄黃。”趙英解釋着紙纏香的來源。
【歷史事件提醒:《格物粗談》舊題蘇軾所撰寫,分天時、地理共十二門,與世傳的蘇軾所撰寫《物類相感志》大略相似。但是經過後人斷識,不管是行文風格,還是筆墨字跡,皆爲冒名之作。】
【兩本書上除了蘇軾的章和簽名爲真,其餘皆爲他人代筆。】
趙桓看着這個提醒,他聽說過這兩本格物粗談、物類相感志的書,是和天工開物並駕齊驅的格物之書,居然還是冒名之作。
果然,在文壇上,導師署名這種事,也是有傳統的,至少在大宋朝,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了。
趙桓無力吐槽這種現象,對於蚊香的存在,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宋朝已經發明。
“李太宰到了沒?”趙桓讓趙英把紙纏香端走,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趙桓又一次的感受到了這八個字的沉重。
五千年文明史,就是中華之底氣,太多的經驗和教訓可以借鑑。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趙英探着身子,老遠就看到了李綱急匆匆的步伐。
“瞎說什麼,李太宰能是曹操?休要胡說。”趙桓斥責了趙英一番,這話可不能亂說,得虧文德殿就趙桓和趙英兩人,否則趙英少不了一條非議挑唆的罪名。
一番見禮之後,趙桓將手中的札子遞給了李綱說道:“李太宰,宗少卿讓趙承佑留在鄂州知府,這件事你怎麼看。”
李綱早就看過了宗澤的札子,這份札子在尚書省的時候,就已經抄錄成了數份,歸檔和左丞、右丞都要一份,官家這裡是原件。
李綱還是再次看了一遍札子說道:“臣原則上同意宗少卿的意見,一來,官家給了宗少卿便宜行事的聖命,那是官家對宗少卿信任,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自然是這份道理。”
“二來,官家和臣咱們都在京中,不在鄂州,鄂州何等情形,我們都只是通過札子在看,對於其詳情,都是知之不詳,反而耽誤了事,既然派出了欽差,就讓欽差督辦就是。”
“再有就是官家,這鄂州的爛攤子,既然是趙承佑闖的禍,自然要他自己兜着,宗少卿古稀之年去給他處理,他自己也得負這個責。一走了之反而便宜了他。”
趙桓點頭算是同意了李綱的說辭,李綱的這三個理由,代表着京中官員的理由。
而宗澤給出的理由非常簡單,他需要利用鄂州知府、衙門和各縣知縣事的組織架構來處理瘟疫之事,罷免了趙承佑,馬上換個人,很難調度所有人力物力財力賑濟、解救災區的百姓。
人定勝天,自然要依靠普羅大衆的百姓來打贏這仗,那自然是物盡其用,這次的敵人,不是金人,而是時疫。
宗澤並沒有提出讓趙承佑戴罪立功之說,而是用秋後算賬來形容此事。
“朕就怕此事過後,自罰三杯,平調別處了事。”趙桓嘆氣的說道。
爲了救更多的人,趙桓同意了趙承佑留在了鄂州,發揮他僅剩的作用。
但是他很擔心,官官相護之惡習,到最後連流放都省了,再自罰三杯平調或者官復原職,苦的還是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