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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新政,概括而言四個字:革故鼎新;革除故舊弊端跟改變一個人的積習相類,秉性難移的原因正是因爲它已經成爲習慣,成爲下意識的行爲,而朝政弊端的革除顯然也會改變官員們早已習慣的舊制,所以新政的推行便像是要一個人改變積習一般難以順利進行;是不是有些相似之處?”
晏碧雲點頭道:“夫君這麼說倒是有些道理。”
蘇錦續道:“改變個人的習慣也許我們可以強行爲之,因爲它影響的只是個人或者是有限範圍之人,而新政強行推行影響的便是整個天下,那可不是開玩笑,會死人的。範大人韓大人他們便是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才招致失敗,實在是很可惜。”
晏碧雲道:“夫君之所以不願意參與其中,是看明白了方法的不當是麼?”
蘇錦道:“是的,在當今大宋,一蹴而就顯然不太現實,他們就是太過心急,新政該不該推行,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如今的大宋弊端如此之多,外不能震懾敵國,內不能勤勉團結,看外表光鮮,實際上只是個空架子,一個個蛀蟲將支撐這個空架子的樑柱蛀空變朽,直到有一天,一場風雨襲來,這座大廈便會呼啦啦的倒下,變成一堆瓦礫;韓範等人想着一下子就愛那個生了蛀蟲的樑柱都換掉,卻不知換的太快太猛,反而會讓大廈搖搖欲墜,這自然會引起皇上的恐慌,失敗也就不足爲奇了。”
晏碧雲輕聲道:“夫君的比喻很是形象,確實是這個道理,夫君的意思是慢慢的換?”
蘇錦搖頭道:“行不通,這邊換了那邊又腐朽了,東拼西補何日是個頭?”
“那如何纔好呢?”
蘇錦微笑道:“大廈將傾,不是屋面上的椽子和瓦片的問題,也不是廊柱的問題,而是地基和牆壁的問題,地基打得牢,牆壁夯的堅實,斷幾根廊柱,掉幾塊瓦片算得了什麼?照樣在風雨中屹立不倒,風雨之後再稍加修補便是;如果地基不牢牆壁不堅實,風雨之後全是斷木殘垣,便想補也修補不了。”
晏碧雲眨着明眸道:“夫君所言的地基和牆壁是否便是指百姓?”
蘇錦笑道:“夫人聰明,我所言的地基便是指底層的百姓小民,國家的繁榮昌盛不是看宮殿多麼雄偉,儀仗多麼威嚴,不是看官員們穿着多麼光鮮,宴飲多麼豪華,而是看百姓們吃的是什麼!穿得是什麼!臉上有沒有笑容、心中有沒有擔憂、簡單的來說,便是人人都希望的‘安居樂業’四個字,大家都在說安居樂業,可是這四個字實在是太難了,如能真正做到這四個字,便算是徹底的收服了民心,這便算是打好了地基了,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民心向背纔是大廈是否能經受風雨檢驗標準,有了百姓的支持,什麼事都不難。”
晏碧雲道:“夫君說的話奴家能理解,可是韓大人範大人的新政不也是想革除弊端收攏人心麼?”
蘇錦道:“我說了,方法不對,自上而下阻力重重,只能像三朝未滿的胎兒死在腹中,要想避過這些阻力,便要自下而上潛移默化,要從生活的點點滴滴入手,影響百姓們的生活方式,影響他們的思想,當積極的生活方式深入人心之時,便會自下而上的發生翻天劇變,所謂的新政也在不經意間完成了。”
衆妻妾如墜雲裡霧裡,完全沒明白蘇錦在說什麼。
“這便是我摒棄改造固有城池而新建明珠城的緣由,明珠城便是我想要照亮百姓們前進方向的一顆夜明珠,這座新的城市目前尚不在朝廷政務管轄之內,所以我可以盡情的在這座城市中進行我的這種自下而上的變革。我要讓他們明白,世界上有這麼一種生活方式,不僅是寬闊的大街,明亮的夜燈,便捷的交通,還將是一種努力工作,盡情休閒的生活態度。”蘇錦眼睛發亮,高聲道:“在這座城市裡,商賈們不再低人一等,當官的未必便萬人景仰,百姓們是這座城市的主人,他們可以發表意見,獲得官府的尊重;這座城市的未來和他們息息相關,他們不再是漠然的城市住客,他們纔是明珠城的主宰者,總而言之,明珠城是一座爲百姓而建的新城,住在這裡的居民們會發現,以前的日子都白活了。”
“夫君,你說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啊,這就好像是一座桃花源一般,奴家神馳心往,已經迫不及待要看到呢。”晏碧雲雙目放光,憧憬着蘇錦所描繪的桃花源。
