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下一根手指,狠狠的砸,若昏過去便拿涼水潑醒了。”蕭特末叫道。
四虎掄起鐵錘又將這瘦小党項漢子的無名指一節一節的砸爛,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回那党項漢子居然既沒昏過去,又沒狂嘶亂叫;只是面孔極度扭曲,用光禿禿的上牙齦死死咬住下脣,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悶吼聲,臉上汗如雨下面如白蠟。
“繼續砸,老子還不信了,當真是鐵鑄銅澆的不成?”蕭特末被這種頑抗的態度在次激怒了,跳起身來搶過四虎手中的錘子要親自動手。
蘇錦看不下去了,在這種酷刑之下能夠如此堅韌不屈的人世間少有,蘇錦捫心自問,在這樣的情形下,若是自己處於他的位置,還能堅持住麼?
答案很明顯,若是爲了自己的親人的生死,自己也許能熬得住,但若是爲了替什麼李元昊趙禎之類爲王爲皇者那是休想;錘子沒落下來,自己怕是已經招了。
自己做不到,別人能做到,蘇錦對此人大大的佩服,不忍讓他再受荼毒,有心想饒他一命;而且那邊剩下的一名胖胖的党項人身下已經是一攤水漬,很顯然是嚇得尿了褲子了,一旦嚇到尿了褲子,心理防線離崩潰也就不遠了;直覺告訴蘇錦,饒了這個堅韌的党項人,從另外一人身上突破纔是正經。
“且慢!”
蘇錦及時喝止住瘋狂的蕭特末,蕭特末舉着錘子側頭怒道:“蘇副使,你放心,本使不傷他性命,再給本使一點時間,必讓他開口。”
蘇錦微笑上前,伸手奪過蕭特末手中的鐵錘道:“我不想跟他耗時間,我忽然覺得其實問不出口供也沒什麼,這些党項人的目的其實只要不是傻子都清楚的很。”
蕭特末愕然道:“本使就不清楚。”
劉六符一陣咳嗽,心道:蠢貨,這不是自承是傻子麼?
蘇錦笑道:“蕭主使謙遜了,剛纔你不是說了麼?元昊派人來此,定是知道宋遼兩國正在進行談判,他們的目的便是破壞這次談判,讓宋遼兩國反目成仇;聯繫到西賊正和我大宋交戰之事,這是想挑起宋遼兩國之間的戰火,他們好漁利其中罷了。”
蕭特末道:“好像是這麼個理。”
蘇錦笑道:“不是好像,而事實就是如此。這些人來此地便是要將你在我汴梁城中殺死,然後嫁禍於我大宋;試想如果你在這館驛中離奇死去,你們遼國能善罷甘休麼?即便是原本沒有討伐之意,這一回怕也要興兵南下復仇了。”
蕭特末瞪大眼睛道:“你是說他們的目的居然是要殺了本使麼?”
蘇錦笑道:“不是你難道還有別人麼?他們準備的淬毒匕首,無味的毒藥,難道都是爲了他們自己準備的?他們假扮公差煽動我汴梁百姓敵視你們,便是在設計一個圈套而已。”
蕭特末狠狠踢了躺在腳下的那党項人一腳罵道:“一幫狗賊,居然敢動本使的主意,爺爺一錘砸爛你們的腦袋。”
蘇錦擺手道:“所以說口供其實有沒有都無所謂,而且此人死硬,你砸爛了他兩根手指他都沒開口,我估計想讓此人開口是絕無可能了,所以我不想在此人身上浪費時間;他想求仁我便讓他得仁,王朝,將他拉出去看押,明日一早我要將他押進刑部死牢,稟明聖上之後砍了他的腦袋。”
王朝大步上前,拎起地上的党項人軟綿綿的身子,提到館驛門口,交給隨同的親兵們看押起來。
蕭特末道:“蘇副使,本使承認你分析的有道理,但畢竟是推測,口供還是要的,不然也沒法向上稟報。”
蘇錦道:“也對,不妨將那個胖子提過來審問,沒準他會招供。”說罷湊在蕭特末耳邊道:“那人嚇得尿褲子了,儘管嚇唬他。”
蕭特末走到那胖党項人身邊,果見那人的襠部溼了一大塊,身下一灘騷氣沖天的水漬,捏着鼻子罵道:“你個不中用的東西,這就嚇尿了,到你了;我問你,你招不招?”
