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嚴寒,蘇錦也早早的從衙門回到府中,今日從明州港傳來好消息,蘇記船隊的第四次遠航順利歸來,蘇錦心裡也很是高興,倒不是又能賺個大幾百萬貫錢的緣故,而是因爲每一次船隊安全歸來,就意味着通往蕃國的航線更加的成熟。
見蘇錦高興,晏碧雲也親自下廚做了幾個拿手小菜,替蘇錦燙了一壺碧湖春,讓他小酌盡興。
蘇錦招呼晏碧雲坐下一起喝一杯,夫妻二人倒是很久沒有單獨在一起小酌談心了,晏碧雲秀髮高挽,身着紫色貂裘夾襖,雖已三十許人,身姿依舊如少女般的輕盈,臉上的肌膚連個褶子也沒有。
蘇錦幹了一杯酒,看着晏碧雲讚道:“夫人像是不會老似的,怎地永遠是在廬州相見時那般摸樣,我都有些嫉妒了。”
晏碧雲啐道:“你便哄我開心吧,妾身都三十三了,虎兒都十歲了,還談什麼年輕不年輕的,夫君纔不見老呢,若非蓄了鬍鬚,當如從前一般。”
蘇錦哈哈笑道:“三十三怕什麼,在我心裡,夫人永遠如當初給我的印象一般驚若天人,你看我每天不知忙些什麼,這幾年若非你操持裡外,家裡恐怕都亂套了。”
晏碧雲笑道:“你這話要是讓菱兒端雲她們聽到定然不依,這一大家子,一大攤子事,豈是奴家一個人能操持的過來的,大家都在出力呢。”
蘇錦搖頭道:“那是不同的,就像打仗一樣,主帥負責謀劃,將軍負責帶兵衝鋒,所起的作用不同,主帥乃是全軍的靈魂;夫人便是我蘇家的靈魂,慢說是家裡的事情,便是我在朝廷上做事,只要一想到夫人在後面支持,便也心安理得放開手腳了。”
晏碧雲笑盈盈的捋了一下秀髮,紅着臉道:“夫君什麼時候便的這般嘴甜了,是不是又看上了哪家姑娘,想要妾身幫你通融通融呢。”
蘇錦翻了翻白眼道:“這又說的什麼話,既得隴何望蜀,有了你們我蘇錦還看的上別處的閒花野草麼?再說了,夫人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你夫君我滿意的很,今夜恰好下雪,一會弄些雪團進房,今晚咱們來玩個冰火兩重天如何?”
晏碧雲漲紅了臉,趕忙左右看看,啐道:“老不修的,這等話也能說出口,教下人聽見,奴家今後還有臉見人麼?”
蘇錦低笑道:“我不管,今晚定要你伺候我,這兩天被阿狸那妮子纏得腰痠背痛,還是和夫人在一起愜意,緩吞慢吐,動靜相宜,嗯……很不錯。”
晏碧雲揚手欲打,啐道:“你還說,再亂說話,奴家將酒菜全拿去餵豬,叫你說些撒酒瘋的話。”
蘇錦哈哈大笑,本待再調笑幾句,門外有人隔門稟報道:“稟老爺夫人,宮裡的黃公公來了,在偏廳候着呢。”
蘇錦一愣道:“這麼晚了,他來作甚?”
