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庸坐鎮府衙,事到如今商會三會長也索性不避忌諱齊齊亮相,陪同府尊大人一起等候消息。
自二更東城蘇宅撲了個空之後,朱世庸便下令調動廬州保信軍進行大規模的搜查行動,派出的三十多隊搜查的廂兵只得到了模糊的命令,那便是據說西山逃脫的要犯和城中蘇記似有勾結,找不到要犯,查到蘇家人的下落也可抓獲覆命。
人人心中都存有疑惑,但府尊大人言之鑿鑿,也沒人會公然的反對;況且每次搜查都是一次肥差,廂兵們樂的渾水摸魚一番,更加不會說些什麼了。
府衙前十幾匹戰馬疾馳而至,一名身材高碩的軍官跨步走進府衙大堂,一眼瞥見商會三人坐在大堂上,那軍官眉頭微蹙,臉上神色不悅。
來人正是廬州保信軍指揮使楊毅,新近從雷州府對調而來,執掌保信軍剛剛半月。
在調動廂兵搜查的同時,楊毅心中卻產生了很多的疑惑,考慮良久之後,他終於決定來府衙問個明白。
朱世庸看見楊毅邁步走來,笑道:“楊指揮使,今夜可要辛苦一番了,讓楊指揮使過不好年睡不好覺,本府實爲慚愧。”
楊毅抱拳行禮道:“府尊大人說哪裡話來,保信軍本是保廬州一方安寧之大宋鐵甲,但有差遣定當盡心竭力;只是卑職有一事不明,想來問個明白。”
“楊指揮使請講,坐下說,看茶!”朱世庸微笑道。
楊毅擺手拒絕差役送上的茶盞,開口道:“府尊大人,您說這西山逃脫的要犯跟蘇記有關聯,此事從何而知?”
朱世庸臉色一變道:“揚指揮使,只需遵命行事便是,哪來這麼多的問題。”
楊毅抱拳道:“非是卑職逾越,卑職只是覺得事有蹊蹺,怕大人被假消息矇蔽而惹禍上身而已;想那蘇錦乃是欽命糧務專使,剿滅八公山土匪,平息揚州糧務,乃是赫赫有功之人;卑職知道當初八公山剿匪之時他曾求救於我廬州保信軍,但當時大人並未答應出兵;卑職理解大人的用意,乃是因數次合剿八公山匪患而未建寸功,期望不出兵能改變蘇錦不自量力的瘋狂想法,但事實證明,我們當初都估計錯了。”
朱世庸捻鬚淡然道:“那又如何?跟此事有何干系?”
楊毅道:“卑職的意思是,當初未曾出兵支援已經和他產生了嫌隙,此番若無確鑿證據便妄言他結交匪類,這要是情報有誤,豈非勢成水火麼?”
朱世庸道:“楊指揮使是說本府糊塗麼?放心吧,消息的來源絕對可靠,本官若無真憑實據又豈會興師動衆?你沒聽到回稟麼?東城蘇宅人去樓空,當此新年之際,蘇家人齊齊失蹤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麼?”
楊毅誠懇的道:“此未足爲憑據,蘇專使愛去哪便去哪,那是他的事,除非大人掌握了蘇專使收容策劃西山匪類逃脫的人證和物證,否則豈能憑此便斷定?”
朱世庸道:“人證物證都有。”
楊毅躬身道:“可否讓卑職一觀?”
朱世庸將手中茶盞往案頭重重一頓,森然道:“楊指揮使,本府要如何做還要你來教導不成?你只需聽話照做便是,卻來鴰噪不休是何道理?”
楊毅拱手道:“卑職不敢,只是擔憂此事會影響巨大,畢竟蘇錦也是欽命糧務專使,此事可不僅僅關係道知府大人一人,萬一有個差池,所有參與人員都將受過,還是謹慎些爲好。”
朱世庸怒喝道:“大膽!楊毅,你竟敢跟本官說這些話,你還是不是本官治下之官?”
楊毅仰頭道:“大人,卑職自然是您治下之官,但本人也是保信軍的指揮使,雖是廂軍,實際上卻受中樞節制,保信軍一千八百將士的俸祿餉銀可都是樞密院下發的;升遷稽覈也都是樞密院來實行,朝廷行文說的明明白白,府州廂兵知府有調遣之權,但僅限於民變、災禍、禦敵之時,其他任何時候均可視情形而定,卑職只不過要看看人證物證是否確實,這難道有錯麼?”