蘇錦道:“別急,這些都在我的腦子裡,我會一步步的實現他,前提是明珠城的商業趕快發展起來,我需要錢,大筆大筆的錢去完成我的設想,沒有錢,我什麼都辦不了。”
晏碧雲道:“夫君莫急,一口吃個胖子可不成,明珠城已經初具規模,從其他州府搬遷而來的百姓已經定居了下來,各地的商賈開設的鋪面已經陸續開業,這些百姓們恰好可以去這些商鋪做工,外地前來遊覽的客人也一天比一天多,會一天比一天的好起來的。”
蘇錦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我可不急,就像穗兒她們跟着我幾年時間才習慣和我同桌吃飯一樣,這些事壓根急不得。”
晏碧雲笑道:“夫君能有如此抱負,奴家實在是很高興,所以說呢,皇上那兒便虛與委蛇一番,不要和他鬧僵;否則丟官倒是事小,這些美妙的未來景象便無從實現了。”
蘇錦點頭道:“我明白,說到底我做的一切都對他有利,皇上若真是明君,自然明白其中之理,我不和他鬧他也別找我的茬兒,要是真有那麼水火不容的一天,我也不會坐以待斃;從現在開始,我要長個心眼,處處留意,我可不想有一天會突然被革職拿辦,成爲一個可笑的犧牲品。”
晏碧雲等人默然,蘇錦這話更加的大逆不道,完全悖逆了這年頭的價值觀,君臣父子綱常之理,君若要臣死臣只能引頸受戮,轉一下念頭都是不忠,蘇錦說出這樣的話,擺明就是要做不忠之人了。
不過衆妻妾也沒太驚訝,蘇錦一向就是這樣,他從未認真表達過對皇上的忠心,在他的話語中,說到皇上時語氣毫無波瀾,在他的心中,也許皇上就是一個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
次日一早,蘇錦升堂議事,第一件事便是處置高若納,當然所謂的處置也不是公開的跟他翻臉或者抽嘴巴打棒子,此人畢竟是趙禎派來的耳目,而且跟自己共同分管軍務,打狗還要看主人,那個主人可不好惹。
但蘇錦有的是辦法,你不是分管軍務麼?蘇錦將計就計,拿出沙盤來,在渭州到慶州以北的邊境一線連指了幾處位置,命高若納即刻帶人前去築建城寨,加強邊境防務。
高若納當然明白是蘇錦假公濟私的整自己,雖然明知那幾處地方築造城寨是脫褲子放屁,但上官冠冕堂皇之命,又不敢不尊,一番理直氣壯的辯解被蘇錦駁回之後,心中大罵着領命。
但更可氣的是,當他伸手要錢要物資的時候,蘇錦竟然一文錢也不撥給他,還要他限期完成城寨的築建,高若納立刻發飆了,在堂上怒聲道:“大人這是假公濟私刁難於我,我即刻寫奏摺呈給皇上,請皇上來評評理。”
蘇錦冷笑道:“爺我就是要給你好看,你能怎麼着?還請皇上評理,麻煩你問問皇上,渭州北八大城寨建設之時,皇上撥給我一文錢了沒?渭州重建的幾千房舍以及城牆的修復,耗時三四個月,皇上給了我一文錢了沒?皇上若說給了,你再來找我要,皇上若說沒給,我能做到你爲何做不到?”
高若納高聲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你有錢建這座無用的城池,卻無錢修建城寨,你還有理了。”
馬漢在一旁忍不住罵道:“錢是我家大人的,愛怎麼花怎麼花,關你這雜毛鳥事?真是笑話,蘇大人願意將自家錢財打水漂玩兒你倒來多嘴,真是多管閒事多吃屁。”
“是啊,我家大人有錢,今兒建城明兒拆着玩,你看着不爽?你那意思是我家大人的錢倒要給你用是麼?你媳婦兒怎麼不拿出來給我家大人享用?”張龍也不甘示弱插上一嘴。
“你們……你們以下犯上,這裡豈有你們這羣狗東西說話的份兒?”高若納橫眉怒斥。
蘇錦勃然大怒,一拍桌案道:“高若納,你瞎了狗眼了,這幾位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勝過手足親情,我都不敢對他們這麼說話,今兒你倒是敢來鴰噪;我身爲西北四路經略安撫使,乃是你的上官,堂上授你軍令,你卻推三阻四的不肯,這是無視我蘇錦還是無視軍令?這事兒別說是鬧到皇上那兒,鬧到天皇老子那裡我也不怕,來人,重責四十軍棍,即刻押送出城,期限之內辦不成我交待的軍令,軍法從事。”
高若納大驚,還沒等說話,便被如狼似虎的馬軍禁衛拖倒在地,軍棍噼裡啪啦的亂打下來,疼的細皮嫩肉的高若納哭爹叫娘,連聲大罵蘇錦假公濟私,要將此事告知皇上云云。
蘇錦懶得理他,拂袖退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