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曼妙的橫了蘇錦一眼,似乎在責怪他話中的挑逗意味,蘇錦看的心頭一蕩,一般的三十多歲的半老徐娘若是在你身邊撒嬌拋媚眼,沒準能讓你將隔夜飯給吐出來,可是這米花的媚眼卻絲毫沒有讓人不適的感覺,相反你會感到一股暖流從身體裡往上涌,要是不加控制,這股暖流便會從你的鼻腔噴出,這便是爲什麼很多人見了美貌女子流鼻血的道理。
婢女用托盤託了一壺滾開的綠茶和兩隻杯子擺在桌上,伸手欲幫蘇錦斟茶,蘇錦揮手道:“這位姐姐下去吧,本使不喜歡擺佈別人,再說我和米花姑娘還有話要說,便不必勞煩姐姐了。”
那婢女看了看米花,請她示下,米花淡然揮手道:“下去吧,在門口伺候着,若是馮爺到了便請他來此處便是。”
婢女答應着拎着托盤下去了,蘇錦揮手命馬漢和張龍也去門外守候,米花親自把壺,替蘇錦斟上綠茶笑道:“喝茶聊天有這麼多的忌諱麼?犯得着將你的朋友也支開麼?”
蘇錦微微一笑道:“我若說本人來此根本就不是來喝茶的,你信麼?”
米花撩了撩髮髻道:“奴家當然信,蘇大人本就是來尋歡作樂的,怎會是來喝茶的,只是被奴家不長眼的手下壞了興致罷了。”
蘇錦呵呵一笑道:“米花姑娘當真相信我是來尋歡作樂的?有幾個朝廷官員敢公開的亮明身份來這種風月之所呢?”
米花詫異道:“難道蘇大人來此別有目的麼?”
蘇錦道:“本人是來找你的。”
米花一愣,白了蘇錦一眼道:“大人,你的歲數奴家叫你一聲小弟弟是把你叫老了,奴家的年紀,若是有福氣的話孩兒都差不多有你這麼大了呢,大人這般口花花,就不怕房中人聽了跟你鬧麼?”
蘇錦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說來尋你可不是那個意思,朋友妻不可戲,你是馮爺的人,我蘇錦年紀雖輕,但也知道人倫大義,怎會對你動主意,不過若非你已是名花無主,本人倒是要領略領略。”
米花嬌嗔不依道:“大人可真不老實,前半句說的冠冕堂皇,後半句又露了本性。”
蘇錦道:“這可是實話,米花姑娘歲數雖然長了我幾歲,可是本官知道,京城中現在最爲流行的便是這個調調,公子哥兒都喜歡風韻猶存的徐娘,這股風氣若是刮到揚州來,怕是馮爺用鐵鏈子拴着你,也是枉然呢。”
米花又是惱恨,又是歡喜,兩朵紅雲升騰在臉上,嗔道:“大人說找奴家,就是爲了說這些麼?”
蘇錦嘿嘿笑道:“自然不是,本使來找你是有正經的事要說。”
米花眨了眨眼道:“跟奴家有什麼正經事說?怕是跟馮爺有正經事要說吧,最近我們馮爺對大人推崇備至,總把大人的名字掛在嘴邊,否則奴家適才也不會記得大人的名字;奴家只是當壚賣笑之人,跟奴家說正經事,這叫奴家……嘻嘻……奴家覺得有些好笑呢。”
“當壚賣笑,這個詞用的好,你這麼一說,本人倒覺得這賣笑也是風雅之極的事呢。”
“就知道大人看不起我們這種人,骨子裡都透出不屑,適才在門口所言的不能入耳的污言穢語,怕都是大人心中所想吧。”
蘇錦拱手道:“那是爲了引的你出面而已,只是信口胡言,本人從內心裡以爲天下間最悲慘的人不外乎賣笑女子,精神肉體的雙重摺磨,外加上自己內心的悔恨傷痛,實不足爲外人道之,門口的話全是一派胡言,還請米花故娘恕罪。”
米花嘆了口氣道:“大人這話還有些意思,天下的男子能將這些風塵女子的心理揣摩的如此入微的怕只有大人一個了,男人們一方面需要,一方面唾棄不齒,大多是道貌岸然之輩,真男人真性情的沒幾個。”
蘇錦微笑道:“然則馮爺定然是那爲數不多的人當中的一個了?”
米花怔了怔道:“當然,馮爺雖沒讀過書,但是就事理人情而言比有些自命不凡之人高出數籌。”
蘇錦笑道:“看的出,否則美豔聰慧如米花故娘這般,又怎會甘心跟隨呢?”