朱世庸冷冷的看着楊毅道:“看來你是鐵了心的不聽本府號令了?”
楊毅不客氣的道:“僅爲公事公辦,並非私人恩怨。”
朱世庸盯着楊毅道:“你怕是將自己看的太高了。”
楊毅終於忍不住抗聲道:“知府大人,卑職明說了吧,卑職聽聞你和蘇專使早有嫌隙,當初便曾差點將其冤枉入獄,卑職不想捲入你和他之間的糾紛之中;卑職雖遵循朝廷之命從雷州調換而來時日不久,但卑職可不是傻子。”
朱世庸啪的一聲將案上茶盅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吼道:“你要造反麼?”
坐在一旁的商會會長唐紀元插嘴道:“楊指揮使。你這話太過了。”
楊毅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插話了?我廬州官員商談軍政之事,你們三個爲何人模人樣的坐在這裡?”
三人語塞,忙閉嘴扭頭;朱世庸冷笑道:“很好,楊指揮使真是好漢子,今夜之後,本府要將你言行如實上報朝廷,看看上面會怎麼說?我看你這官兒是做到頭了。”
楊毅抗聲道:“請便,卑職雖一介武夫,但從未做虧心之事,卑職只想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不想走在一條錯誤的路上。”
朱世庸面色青紅,正待呵斥,只見衙門外火光閃耀人聲嘈雜,夾雜着女子的嬌.啼之聲,一大幫廂兵舉着火把回來了。
朱世庸哼了一聲起身離座走向衙門口,一名廂兵飛奔前來稟報道:“稟報府尊大人,東城桃花巷抓獲十餘名不明身份的女子。”
朱世庸臉色一沉道:“命你等搜查要犯抑或是蘇家人的下落,爲何抓了這麼多女子來?這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那廂兵忙道:“啓稟大人,這些女子可是大有來頭,她們一來並無身份,二來據其中一名女子招供,她們是被那蘇錦從揚州帶到廬州的,原來的身份都是煙花女子,卑職等覺得事有蹊蹺,故而將她們帶來交予府尊大人發落。”
朱世庸一驚道:“哦?還有這等事?全部帶進來。”
那廂兵領命而去,不一會拖拖拉拉的押進來十幾名女子,有幾名女子衣衫不整頭髮蓬鬆,顯然是這些廂兵趁機動手動腳了。
朱世庸打量着這些女子,一個個雖然驚恐膽怯,但卻難掩麗色,心裡疑惑不已,但不知蘇錦大老遠從揚州將這些女子帶到廬州來要幹什麼。
“堂下何人?”朱世庸喝道。
女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說話;朱世庸一拍驚堂木喝道:“本官問你們話,沒聽見麼?”
衆女嚇得一哆嗦,均不敢說話,朱世庸見一名青衣女子面容稍微鎮定一些,便指着她問道:“你來回話,若不說話,本府可是要打你們板子的。”
那女子跪倒在地道:“回稟知府大人,奴家們乃是良家女子,從揚州府輾轉至此,並非作奸犯科之人。”
朱世庸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家白牡丹。”
“白牡丹?聽你這名字也不像是良家女子,到底作何營生,從實招來。”
白牡丹垂首不答,一名廂兵湊上去在朱世庸耳邊嘀咕了兩句,指了指人堆中一名紅衣女子。
朱世庸點點頭,喝道:“誰叫小茉莉?”
人堆中紅衣女子款款上前萬福道:“參見大人,奴家便是小茉莉。”
朱世庸跟她眼神一碰,頓時心中一蕩,這小茉莉長得頗爲可人,一張紅潤的小嘴半張着,兩隻水汪汪的桃花眼差點將自己的老魂給勾去;更過分的是,這麼冷的天,她居然只穿着薄紗衣服,露出一大塊若隱若現的胸脯來。
朱世庸定了定神,問道:“你便是小茉莉?你能否告訴本官你們從何而來?是什麼身份呢?”
小茉莉拋了個媚眼,用嬌滴滴的語氣道:“奴家自然知無不言,求大老爺開恩,千萬莫要動刑,奴家怕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