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金大官人的命運倒也坎坷的很,好在苦盡甘來,如今傢俬不菲、快活逍遙,倒也不枉了前番所受的苦難;來來來,大夥兒敬金大官人一杯酒。”鶯兒笑道。
衆粉頭熱熱鬧鬧的舉杯陪金哥兒同飲,放下酒杯之後卻聽那鶯兒道:“聽着金大官人的這個故事,奴家倒是想起了一位熟人的事兒,他和金大官人的遭遇倒是頗像,只不過結局不同,他比金大官人更慘。”
金哥兒哦了一聲問道:“是麼?和我的遭遇差不多?”
鶯兒笑道:“是啊,他也是自小便在外流浪乞討,和大官人一樣,被一個當官的收了跟在身邊當小廝,那官兒一路高升到京城爲官,他便跟着到了京城;後來他的主人因爲朝堂上的事跟對手反目,對方爲了陷害他的主人便重金買通了他,要他在寫着大逆不道之言的僞造信件上蓋上他主人的印章;於是乎,這人便鬼迷心竅背叛了他的主人,結果這官兒被誣陷下獄,而他拿着這錢想要跑路的時候,卻被朝廷查案的官員抓住,打得半死下了獄,聽說很快便要問斬了;你們說慘不慘?”
“這還慘什麼?活該被砍頭,誰叫他背叛主人吃裡爬外?”
“就是,這種人砍了大快人心,他要是來咱們園子,老孃都不帶伺候他的,給再多的錢老孃也不伺候,直接啐他一臉。”
衆粉頭紛紛怒斥,七嘴八舌的咒罵不休。
金哥兒脊樑後冷汗嗖嗖直流,這鶯兒的故事彷彿就是在說自己一般,心頭遊移不定卻又不能對號入座,只得強笑着道:“你這故事是從哪聽來的?哪有這樣的事?編的跟戲文一般。”
鶯兒冷笑道:“怎麼沒有,奴家可是親耳聽到的這個故事,那官兒是幹什麼都有名有姓呢。”
金哥兒顫聲問道:“那官兒叫什麼?是什麼官兒?”
鶯兒道:“大官人看來倒是蠻有興趣的嘛。”
金哥兒道:“只是爲那官兒鳴不平罷了,那當官的是誰?”
鶯兒道:“據說那官兒是個國子監的老夫子,姓石,叫什麼名字奴家倒是記不住。”
金哥兒手腕一抖,一杯酒傾翻在地,弄得衣襟上淋淋漓漓的全是酒水,衆粉頭忙要上前幫他擦拭,卻被金哥兒伸手製止。
“那你知道,那背叛的僕役叫什麼名字麼?”金哥兒喘着氣問道。
“嘻嘻,金大官人看來也是喜歡打聽八卦消息之人,那僕役叫什麼奴家倒是不知道,管他姓什麼呢,很快就要被砍頭之人,姓什麼都無所謂。”
“教我說,多半是姓豬、也有可能姓狗,豬狗之輩嘛。”有粉頭調侃道。
“那也不一定,也許是姓畜名生,做出這等事來,不是畜生是什麼?”
“嘻嘻,兩位姐姐可真惡毒,起了這麼個名字來,沒準叫禽獸也未可知。”
幾名粉頭連聲調侃,金哥兒臉上青白交替,心中惴惴不安,爲什麼自己所做的事居然從這青樓粉頭的口中說出,而且居然指名道姓的說出了石介的姓和官職,豈不是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經爲人所知了不成?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也沒有任何人知曉,難道是那幫人不講信譽,居然散佈了消息麼?
金哥兒越想越是害怕,連連安慰自己說:這故事的結尾是背叛者被抓去砍頭,自己不還好好的坐在這裡麼,這說明有人確實在胡亂謠傳這件事,但是官府卻並不知道,否則自己怕是早被叫去問話了,現在自己唯一要做的便是在這些話傳到官府耳朵裡之前趕緊逃離京城,自己應該馬上離開這裡去吳起廟外挖了銀子等待天一亮便出城遠走高飛,天下這麼大,自己又有那麼多銀子,隨便找個地方隱姓埋名的一貓,下半輩子照樣活得有滋有味。
想到這裡,金哥兒坐不住了,一口將面前的酒喝乾,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酒漬拔腳便往外走。
鶯兒等人忙問道:“大官人去哪裡?”
金哥兒頭也不回的道:“突然想起生意上還有急事兒,須得趕緊去處理,你們放心,今日的錢物一文不少,他日得閒再來找你們幾個來伺候。”
鶯兒急道:“大官人慢走,在喝幾盅不遲。”聲音叫的有些大,似乎在通風報信,同時起身用手抓住金哥兒的袍袖。
金哥兒面色大變,伸腳一踹,正中鶯兒腰肋,將鶯兒踹翻在地,奪門而出。
鶯兒忍痛叫道:“官爺快來,這人要跑了。”
幾位粉頭不明所以,嚇得目瞪口呆,金哥兒聽這話茬不善,三步兩步來到門邊伸手拉開房門便往外衝,猛然間眼前一花,一隻蒲扇大的巴掌往裡一叉,正叉在自己的臉上,一股大力傳來,登時咚咚咚連退數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耳邊傳來一人的笑語聲道:“金大官人這是着急去何處啊?本官還想和你喝兩杯酒聊聊天呢。”
金哥兒定睛細看,只見兩個人一前一後站在門口,前面那人五大三粗手掌叉開平伸,正保持着叉自己臉的姿勢,一臉的油潑皮相,後面那人倒是文質彬彬,濃眉薄脣笑意滿臉,眼帶譏諷之色看着自己。
“你們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打劫麼?這婊子院原來開的是黑店麼?”金哥兒叫道。
趙虎上前來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凌空拎了起來,噴着吐沫星子罵道:“憑你也賊喊捉賊,老子將你丟下樓去,叫你滾樓梯,你信不信?”
