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老九一死,通道中的土匪頓時作鳥獸散,上面是沒法跑了,因爲有邱大寶等人此起彼落的朴刀,兩邊是高高的工事,上面還有拿着弓箭的陳老四等人,唯一的出路只有下方。
幾十名土匪哭喊着往通道下面擠,下邊的土匪卻又在常大等人的威逼下往上爬,頓時擠作一團,像石拱橋一般的拱起老高,有人機靈過頭,跳起身子利用地勢高度爬到下邊土匪的頭上往下滑,可恰好當了下面土匪的擋箭牌,背上屁股上大腿上被陳老四的手下射的滿滿的全是羽箭,一時死不了,痛呼號叫不已。
常大還不知道曾老九已經死了,還一個勁的在下邊大罵:“曾老九,你他孃的怎麼射箭的,看看你手下都幹了些什麼?別往下,都給我往上衝!”後面一句自然是跟退下來的土匪們說的。
“常老大,曾老九都死了,陳老四也反了,衝不上去了。”一名土匪驚慌失措的叫道。
“什麼?”常大眯着眼睛朝上看,就見關卡上一片刀光耀眼,緊跟着便是咕嚕嚕滾下來的屍體,兩邊工事上的箭支也很明顯是衝着自己這些手下射來的,頓時心中大駭。
大老王湊過來道:“常大哥,這麼着不是辦法,這關卡不是硬衝能衝上去的,還是先去跟大當家的回合,由他定奪。”
常大紅着眼道:“現在去見大當家的不是找死麼?大當家的一刀便將你我給剁了,無論如何也要衝下關卡,上邊只有區區幾十人而已,弓箭能有多少?咱們幾百號人,堆也要堆上去。”
大老王無語了,上了邱大寶得得惡當,丟了關卡,現在又被壓制在關卡之下,跟沈耀祖一說,沈耀祖確實饒不了他們,但眼前這形勢,如何能攻得上去?
“弓箭,咱們也有弓箭,往上面射,老子就不信衝不上去。”常大大叫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土匪中有一小半人倒是揹着弓箭,聞言紛紛解下弓箭朝上亂射,中間交戰的一堆人倒了大黴,被箭雨一頓亂澆,頓時割麥子一般的倒下一大片,邱大寶正自砍人砍得歡,忽然胸口胳膊頭臉上一陣刺痛,驚嚇之下才發現自己已經成了個大刺蝟,噗通一聲,仰天倒地,不明不白的就此了賬。
土匪們士氣大振,高叫道:“叛徒邱大寶死了,衝!”
常大大喜道:“成了,羣龍無首,關卡是我們的了。”
形勢急轉直下,邱大寶一死,上面的降匪頓時沒了主意,下邊的土匪藉着箭支的掩護嗷嗷叫着往上爬來,陳老四,小六子根本壓制不住場面,馬漢跟這些土匪壓根就不熟,就更別談了。
降匪們戰戰兢兢的呆了一呆,猛然發一聲喊便往上逃跑,馬漢連砍了幾個逃跑的也沒阻止住敗勢,氣的跺腳大罵;只稍一耽擱,土匪們便已經攻到了通道口。
陳老四長嘆一聲,知道今日是無法迴天了,看着邱大寶的屍身,氣的大罵道:“你他孃的逞什麼英雄,打仗你衝到前面做什麼?你死了活該,連累老子們也要跟着完蛋了。”
關卡上人心惶惶,只有陳老四和馬漢,小六子等十幾個人還在拼命抵抗,剩下的數十人已經逃出通道,往關卡上方四下逃散。
但是奇怪的是,這夥人剛跑出去二三十步,卻又像見鬼似的紛紛退了回來,暗影裡一大幫人衝到亮光裡,馬漢一眼瞥見蘇錦穿着破棉襖的滑稽樣子,眼淚都快下來。
“公子爺,你們可算來了,差一點啊。”
馬漢一把抱着蘇錦,眼淚鼻涕糊了蘇錦一身;蘇錦噁心的要死,扭着屁股硬是沒掙脫那雙鐵鉗般的雙臂,只得高叫道:“王朝,馬上封鎖住通道口,他孃的,那麼多礌石圓木不往下砸,都他孃的傻了麼?”