晏碧雲忙道:“快去啊,既來了,一定是有事了,妾身替你更衣。”
蘇錦更衣帶帽踏着積雪來到前院偏廳中,掀了簾子進去,只見內侍總管黃培勝正坐在案邊喝茶,王朝陪着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蘇錦拱手上前笑道:“哎呀,什麼風將貴客吹來了?也不提前告訴一聲,怠慢怠慢了。”
黃培勝起身拱手道:“蘇樞密好,來的倉促,唐突之至。”
蘇錦上前挽着黃培勝的胳膊笑道:“總管說哪裡話來,總管平日忙碌,想請都請不來呢,坐,快坐;總管愛喝好茶,來人,將最好的仙人茶沏上來一壺。”
王朝笑道:“還用公子爺說麼?沏的這就是,二夫人剛纔親自送來的呢。”
蘇錦看着黃培勝道:“哎呀,看來我家二夫人對總管大人倒是瞭解的很。”
黃培勝笑道:“還不是夏大人嚼舌根,那日在翠竹園和夏大人下棋,尊夫人恰好歸寧,在旁邊聽了夏大人的碎念,哎,弄得好像我老黃專門喜歡跑到人家去討好茶喝一樣。”
兩人相視而笑,賓主分別落座。
黃培勝眼光往廳中左右一掃,蘇錦立刻給王朝使了個眼色,王朝會意,對幾名侍立的僕役使女道:“添上塊香餅,然後你們便退下吧,不得吩咐,不準進來。”
衆人退下,王朝親手將前後廳門關上,垂首站在蘇錦身後,蘇錦笑道:“總管大人來訪,定是有事要說了,請明言。”
黃培勝沉思半晌道:“你須得先答應我聽後莫要激動,莫要聲張。”
蘇錦點頭道:“現在還有什麼事能讓蘇某激動緊張的麼?我答應你便是。”
黃培勝點頭,緩緩將今日下午在御書房聽到的張堯佐和韓絳等人同皇上的談話統統學說一遍,末了道:“蘇大人,我老黃在朝中除了皇上最敬佩的唯你一人而已,本來我也不想將此事告知於你,但張堯佐仗着貴妃娘娘撐腰益發的跳脫,我不想看到蘇大人被他中傷誣陷,皇上雖然不會信他的鬼話,但枕頭風和耳邊的讒言聽得多了,難免心頭會有芥蒂,我此番前來,便是給蘇大人提個醒,要防止這幫小人中傷大人,同時也要勸勸大人,有些事還是需要跟皇上打招呼做解釋的,否則皇上矇在鼓裡,心中自然有些芥蒂。”
蘇錦氣的差點罵娘,手指緊握,用力的指節發白;如果是以前,恐怕早已怒罵不已,但如今涵養城府均有長足進步,在事情未明瞭之前,蘇錦是絕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想法的;倒是身後的王朝忍不住大罵道:“張堯佐是什麼玩意?我家公子爺爲大宋建功立業拼死拼活之時,那老小子在何處?明日宮中若教我見到他,必打爛他的嘴。”
蘇錦忙喝道:“說的什麼話,你如今也是禁衛軍都指揮使,堂堂的四品大員,說話怎地如鄉野匹夫一般,退下。”
王朝還待說話,蘇錦瞠目道:“還要我請你出去不成?”
王朝無奈,氣鼓鼓的掀了簾子出去了,不一會外邊傳來凳子踹翻的聲音,顯然是王朝一腳踹飛了凳子。
蘇錦嘆了口氣對黃培勝歉意的道:“總管大人莫要見笑,王將軍本是我蘇府家奴,出身鄉野,說話脾氣自然火爆些,希望沒有驚到總管大人。”
黃培勝白皙的臉孔上帶着笑意道:“我倒是佩服王將軍的快人快語呢,話說王將軍對大人還真是畢恭畢敬,畢竟是大人一手調教出來的。”
蘇錦笑道:“見笑了,其實他已經早脫掉奴籍,只是以前相處日久,有些感情罷了;如今同朝爲官,便是平等相待了;我叫他搬出去他也不願意,我又不能趕他走,所以便……哈哈……”
黃培勝打了個哈哈,心道:“跟我解釋這個有什麼用,這王將軍便是當了一品大員,還不是你的家奴麼?”
“蘇大人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對此事,大人心裡作何感想?”
蘇錦想了想道:“首先我很感謝黃總管對我蘇錦推心置腹,黃總管能冒着嚴寒從宮中趕來告訴我這一切,我蘇錦萬分感激。”
黃培勝擺手道:“說那話作甚?我和蘇大人是老交情,他張堯佐算個球?蘇大人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他來說話了?誰要是胡說八道,我黃培勝第一個不答應。”
蘇錦感激的道:“多謝總管大人看重,不過此事倒也無需在意,俗話說的好,不招人妒是庸才,我蘇錦爲官這十餘年來,哪一天不是在流言蜚語中渡過,說句實在話,我的耳朵裡都生了老繭了,多他一個張堯佐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讓他去吧,皇上自有明斷。”
黃培勝愕然道:“難道您竟然不管此事?”
蘇錦笑道:“我管什麼?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說我如何我便是如何麼?我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可沒閒工夫和他胡扯。”
黃培勝沉默了一會道:“蘇大人胸襟開闊,實在教人佩服;但是此事可不是一般的誣陷,那是影射……影射大人有異心呢,再說了,張堯佐說西夏和吐蕃回鶻有聯合謀反之兆,還說此事若歸咎,便歸咎於大人頭上,這可不是簡單的污衊,這是要置大人於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