金哥兒兀自嘴硬道:“我好生生的在此玩樂,你們是什麼人,跑來亂打亂罵?老鴇子娘呢?你們便不管管麼?”
蘇錦哈哈大笑,走進屋裡,伸足將門踢的關上,在一張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道:“叫,繼續叫,你現在的態度越蠻橫,待會你受的苦楚便越多,我若是你便乖乖的閉嘴。”
“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金哥兒青筋亂爆,嘴角起了白沫。
“可是我認識你,你叫金哥兒是麼?本是國子監直講石介大人的家奴,見財忘義出賣主人,得了錢財之後冒充公子哥兒在此尋歡作樂;我說的對麼?”
“血口噴人,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們口中所說之人。”金哥兒肝膽俱裂,只能強詞奪理的狡辯。
“還在抵賴,看看這是什麼?”蘇錦拍了拍手,趙虎從背上取下包裹放在桌上打開,露出一隻髒兮兮的鐵箱子。
蘇錦緩緩將箱子打開,露出裡邊一排排整齊的銀錠,笑道:“你藏在吳起廟邊上額賬款已經被我們起獲,今天白天你偷偷跑去刨的時候,本官帶人就在你身後,你拿了銀子是爲了晚上來這裡銷魂快活是麼?招了吧,事實俱在,還抵賴什麼?”
金哥兒癱在地上不住的喘氣,口中喃喃道:“我……我沒什麼可招供的,這銀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蘇錦啐了一口,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懷中摸索,不一會摸出兩錠銀子來,對着鐵箱子裡邊的銀錠一比對罵道:“還他孃的抵賴,瞧瞧這銀子,上邊還佔有吳起廟外的黃土,斤兩成色批次都是同一批銀子,再加上本官親眼目睹,你居然還敢抵賴;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是不行了;趙虎,讓這廝嚐嚐滋味。”
趙虎答應一聲,伸手在案上撈過四五根竹筷,抓過金哥兒的手來一根根插入其手指縫中,然後握住金哥兒的手掌嘿嘿笑道:“先給你這廝吃吃筷子夾棍的滋味。”
說罷用力一捏,只聽咔咔一陣亂響,金哥兒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身子在地上蹦躂,手上已被勒的出了血。
老鴇子聞聲而至,一見這情形趕緊對蘇錦作揖道:“官爺不是說不在這裡拿人麼?這一嗓子,滿院子的人都聽見了,很多爺們都在抱怨呢。”
蘇錦笑道:“抱歉,這傢伙嗓門確實大了些,趙虎,先堵住他的嘴巴在用刑,要不用被子罩着頭也行。”
趙虎四下亂尋,鶯兒趕緊遞過去帕子去,趙虎團吧團吧邊往金哥兒嘴巴里塞,金哥兒已經被剛纔那一下疼的死去活來,看這樣子還要再來,忙叫道:“別別,小人找了,這銀子是我的,不過有錢難道有罪麼?這銀子是我十幾年來省吃儉用攢下的銀子,你們總不至於因爲我有些積蓄便要治我的罪吧?”
蘇錦罵道:“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東西,石直講的官俸並不高,你一個月的工錢是一貫八,便是十年時間,你又能攢下多少?而且你哪來的這麼多去歲鑄鍛的官銀?官銀乃是朝廷大宗採購物資或者是儲備之物,你一個小小的僕役從何處換來?況且你自石大人入獄之後三番五次的逛青樓玩樂,每次都花費甚巨,若是你辛苦積攢之錢,又如何突然這般揮灑?顯然是不義之財用之如流水,還待如何狡辯?”
金哥兒道:“那個……確實是不義之財,小人是賭錢……賭錢贏了的,別人給我的就是官銀,我怎知他們從何處得來?”
蘇錦鐵青着臉喝道:“趙虎,堵上嘴巴,往死裡打,賤骨頭就是欠揍。”
趙虎一把揪住金哥兒的髮髻,用布巾往他嘴裡塞,金哥兒咬牙不鬆口,趙虎火起,伸手抄起案上的一隻酒盅照着金哥兒的腮幫子便砸,咔擦數聲過後,隔着皮肉將金哥兒大板牙給敲下幾顆來,金哥兒滿嘴噴血的嚎叫不休。
趙虎趁他嘴巴張開之際一把將布巾塞進他口中,然後拖着他的腳提了個頭朝下,嘿嘿笑道:“老子給你來個夠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