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四更奉上,累的夠嗆,)
小間內幾個人紛紛起身抱拳行禮,雖未見面也相互不認識,甚至連名字也不知道,但‘久仰久仰’這些客套話倒也說得順溜。
錦衣青年請蘇錦和夏四林在側首的椅子上坐下,命門口伺候的僕役加了兩付杯盞筷箸,這才道:“兩位公子怕是書院的學子吧,倒有雅興,偷得空閒來着小酒樓品詩賞景,雅緻的很吶;敢問兩位貴姓大名。”
蘇錦微笑道:“兄臺客氣了,我兄弟二人確實是書院學子,蔽姓蘇,單名一個錦字,這位是在下表兄弟,姓夏,名四林。”
錦衣公子笑道:“兩位報名不報字,看來是年未及弱冠,想來是沒有擇字號。”
蘇錦道:“正是如此,尊駕也是書院中的學子麼?”
那錦衣公子左右相顧,呵呵大笑起來,身邊一名老氣橫秋的皁衣老者捻鬚笑道:“應天書院恐怕還容不下這尊大佛,小兄弟說話當真好笑。”
蘇錦心道:“我只不過是隨口應答而已,難道我不知道你這派頭根本就是個達官貴人麼?只是你們不報字號,我只好暗示你們報上字號而已。”
果然,那錦衣青年停了笑聲道:“蔽姓趙,這位是唐先生,這位是秦先生,那邊兩位公子一姓柳,一姓蘇,倒有你的一位本家在。”
蘇錦和夏四林重新稱呼見禮忙碌一番,這才重新落座,酒店掌櫃的早已得到消息,上來詢問蘇錦那燒好的菜放在何處,蘇錦尚未答話,那錦衣公子便大包大攬的做主,將那幾盤菜添在這便的酒席上。
柳公子提起酒壺替衆人斟滿酒杯,蘇錦注意觀察他斟酒的次序,先是錦衣趙公子,再是那唐先生,然後給自己和夏四林斟滿之後,再依次給秦先生和蘇公子還有自己斟滿,心中頓時對座上之人的尊卑大小有了初步的瞭解。
趙公子舉杯道:“今日有緣相會,幹了此杯再說話。”
衆人端起酒杯欲飲,夏四林卻伸手拽了拽蘇錦的衣袖,指指酒杯,有朝書院方向努努嘴巴,蘇錦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放下酒杯道:“幾位恕罪則個,在下兄弟二人下午還需回書院聽講,這酒不飲也罷,喝的醉醺醺的,豈非對先生不尊,以茶代酒如何?”
趙公子一愣,想了想擡頭對簾外僕役道:“拿我的名帖去書院找曹講授給蘇公子和夏公子兩人告個假,便說兩位公子在陪本人飲酒,下午的學堂便不去了。”
那僕役答應一聲,舉步要走,蘇錦趕忙道:“不必了吧,在下初到書院,方知自己學業疏鬆,正要認認真真的苦讀一番,怎好隨便就缺席講堂。”
趙公子一愣,顯然沒想到有人會忤逆他的意思,一時有些尷尬,那柳公子察言觀色,出言道:“蘇公子何必急於一時,讀書刻苦豈是一日之功,半日不進學,也未必便會影響什麼,又何必掃了大家的興致呢?”
蘇錦忙蘇錦再次告罪,道:“話雖如此,但豈不聞‘不積硅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河。’知識便是在這一天半天的周而復始中積累而成,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趙公子撫掌笑道:“好一個明日何其多,真是至理名言,既如此也不強求,茶便茶吧,權當你們是在喝酒罷了。”
說罷舉杯當先飲盡,將杯底亮出,蘇錦心道:“你當我喝茶都耍賴麼?還亮杯底給我看。”端起茶杯,和夏四林一起,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
衆人提著用菜,菜式雖不精緻,但勝在原汁原味,清淡可口,蘇錦腹中飢餓,吃的嘖嘖稱讚。
趙公子放下筷子,衆人忙跟着放下筷子停吃,夏四林處於禮貌也停箸不食,唯有蘇錦,叉着兩隻河蝦,細細的咬去殼,丟進口中大嚼。
衆人都有些詫異的看着他,趙公子臉上也閃過一絲不悅,但馬上便恢復正常,他用一方雪白的錦帕在毫無油漬的嘴角輕輕擦了擦開口道:
“適才聽兩位談詩論字,倒是很有眼光見地,本人平素也喜歡讀詩習字,故而冒昧相邀;適才蘇公子對劉夢得那首詩給予‘借物詠志,發泄心中情緒’的考評,本人深以爲然,你們可知道那劉夢得是因何事而發牢騷麼?”