那胖党項人滿眼驚恐猶疑,不敢和蕭特末的眼神對視,別過頭去看着地下。
“看來我錯怪你了,你不是不中用,你只是尿急了,你和他們一樣都是好漢,也罷,咱們先砸了牙齒,再砸手指,然後本使打算替你減減肥肉,你這腰上的肥膘不少,我命人給你削上十幾刀,定能將你腰上的肥膘全部挖了,到時候你便身輕如燕,成了個翩翩佳公子了。”
胖党項人嚇得幾乎要昏過去,偷眼過去瞧,只見這凶神惡煞一般的傢伙已經抄了硯臺在手,那硯臺的一角上全是血肉,都砸崩了一角。
二虎三虎上前將胖党項人架起身來,蕭特末伸手拽開木塞,哈哈大笑道:“這活越幹越順溜了,老子幹得都要上癮了,還是那句話,可別亂動哈,亂動的話砸脫了下巴可別怪老子手藝不精。”
胖党項人全身無力,全靠二虎三虎在後邊撐着身子,蕭特末猙獰的笑容就在面前,眼見他掄圓了硯臺帶着嗚嗚的風聲便砸了過來,嚇得褲子一熱,又尿了一身。
“咔擦”一身,七八顆牙齒飛迸而出,硬生生撕裂的牙齦裡,鮮血如同地底的泉眼噴涌而出,胖党項人被自己的鮮血灌入氣管中,嗆得他大聲的咳嗽,嘴巴像是下雨天的水法噴頭,不斷的往外噴血。
蕭特末毫不憐惜,硯臺高高揚起,再次砸下來;那党項人再也受不了了,口中嗚嗚作甚,連連點着腦袋,身子也劇烈的扭動。
蕭特末還當他是害怕要掙扎躲避,手上一刻沒停留照樣猛砸下來,蘇錦看出端倪,大喝道:“住手,他好像有話說。”
蕭特末趕緊收手,硯臺硬生生的停在党項人的腮幫子邊,說停就停,倒也有些本事。
那党項人渾身大汗,兩眼發白,居然昏了過去。
一瓢涼水澆下,胖党項人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的嘴巴又被木塞子塞住了,身子也被綁在廊柱上,面前坐着那個喊住手的少年官員,他的旁邊一名小吏拿着毛筆蘸了墨水正凝神看着他。
蘇錦見他醒來,微笑道:“這位兄弟,恭喜你還活着;本來我不想塞住你的嘴巴,但怕你一時想不開,所以覺得還是塞上的好;以下本人問你話你可以用搖頭或者點頭來回答,我想你很清楚目前的處境,你們是党項人,但也應知道我們大宋有句話叫做‘識時務者爲俊傑’,還有句話叫做‘退一步海闊天空’,只要你配合,便保全你的性命。”
那党項人連連點頭,口中嗚嗚作聲。
蘇錦滿意的道:“很好,第一個問題,你是西夏李元昊派來的死士麼?”
那人略一遲疑,眼角看見凶神惡煞般的蕭特末似乎又伸手摸上了硯臺,忙連連點頭。
蘇錦道:“很好,你會說我大宋官話,那你會寫大宋文字麼?”
那人有點頭,蘇錦呵呵一笑道:“那便好辦了,接下來我會給你鬆綁,給你紙筆,你便將你們從西夏而來的目的,受何人指派,有多少人手,這些人的姓名身份,還有他們現在住在何處一一寫清楚,你也知道,到了這個時候,玩花樣便是跟自己過不去;本人會命人準備好乾淨的衣褲,燒好一桶熱水擺好一桌酒宴等着你,另外還準備了一箱子銀錠,數目足夠你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了,你寫完之後,畫上押便可以拿着這些遠走高飛,你愛去哪便去哪,本人擔保沒一個人會阻攔你。”
富弼湊在蘇錦耳邊道:“怎可放他,他可是人證。”
蘇錦笑道:“人證多的是,死了的兩個都是人證,咱們可不能失言。”蘇錦故意講這句話的音量放大一些,讓那党項人聽得到,那人終於打消了顧慮,連連點頭。
蘇錦一笑道:“甚好,那便請就坐。”
士兵上前解開綁在廊柱上的繩索,將他的右手解開,架着他來到桌案後,那党項人拿起蘸了墨的毛筆,歪歪扭扭的寫起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