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哪裡有什麼辦法,十萬西夏軍攻擊渭州的話,便是將城牆再加高加寬兩丈也無濟於事,終有撐不住的時候。
看着韓範兩人一副幸災樂禍的摸樣,蘇錦忽然笑了:“我可沒辦法,若西夏大軍果真衝着渭州而來,我只有一條路可走。”
韓琦道:“那條路?”
蘇錦道:“棄城而走。”
衆人一圈白眼,仗未打先逃跑,這是哪門子辦法?
“皇上剛剛纔下旨嘉獎你,你便棄城而逃,這不是在扇皇上耳光麼?再說你是渭州知府,現在又是涇原路代使,你敢棄城而逃,誰也救不了你,定會被軍法從事。”韓琦惱火的道。
蘇錦愁眉苦臉的道:“那也沒辦法,我一人死總比全城十餘萬軍民爲西夏軍屠戮爲好,本來我想幹脆自己綁着自己去送給元昊殺,但又怕即便死了也還是落個投敵的污名,所以便只能選擇撤退了。”
韓琦罵道:“什麼話?皇上對你諸多期待,你便是如此報效朝廷的?”
蘇錦攤手聳肩表示毫無辦法,韓琦氣的鬍子吹得老高,還待出言訓斥,范仲淹忽然呵呵笑了起來。
韓琦惱火的道:“希文兄,你也不說兩句,蘇大人也太不像話了,虧你還樂的出來。”
范仲淹黑瘦的臉上皺成了橘子皮,笑道:“韓帥被他給騙了,他纔不會棄城而逃呢。”
韓琦詫異道:“何以見得?他這不親口說了麼?”
范仲淹笑道:“你我陪同黃公公來此城中,耳聞目睹之景象你難道不記得了?全城百姓忙碌不休,城中木石堆積如山,北城門外還在修建甕城,花這麼大的氣力,難道便是將城池拱手想讓麼?韓帥給他騙了。”
韓琦恍然,轉向蘇錦不悅的道:“蘇大人看來是把我韓琦當猴耍了,此事我要告知三司大人,請他評評理,我要問問晏殊老兒,對長者不敬這是不是他教的,。”
蘇錦忙起身施禮,笑嘻嘻的道:“韓帥莫怪,但這也不能怪我,兩位調侃我蘇錦在先,我只不過是現學現賣罷了。”
范仲淹哈哈大笑道:“我等何時調侃你了?”
蘇錦道:“兩位大人既然來到渭州跟我言及此事,焉能沒有解救之計,卻來問我怎麼辦,這不是調侃在下是什麼?”
范仲淹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盤,老夫和韓帥來此難道便是有了退敵之計麼?別做夢了。”
蘇錦愕然道:“難道兩位大人不派兵來協助我守城麼?”
范仲淹道:“這一切都是猜測,抓獲尖細雖然打聽你的任職之處,透露了西賊的進軍企圖,但西賊狡猾奸詐,焉知不是調虎離山之計?若我將鄜延路和環慶路大軍開到渭州來,西賊忽然進攻延州和慶州一線那該如何?西賊騎兵迅捷靈活,完全可以佯作攻渭州,我大軍開到渭州他們若掉頭往東,兩天內便可兵臨慶州城下,到那時我步兵回救須得四五日,趕回去慶州也丟了。”
蘇錦絲毫沒覺得范仲淹在開玩笑,實際上戰場之上千變萬化,兩軍對壘爲了取勝會費盡心機,蘇錦可是讀過三國的人,那上面的各種計謀讓人防不勝防,毫無疑問,古人的智商絲毫不遜後世之人,特別是在軍事上。
“韓帥倒是可以援助你,不過秦鳳路人馬不過四萬餘,而且也不可能傾巢而出,轄下六七座城池須得有兵把守,我估計韓帥最多能給你支援一萬兵馬左右,韓帥您說呢?”