蘇錦知道這纔是這位趙公子叫自己二人過來同座的初衷,便是要談談詩文,論論寫字的,不讓他滿足這點需求的話,這頓免費的午餐定會吃的索然無味,於是配合的道:“還請尊駕給予分說分說,在下也是極感興趣的。”
趙公子哈哈一樂,道:“此乃前朝黨爭之禍,那劉夢得爲永貞黨人所讒言,貶謫至蜀中爲小吏,見淘金之民而作此詩,確實如蘇公子所說,乃是心有怨憤之意。”
坐在趙公子身邊的唐先生忽然插話道:“這劉夢得參與黨爭,被貶謫也是咎由自取,行爲當不可取,借詩言物,詩雖好,但卻是牢騷滿腹,擾動人心,當罰之。”
蘇錦眼珠子都快瞪掉下來了,這姓唐的是個什麼貨色,居然這也能挑出罪名來,此人若爲官,豈不是和朱世庸一路貨色麼?
趙公子不置可否,道:“今日且談風月,其他的事不宜多說,秦先生將適才我等觀賞的那條幅取出來,讓兩位公子看看,劉夢的的詩好,我這首詞也不輸給他。”
被換做秦先生的那名老者忙點頭答應,將斜靠在牆角的一隻卷好的立軸拿了出來,掛在壁上輕手輕腳的徐徐展開小半副,只見一行草書就的長短句的首句四個字躍入衆人的眼簾。
蘇錦只看了一眼,頓時便傻了眼了,怔怔的說不出話來;趙公子微笑道:“咱們先說字吧,之所以只讓兩位看一句,是怕這詩句的內容影響了兩位對字的品評,兩位公子對這行草字體品評一番何如?”
蘇錦還在發愣,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唐先生和柳蘇兩位公子見他呆傻的模樣,眼露鄙夷之色,心道:王爺忒也隨性,這兩人懂得什麼欣賞,不過在隔壁信口胡扯一番,恰巧說的像那麼回事,你便請了他二人過來,此刻現了原形了吧。
夏四林見蘇錦發愣,只得硬着頭皮頂上,好在她對此到是真有研究,掃目一看,便知是臨摹何人,於是道:“這字似乎是學的顏體,嗯……一定是,看這筆畫架構,確實是顏體。”
“不錯,不錯。”趙公子撫掌興奮的笑道:“夏公子有些本事,這確實是一副學顏體錄寫之作,可否進一步品評一番呢?”
夏四林仔細看了一遍掛軸,微微搖了搖頭,眉毛也輕輕皺起。
趙公子忙道:“怎麼?哪裡不對勁麼?”
夏四林指着那行字道:“顏體除了遒勁蓬勃的風格之外,在筆畫上講究點如墜石,畫如夏雲,鉤如屈金,戈如發弩,縱橫有象,低昂有致;而這一句的四個字乍一看倒是不錯,細究起來卻是形似神不似,風韻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蘇錦回過味來,見夏四林的一番話說完之後,那趙公子的臉色變得很是尷尬,座上幾人也臉色陰沉起來,心念電轉之下,頓時猜想到十之八九這幅字是這位趙公子所寫,忙使眼色叫夏四林住口。
夏四林嘴巴說的正熱乎,根本沒注意到蘇錦的眼色,兀自喋喋不休道:“若一定要品評一番的話,只能說是點如亂石,畫如烏雲,勾如彎鐵,戈似劣弓了,縱橫有象是談不上了,低昂有致更是奢談也。”
夏四林一番清脆的話語,頃刻間將這幅字說的極其不堪,座上衆人變色,眼神從鄙夷直接變爲敵視了。
蘇錦趕緊出言打圓場道:“我家賢弟說話直,喜歡走極端,這幅字在下看來雖有微瑕,但不掩其華,寫這幅字的人定然心胸開闊,必然是個風雅之士。”
夏四林白了一眼蘇錦道:“你怎可如此說,趙公子要我等品評此字,須得實話實說纔是,何來這般矯情之詞,什麼微瑕,什麼不掩其華,虧你說的出,不懂不要亂說。”
蘇錦苦笑不得,心裡大叫:傻妞兒哎,得罪人嘍,咋就是這麼個傻大姐呢,連察言觀色都不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