米花幽幽的道:“這倒也是實情,外人都道我米花受馮爺脅迫,無奈跟隨他,實不知這些都是誤傳,奴家是真心實意的跟着馮爺,只因爲他懂奴家的心,也從不強迫奴家做任何不願意的事情。”
蘇錦嘆道:“這很難得了,只是有些可惜。”
米花道:“可惜什麼?”
蘇錦道:“只可惜你們沒有早早的相遇,馮爺現在五十多了吧,十幾年前你們相遇,那時候馮爺四十許人,而你也是二十出頭了,若是早幾年相遇,未嘗不是一對伉儷。”
米花搖頭道:“能遇上便是幸運了,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上了呢。”
蘇錦哈哈一笑忽然正色道:“言不由衷的話何必多說,你我都是聰明人,遇到馮爺當真便是你的幸運麼?”
米花變色道:“大人此話何意?”
蘇錦道:“我的意思是,遇到他也許是你的不幸。”
米花冷然道:“原來蘇大人來此是爲了挑撥我和馮爺的關係來着,奴家雖非良家女子,但也知道背後不論人非的道理,大人還是不要說這些。”
蘇錦冷笑道:“諱疾忌醫也不是個辦法,馮爺是什麼人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用不着爲他掩飾,有些事雖是秘密,但卻是公開的秘密;那富貴樓本使不是沒見識過,白牡丹手段本使也領略過,這些手段馮爺用的當真捻熟,這些難道你都不知道?”
米花面色大變拂袖道:“大人說些什麼?奴家一點也聽不懂,奴家還有事務,大人若是沒有別的事,便請回吧。”
蘇錦沒理她,繼續道:“馮爺過去是幹什麼的,現在正在幹着什麼勾當,你難道不知道?你只是自己欺騙自己,說自己遇到了良人,實際上,你知道你遇到的是什麼人。”
米花站起身連聲呼喊道:“送客,送客。”
蘇錦砰的一拍桌子,喝道:“別喊了,你當我帶來的兩個手下是吃素的麼?你的婢女們只怕現在都被捆的跟糉子一般,在某個角落發抖呢,不要白費力氣了。”
米花驚道:“你好大膽子,你敢動奴家一根毫毛,馮爺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還不知道馮爺的手段吧。”
蘇錦靜靜道:“馮爺的手段我如何不知,不過你以爲我會怕麼?我既然敢明目張膽的來,便是有了完全的準備,他的那些爪牙,那些官府中的敗類都在我的控制之下,甚至包括馮敬堯本人,也是我的階下之囚;你說他去大明寺燒香禮佛,你沒有撒謊,因爲他去禮佛之時本使便在大明寺中,你也不想想,爲何晌午便去,現在已經近二更天,他還沒回來?”
米花臉色慘白道:“你將他怎麼了?”
蘇錦淡然一笑,拿起茶盅喝了一口道:“看來你對他還真的有感情,放心吧,他很安全,除了沒有自由之外,一根頭髮也沒少。”
米花頹然坐倒,抱着雙肩顫聲道:“你們要將他怎麼樣?”
蘇錦嘆息一聲,走到她面前道:“米花姑娘,你知道馮敬堯是幹什麼的麼?他的過去你知道多少?”
米花輕聲道:“奴家不管他過去如何,就像他不在乎奴家的過去一般,奴家只求能和他長相廝守,不管他是什麼人。”
蘇錦撓了撓頭道:“對一個魔鬼傾心的人何其可憐,我不懂你爲何會如此死心塌地,但在我看來,你的行爲真是可笑之極,你是在與一頭兇殘的餓狼,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共處,偏偏你還以爲自己的堅持是多麼的高尚。”
米花仰頭狠狠盯着蘇錦道:“魔鬼?這世間有幾個好人?在奴家看來,這世間衣冠楚楚之輩都是魔鬼,白日裡一副君子摸樣,到了晚間個個賤如豬狗,那些人同樣是魔鬼,爲何你不去爲難別人,卻來咬着馮爺不放?”
蘇錦大聲喝道:“如果一個人因爲姦污了一名女子被逐出師門便殺了那女子一家五口報復;如果一個人爲了不爲人所知便殺了爲他改名字的測字先生;如果一個人覬覦東家財物便設計親手殺害東家七十餘口人命;如果一個人爲了替兒子報仇,便親手殺了妻子和五六十名兄弟;如果一個人爲了籠絡官員便整座村子整座村子的屠殺捋掠女娃帶回來調教成任人玩弄的工具;如果一個人爲了私利將整座揚州的糧食囤積起來就爲了大發國難之財;這樣的人還值得你去維護麼?你還會這般的堅持認爲他是世間最好的男子麼?若是你還是如此認爲,你便是幫兇,你便是所有死去的冤魂的幫兇,幾百條人命毀於他一人之手,而且每次都是他故意爲之,這樣的人我不爲難他又去爲難誰?世間人或各有過錯,可是他人或可恕之,唯此人決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