陳老四這纔想起來關卡工事上堆放的那些磐石和滾木,直罵自己愚蠢,忙大聲呼喝人手將束縛住滾石圓木的繩子砍斷,滾石和檑木頓時一股腦兒的往下滾,這下可要了親命了,山道上立刻滾石與死屍齊飛,鮮血共腦漿一色,正在爲即將到來的勝利喜笑顏開的常大和大老王頃刻間嘴巴張的快脫了臼。
一輪滾木礌石過後,山道上基本上沒有站着的人了,全都成了滾地葫蘆,也分不清哪是石頭哪是人體。
常大和大老王趕緊跳進右側的密林中,這才躲過這人肉石頭檑木彈的傾軋,驚魂未定的衆人爬起身來,互相看着對方鬼一樣慘白的臉,臉上血跡斑斑全是林木荊棘刺出來的傷口,但是也顧不得了。
再看關卡上,衝上去的一小撮土匪很快便被清楚,關卡上連拒馬都移過來封鎖上了,這回想衝上去根本不可能;失魂落魄的兩人趕緊召集人手,幸好人多,死傷了一百多還剩近兩百人,總算心裡稍微定了下來。
“常大哥,怎麼辦?”大老王快哭出來了。
“去山下跟大當家的回合吧,在這裡咱們討不了好了,大當家要殺要剮隨他去了,總好過在這裡被砸死的好。”
兩人悲悲切切帶着人趕緊繞過山口朝山下火光沖天的隘口而去。
蘇錦吁了一口長氣,站住了這個關卡便是成功了大半,眼下只需要穩固防守住關卡,裡應外合便可破之。
蘇錦掰開馬漢的鷹爪,喝道:“架起火堆,燃起大火發信號,燒的大些,旺一些。”
又聽說邱大寶被箭射死了,蘇錦大爲詫異,趕忙命人在屍體堆中翻找出邱大寶已經被踩的不成人形的屍首,伸手在他衣服兜囊中一頓亂摸,除了一些錢物和雜件之外,居然沒摸到那塊金牌。
蘇錦慌了神,又細細的在屍體全身上下摸索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周圍的土匪們側目而視,心道:這位官老爺還真是講情義,跟咱們二當家交情恁般好,死了還幫着整理衣物,倒是個有情義之人,只不過伸手在人家襠下亂摸,也不知是個什麼風俗,難道這樣便是表示對死者的敬意麼?
衆人七手八腳將雜木堆得跟小山一般,點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直衝夜空,照的半邊山樑一片緋紅。
山下,站在大營外督戰的李重正在焦急的等待山上的信號,眼看趙方兩人在壽州城搞來的十幾車各色油料都已經快要用完了,山腰上遲遲沒有動靜,急的直搓手,再有個盞茶時間,融化的大鍋裡的油脂可都要見底了。
身邊一名貼身衙役忽然大叫道:“火,火,山上起火了。”
李重趕緊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之間隘口後面的半山腰上,一堆大火燒得越來越旺,顯然是人爲的大火堆,頓時大喜過望,大聲道:“快叫潘指揮和幾位都頭過來。”
潘江和幾位都頭也看見了山腰上的大火,紛紛面帶喜色縱馬趕來,李重大聲道:“幾位將軍,咱們該動真格的了吧。”
潘江笑道:“終於能大展手腳了,沒說的,我帶着一千步兵先上,趙方兩位侍衛司的爺們馬快,便在隘口堵着,他們要麼往山上跑,要麼往隘口突,突出來的歸你們,裡邊的歸我們.”
趙、方兩人一聽,正中下懷,要是叫他們抹黑騎着馬兒往隘口裡衝鋒,那他們可是不幹的,撿漏可以,拼命的事兒原該你揚州廂軍上。
李重笑道:“還有我手下的一百勇士呢,一併衝上去得了。”
潘江哈哈笑道:“不用了,我揚州廂軍一千勇士,面對面幹不過幾百土匪,今後我還混個屁啊,李縣令只管命你手下埋鍋造飯,將那上好的豬羊肉燉上幾十鍋,等着迎接專使大人和我等凱旋便是。”
李重拱手道:“敢不從命,軍務上唯諸位馬首是瞻,諸位將軍,祝願你們旗開得勝,安全凱旋。”
潘江和幾位都頭拱手還禮,撥轉馬頭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