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香社門外又是一遍沸騰,不知道從哪裡竟冒出百來號人,不過都是生模樣的打扮,人羣中飄揚着兩面大旗,一面乃是杏黃旗,上面寫着‘明月社’四個字,另一面是淡藍旗,上面寫着‘青葉社’四個大字。
既然來的是兩個社,那就必有兩個領頭的。只要是明眼人,就可以一眼看出人羣前面站着兩個人,一人手執一支粗頭毛筆,面色嚴峻,另一人則手拿一把摺扇,風度不凡。
與這羣人對峙着的是吳三和一幫蔡府的家丁,他們手持掃把棍棒,一個個橫眉豎目,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而對面的畢竟都是讀人,有的已經被唬得面色白,雙腿顫。
“原來是他們!”畢天行暗哼一聲。
蔡攸道:“畢大哥認識他們?”
畢天行道:“那是當然,明月社和青葉社在東京城內也久負盛名,只不過比天香社要稍微差些。明月社的館長叫黃成,就是拿着毛筆的那位,一手丹青冠絕天下,號稱‘妙手丹青’,而青葉社的館長名叫周子文,年紀輕輕,便蜚聲文壇,更是難得的才俊,最主要的是周子文是蘇軾的學生,所以逢人便得多給三分面子。”
蔡攸苦笑道:“既然是同道中人,爲何要如此呢,我看他們絕不是來賀喜的。”
畢天行答道:“黃成今日前來,倒也說得過去,他好勝心強,總要與人爭個長短才肯罷休,倒是周子文的到來卻是出乎我的意料。”
蔡攸奇道:“畢大哥,難道你早已料到他們會來?”
畢天行道:“你剛入此道,其中一些事情還不會知曉,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喂,喂!我說各位,你們可知道這家社的主子是誰,萬一惹得我家少爺不高興,定叫你們吃不了兜着走!”吳三挺着腰,斜着眼,十足的痞子相。
黃成不耐煩道:“你快快把你家主子叫出來。和你說話。簡直是對牛彈琴!”
吳三頓時被氣得青筋暴起。罵道:“別以爲讀了幾本破。就能高人一等!我勸你還是識相一些。不然定然讓你嚐到爺爺地厲害!”說着。還向黃成揮了揮手中地木棍。
“哼!爾等不過是一些破落戶。和你動手。簡直有辱斯文!”黃成更是對吳三不屑一顧。
“對!對!館長說得對!和此等蠻人動手。簡直猶如斯文!”黃成身後地生也連連附和道。
兩方局勢驟然緊張起來。看到情況不妙。周子文趕緊把黃成拉到一邊。悄聲說道:“黃老哥。你可別忘了今日咱們是爲何而來地。切不可節外生枝!”
黃成鼻子一哼:“要怪就怪這天香社地主人!都鬧成這個樣子了。|還縮在屋中不敢見人。”
“是誰要急着見我啊?”
只見蔡攸笑眯眯地從後面走了出來,先行向黃成和周子文施禮道:“在下蔡攸,便是這天香社的主人!不過館長卻是畢天行。”
畢天行也走了出來,笑呵呵地說道:“兩位,咱們又見面了!”
周子文把扇子一合,還禮道:“小可這廂有禮了。”
黃成看見畢天行,瞳孔急劇收縮,淡淡說道:“是啊,的確是好久不見了!”語氣雖然很平淡,但是隱約卻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畢天行不以爲意,還是笑呵呵的說道:“不知二位前來所謂何事啊?如果是前來道賀的,那畢某人真是榮幸之至!”
周子文正欲答話,卻被黃成搶先:“畢兄,我等今日前來當然是爲了‘躍龍門’一事!”
畢天行一嘆:“果然如此!”
蔡攸卻不知道‘躍龍門’做什麼,於是問道:“畢大哥,這‘躍龍門’是什麼意思?”
畢天行答道:“這是我這行中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每次當一個社開業的時候,都要接受同行的挑戰,也就是要通過同行的‘龍門’才能夠順利開業,不過一般情況下,‘躍龍門’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蔡攸疑惑道:“那他們………”
畢天行眉頭一皺,說道:“我敢肯定的是,黃成一定會藉此大作文章。”
果不其然,只見黃成命人端來了一個大火盆,直直放在蔡攸等二人的面前,黃成抿住一口酒,然後噴到火盆中,火焰頓時冒起一丈高。
黃成把毛筆一橫,做了個請的手勢。
周子文呵呵笑道:“兩位莫怪!這‘躍龍門’只是一個形式而已,大家日後還要相互扶助纔是!”
蔡攸不禁多看了周子文一眼,此人文質彬彬,灑脫不凡,到也是個謙謙子!
沒想到的是,黃成卻不依不饒:“周兄此言差矣!說可沒說‘躍龍門’只是走走過場而已!既然能開得社,那必是不凡之輩,我黃某不才,倒要請教一二!”
周子文大驚道:“萬萬不可!黃兄,咱們先前所說的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黃成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不過很快就消失了。反而更加堅決的說道:“請跨火盆。闖龍門!”
畢天行輕輕一嘆:“唉!看來黃成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嗔念不除,必定會成爲他技藝上的桎梏!”
