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長縣衙開堂夜審,幾乎沒有費什麼勁,陳東家便全部招供了,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別人沒有拿出證據的時候抵死抵賴,恨不能拿自己的孃老子祖宗八代發誓,但一旦鐵證在前,心理防線被突破,卻又如大堤潰散一瀉千里。
事情跟蘇錦的推測差不了多少,這位陳東家名睿之,馮敬堯在揚州風生水起之時,陳睿之想方設法勾上了這條線,無他,天長是揚州府郊縣,馮敬堯在揚州一家獨大,倒也勾起了陳睿之想在天長縣一統商界的宏念。
可是憑他這個小小的車行,慢說是在天長商界,就算是在四大車行中他也只是個小跟屁蟲,車行排名‘蔣宋孔陳’不是沒有道理的,天長百姓正是根據實力來給了這個排名, 第 453 章 下趕人不合行規,但是生意沒有,工錢卻要照付,陳睿之豈能不想點辦法,上工打瞌睡這是最好的攆人滾蛋的藉口,誰也不能說什麼。
就在幾個夥計罵罵咧咧揹着包裹出門的瞬間,陳睿之看見門口停下了一頂黑『色』的小轎,轎簾子掀開,下來了一個人,陳睿之擦擦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正是馮敬堯。
大名鼎鼎的馮敬堯,戴着黑『色』的氈帽,穿着普通的衣飾,看上去極爲怪異,但是陳睿之一眼便看到了那隻大大的歪到一邊的鼻子,還有那鷹爪一般的手中,握着的一對圓溜溜咔咔轉動的鐵球。
馮敬堯低垂着頭,轉身付了轎資便一頭扎進車行的院子,陳睿之忙上前要打招呼,馮敬堯做了個手勢,直奔屋子裡去了。
陳睿之明白了,馮大善人這是微服來訪,不欲讓外人知曉,於是趕緊會意的揮退幾名圍上來的夥計,一撩袍子追在馮敬堯的身後進了屋子。
馮敬堯開門見山的告訴陳睿之,眼下揚州城中自己有一批貨物需要運出城來,希望陳睿之能幫自己安排人手和車架,並當場掏出三百兩白銀作爲酬勞。
陳睿之傻了,這難道是在做夢麼?三百兩白銀,合市價近四五千貫,自己這個車行一輛車的人工加上車馬費用一日不過六百文,這要出車多少次才能賺回這麼多錢呢?雖然生意興隆之時車行全年的收入也在數千貫,但今年生意清淡入不敷出,在這時候的一筆大生意不啻爲沙漠中的旅人見了甘『露』,洪水中的溺者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驚喜還不止這些;馮敬堯接下來給了他更大的驚喜。
“陳東家,你不是一直想在天長縣成爲商家 第 453 章 ,一切都在老夫的算計之下。”
陳睿之不能再猶豫了,馮敬堯幾乎已經將他的很多秘密告訴了他,聯想起民間的那些傳言,陳睿之不禁膽寒,此刻自己只要說出一個不字,那麼自己恐怕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馮敬堯看似孤身前來,可是他手下那麼多徒弟,天一黑很可能便是一幫蒙面大漢衝進院子裡血洗一番;陳睿之雖然刁滑膽怯,但他可不是執『迷』不悟之人。
“馮爺,老朽決定跟着馮爺幹,馮爺說的很對,富貴險中求,再說有馮爺罩着,我怕什麼?”
馮敬堯笑了,拍拍他的肩頭道:“這纔像個未來天長龍頭的樣子,放心吧,按照我說的做,保證萬無一失;二十九日夜間,老夫會動用關係將揚州北城門的守衛調開,到時候北門空無一人,你只需長驅直入,到柳枝兒衚衕和跑馬地兩處我的倉庫中將糧食裝走,你只有五個時辰的時間,卯時正必須全部結束,所以你手腳要快;考慮到糧食太多,又不能弄個幾千輛大車裝運,所以你必須用少量大車將將糧食運到城外暫放,來回倒騰數趟,才能拉完。”
陳睿之忙問道:“一百八十萬石啊,五個時辰如何能裝完?”
馮敬堯皺眉道:“那是你的事,這麼點事做不了你還能做什麼?暫放地點我已幫你選好,在揚州城北十里外的一座叫蘭若寺的破廟中,你將糧食拉出來之後,堆放在那裡;再後來你就慢慢的偷偷的將糧食一點點的運到天長縣境內,尋個地方藏匿起來,然後便守口如瓶在家等着吧,兩個月後,便是我馮敬堯親自上門感謝你的時候了。”
陳睿之沉默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緩緩點頭道:“放心吧,定不會誤了馮爺大事。”
馮敬堯微微一笑,拱手無聲告辭,起身便往外走,忽然回頭道:“老夫說話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今日我只說一句話,這件事辦好了,你便是我馮敬堯的兄弟;若是走漏了一絲風聲,你便是我馮敬堯的對頭;要做兄弟還是對頭,陳東家自己掂量。”
說罷一陣風的消失在院門之外。
陳睿之伸手扶額,渾身冷颼颼的,馮敬堯來去之間不過盞茶功夫,陳睿之卻彷彿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噩夢一般,他能感受到馮敬堯眼中那股兇殘冷冽的殺氣,爲今之計,就算是明知此事大違朝廷律法,只能硬着頭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