韓琦點頭道:“我盤算了一下,大概能派出一萬五千左右,再多就不行了。”
蘇錦撓頭道:“一萬五加上城中的兩萬也不過三萬五千人,而且西賊既然攻擊涇原,便極有可能攻擊渭州的同時也攻擊涇州和原州,就算他們不去分兵攻打其他州府,我也絕對不敢出兵援助,萬一西賊圍城打援,我步兵半路上杯攔截,又無險可守,那後果可就不敢想了。”
范仲淹鄭重的道:“你明白就好,看來你對西賊的作戰方法倒是有些瞭解,現如今西賊就希望我們和他們正面對敵,而老夫強調的堅守反擊之策便是以己之長克敵之長,一旦開打,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則老夫不建議出城野戰或者是長途援助;即便是能事先探聽到敵軍的動向也不成,因爲西賊的行動速度比我們快數倍,一旦被咬上便有可能吃大虧,故而在涇原路的兵力哥州府的分配上你須得多加斟酌。”
蘇錦想了想忽然高叫道:“來人,取沙盤來。”
范仲淹韓琦都不知沙盤爲何物,只見兩名馬軍親衛擡着一個桌面大小的木盤走了進來,上邊蓋着紅布,放在案几上。
蘇錦伸手將紅布揭開,但見木盤內高高低低沙丘密佈,像是一幅地圖的摸樣。
蘇錦解釋道:“兩位大人,這是我徵求了城中幾十名當地獵戶和藥農們擺成的一副涇原路地形圖,插紅旗的是我涇原路州府駐軍,藍色的旗幟是斥候探報的西賊軍位置,白色的紙條是河流,高處是山峰,地處是平原,可以一目瞭然。”
范仲淹高挑大指讚道:“不錯,好辦法,虧你想得出來。”
韓琦也連連頷首,眼睛盯着沙盤來回逡巡道:“這確實是個好辦法,比地圖看起來更加的一目瞭然,老夫回去也請人制作一座秦鳳路地形沙盤。”
蘇錦倒還不知道這年代居然沒有沙盤這玩意,自己是個地圖盲,看地圖往往分不清東南西北,這才學後世打仗電影裡的情景弄了個沙盤出來,卻無意間成了個人專利。
“兩位大人請看,從涇原地形上來看,隴山以西崇山環抱,六盤山山勢連綿高峭,故而山南之蘭州河州等諸州縣當無受襲之虞,而隴山以東便是渭州涇州和原州呈品字形排列,其中看似原州最北,似乎首當其衝,但我想西賊決不至於攻擊原州。”
范仲淹道:“何以見得?”
蘇錦道:“原州離範帥駐守的環慶兩州最近,甚至比到渭州的距離都還近少許,救援也最爲便捷,敵攻擊原州便等於是直接攻擊範帥的環慶路,跟範帥正面爲敵恐是他們最不願做的事;當然這只是猜測,但如果範帥稍微做一些調整,只需佯裝將延州兵馬調集一小部分駐紮慶州城中,敵軍獲悉之後必會遠離原州,決計不敢攻擊原州。”
韓琦點頭道:“正是如此,這一招叫做豬圈邊上磨刀,豬不怕纔怪。”
范仲淹道:“那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呢?放棄原州之後攻擊的首選目標便是渭州了,涇州在渭州和原州側後,又有涇河相隔,他們絕對不會捨近求遠偷襲涇州的。”
蘇錦點頭道:“範帥說的是,我只是想將複雜的局面簡單化,目前我們不能確定敵軍的進攻方向,這是最大的難題,我想逼得西賊無其他進攻的目標,讓他們只能來進攻渭州城,這樣便可使局面明朗化,其他州府便無需我去操心如何協防,只需管好自己便罷,我這裡邊可一心一意的佈防應戰;逼着西賊雖有機動能力但除非不來,來只能來渭州。”
范仲淹輕輕拍手道:“不錯,這個想法很好,確實能使局勢明朗。”
韓琦皺眉道:“可是那樣一來,豈非逼着這十萬大軍猛攻渭州麼?渭州能擋的住麼?”
蘇錦道:“擋不住也要擋,這十萬大軍不管進攻何處誰能有把握擋的住?原本我還寄希望於範大人能率兵馳援,但範大人說的有道理,萬一是西賊使詐聲東擊西之計,那便大事去矣;所以鄜延路環慶路的兵馬不能動,只能靠韓帥支援的一萬五千兵馬以及我渭州城的兩萬兵馬來抵擋。”
韓琦搖頭道:“若是渭州失守,豈不是形勢大壞?”
蘇錦道:“也沒那麼容易失守,渭州城在前沿邊陲諸城之中城防最爲堅固,憑藉堅城據守死戰,即便是丟了城池,西賊的十萬大軍還能剩下幾成?一旦敵軍變成殘兵,範大人還不來收拾殘局麼?只要一開打,範大人便可派兵援助了,那時候敵軍的主力現形,環慶鄜延兩路不虞敵軍襲擊,難道範大人會袖手?”
范仲淹擔憂的看着蘇錦道:“但是我老夫的援軍來的必然很遲,敵軍實力大於我之時,老夫不會冒險與之在野外遭遇;而且老夫只能繞道從南邊前來支援,就怕你扛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