蔡攸也覺得很是奇怪,黃成爲什麼會如此咄咄逼人呢。
畢天行似乎察覺到了蔡攸的疑惑,於是說道:“再過三個月就是三年一度的十八省社大會,天香社已經蟬聯了四屆冠軍,而明月社每次都是屈居第二,所以黃成這次是勢在必得,說到底他還是未能看透名利二字。”
蔡攸還是有些不明白:“這次大會和‘躍龍門’有什麼關係呢?”
畢天行苦笑道:“我先前已經說過,‘躍龍門’是同行之間的挑戰。其實其中分爲兩場比試,名曰‘文韜武略’。文韜可以是琴棋畫,而武略主要側重於謀略,因此沒有什麼侷限。比試雙方任選一樣,然後給對方出示題目,如果對方答不出,那就算贏了。”
“畢大哥,這結果貌似只有兩種!”
“不錯!如果雙方各贏一局,則算和局,這也是最完美的結局。如果一方輸了兩局,那就算徹底敗了,而贏家有權利使輸家永遠退出這個行業!”
蔡攸暗暗心驚:“這黃成真是不地道,這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嗎?”
黃成看到蔡攸和畢天行還在說話,馬上上前一步,大聲喝道:“你們是看不起我麼?難道我不配與你們比試?”
周子文一把攔住黃成,苦苦相勸:“黃兄,你可要三思啊!這可不是兒戲!”
黃成說道:“我意已決!子一言,駟馬難追!”語氣斬釘截鐵,絲毫不留餘地。周子文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麼,他也知道任憑自己說破嘴皮,也不會起任何作用。
“好!既然如此,在下就只能受教了!”畢天行深吸一口氣,慢慢走了出來。
沒想到黃成卻笑了:“畢兄,你不是糊塗了吧!‘躍龍門’乃是兩家的領之間的較量。”
畢天行冷笑道:“難道我不是嗎?我可是名正言順的天香社的館長!”
黃成說道:“你是館長不假,可真正當家的乃是那位蔡公子。”
“你!”畢天行冷冷地注視着黃成,卻找不出反駁的理由。的確,他不是真正的當家人。
黃成說道:“畢兄,你不要誤會,我這並不是以大欺小!蔡公子想必就是那位‘上元狀元’吧,既然能稱得上狀元,那豈是泛泛之輩?”
“還真會撿軟柿子捏,不過我可不是一般的軟柿子,嘿嘿!”蔡攸示意了畢天行一下,就從容地跨過了火盆。
黃成笑道:“蔡公子果然痛快!文韜武略,你先選一樣!”
“武略!”蔡攸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好!請蔡公子出題!”
蔡攸笑道:“來便是客,還是請黃兄先出題吧!”
黃成也不矯情,點頭說道:“那好!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們請周兄作爲裁判如何?”
蔡攸搖搖頭,一字一句道:“既然都來到這裡了,那就兩個一起來吧!”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色變,周子文也好奇地盯着蔡攸,就連畢天行也是目瞪口呆:“這小子不是瘋了吧?黃成和周子文加到一塊,估計天下間沒有任何人能敵得過。”
其實蔡攸心中早有打算,他打算借這場比試來徹底恢復天香社的名氣。而且他有十分的把握能在武略一局中取勝,所以最差也是個平局,但是如果能和兩位響噹噹的人物打成平局,那效果就大大不一樣了,所以蔡攸這想法看似瘋狂,卻是隻賺不賠。
黃成哈哈一笑:“年輕人果然有膽量!好,真的很好!”於是轉向左邊說道:“周兄,你看如何?”
周子文思索了片刻,把摺扇打開,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奉陪了!”
“好!”蔡攸也開始有些激動了,畢竟能和他們比試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那老夫來做裁判,大家以爲如何啊?”不知什麼時候,柳士明已經出現在衆人面前。
柳士明乃是當朝大學士,不僅學識淵博,而且爲人正直,兩袖清風,深得人們的敬重,在民間也具有很高的威望,今日雖是微服出巡,但是還是被周子文認出了。
“原來是柳老先生!學生有禮了!”周子文趕緊給柳士明唱個諾。
柳士明哈哈笑道:“今日能看到如此多青年俊才齊聚一,真是快事一件啊!”
蔡攸說道:“那我們就請柳老師作爲裁判,黃兄出題吧!”
黃成眉頭緊鎖,忽的眼前一亮,說道:“我們比試作畫,就以‘踏春歸來馬蹄香’爲題目!”
題目已出,比試開始!
不一會,在三人面前已經擺好了畫板。畫紙、畫筆以及各種塗料,時間限定爲一炷香的時間。衆人很自然的圍成了一個圈,都聚精會神地盯着場中的三人。
場中三人的舉止神態也都不盡相同,黃成全神貫注,粗頭毛筆在紙上揮灑自如,而周子文則氣定神閒,手握一隻精緻的畫筆,更是顯得遊刃有餘。最爲奇怪的是蔡攸,蔡攸並沒有動手,而是把眼睛閉了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停!”柳士明高高地喊了一聲。
大家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場中三人的畫板上,黃成和周子文的畫各具特色,而且畫工精美,筆力渾厚,駿馬神態活靈活現,堪稱佳作。而當衆人的目光集中在蔡攸身前那張畫板時,卻久久不能離開。
那畫板上竟然是一張白紙!白的讓人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