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票給力!
幾人匆匆穿過簡潔平整的庭院,一名小廝趕過來接過包拯取下的斗笠,一邊朝裡邊吆喝:“老爺回來了,涼茶端上來;速去準備清水給老爺擦身。”裡邊有人急忙答應,忙碌起來。
包拯一邊轉頭對蘇錦道:“小官人廳中稍坐,本官洗洗臉立刻便來,包勉,帶蘇公子去廳上小坐,弄些解暑湯水上來。”
那小廝應了一聲,手一伸道:“蘇公子這邊請。”
蘇錦微笑拱手目送包拯去往偏房,再邁步跟隨那名叫包勉的小廝沿着石板路前往偏廳。
蘇錦心中疑惑,包大人的行爲舉止處處透着古怪,這麼大熱的天戴着斗笠在外邊逛,遊山玩水也不至於選這六月酷暑天氣,這不是找罪受麼?特別是剛纔那開門的家人,關門之前還探頭四下窺伺一番,好像深怕有人在監視,這到底是爲什麼呢?
帶着滿腹疑竇,蘇錦被讓到偏廳,包府使女奉上涼茶一盅,蘇錦邊喝邊等包拯。
過不多時,包大人換了套月白長袍清清爽爽的出現在廳門處,蘇錦趕忙站起,上前施禮參拜。
“坐坐,不必多禮,聽說前幾日你來我府中幾次,不巧本官均外出辦事,倒是教你跑了冤枉路。”包拯難得的面帶微笑,緩步來到桌邊大藤椅上坐下。
蘇錦隨之就坐,笑道:“大人日理萬機,自然空暇無多,在下成天無所事事,固然這時間上跟大人踩不到一個點子上。”
包拯呵呵一笑道:“你倒是會自謙,日理萬機豈能用於我身,當今皇上和朝堂上的相公們纔是日理萬機呢,我等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窮忙罷了。”
蘇錦索性馬屁拍到位,正色道:“百姓無小事,包大人爲百姓忙碌其價值跟處理軍國大事無分上下,國家大事正是由千千萬萬個小事所構成,大人才是真正幹實事的人,若官員個個守一方百姓安居,便是國之大幸,何愁國不昌盛,民不富足呢。”
包拯有些驚訝的看着蘇錦,半晌道:“你這一番言辭倒是真有一番道理,百姓無小事,這句話說的好,只是有些孩子氣了,要官員個個廉潔奉公守牧一方安寧富足,這事說說而已,哪裡這般容易。”
蘇錦笑道:“是是,在下有些理想化了,譬如這廬州府……”
包拯伸手製止蘇錦的話語,臉上愁雲漸起,心裡暗暗佩服,包拯這是真心的爲國爲民,也是直肚直腸,從不掩飾;一提及這些窩心之事,馬上便形諸於外,憂國憂民之心溢於言表。
見包拯不言不語,蘇錦也不敢多嘴,只是看着包拯的臉龐,幾日不見,包拯曬得黝黑,原本是個皮膚還算白皙的白包拯,此刻卻真是個包黑子了,卻不知這幾日他在外邊頂着烈日做些什麼。
“蘇小官人,有些話本不想跟你說,但本官考慮再三還是要跟你說說爲好,以免你誤打誤撞,吃虧而不自知。”包拯忽然嚴肅的開口道。
蘇錦心頭一凜,包拯如此鄭重的提出,事情一定非同小可,當下抱拳道:“請大人明示。”
包拯揮手命廳內諸人全部退出,這才道:“近日廬州城中之事,蘇小官人當有所耳聞吧。”
蘇錦愕然道:“什麼大事?在下不知啊,這幾日都在書房內整理書籍,準備苦心鑽研以應科舉,外邊的事一概不知。”
包拯道:“你決定科考入仕了麼?”
蘇錦道:“在下深思熟慮,覺得還是用有爲之身,爲百姓某些福祉爲好,也不枉來人世走一遭。”
包拯盯着蘇錦看,揣摩着蘇錦所言之真僞,原本蘇錦入仕只是爲了不被欺壓,幾天時間竟然說出爲民謀福祉這樣的話來,不得不令人懷疑。
“也好,不論出於何種目的,入仕總是正途,哪怕爲民辦一件好事,也是好的,決定了便好,稍後我們再談這件事。”包拯不願再蘇錦的科舉動機上做文章,畢竟大多數參加科考之人都是抱着升官發財光宗耀祖這樣的目的,就動機而言,很少有爲國爲民的想法,自己又何必糾纏蘇錦的目的呢?
再說從蘇錦的言談舉止來看,倒不似是個大奸大惡之人,只要不禍國殃民便足以稱得上稱職了。
“其他的事倒也罷了,但近日有兩件事,即便你天天打聽,恐怕也難得知道,但是本官願意告訴你。”包拯的語氣變得凌厲起來,顯然心中不平頓生。
蘇錦豎起耳朵靜聽下文,只見包拯握住拳頭在扶手上狠狠一砸憤然道:“秦大郎一案所涉人員均已失蹤不見,那驗屍仵作五日前在大牢身亡,據說是自縊而死,朱世庸判了個畏罪自殺。”
蘇錦大驚道:“當真?知府大人竟然敢殺人滅口?”
包拯嘿嘿冷笑道:“連你都知道是殺人滅口,可見這事蹊蹺,但朱世庸做的天衣無縫,拿到了仵作承認殺人嫁禍的供詞,而且是仵作吳五哥親筆畫押的供詞,做的一場好戲。”
蘇錦默然無語,知道朱世庸黑,沒想到這麼黑;知道朱世庸狠,沒想到這麼狠,他默默的爲自己捏了一把汗,上次公堂之上逃脫刑責,看來真是幸運使然,若不是包拯在場,自己早已被收監,然後指不定有什麼罪名加諸於身,死了都是罪有應得。
“這還不算什麼?”包拯續道:“本官根據案情推斷,懷疑陷害你之人必是廬州商會一干人等,故而喬裝探訪,想查個水落石出,結果你猜怎麼着?”
蘇錦心道:他不會是查出來疤臉黑七一夥便是五年前判了斬立決的大蜀山盜匪吧。
“在下猜不出,大人明示。”蘇錦搖頭道。
“呵呵呵,哈哈哈。”包拯怒極反笑,笑的快要落下淚來:“說起來連我都不信,我居然見到了五年前便該死的一夥人,如今依舊出入煙花柳巷,活的滋滋潤潤;難道世上真有殺不死之人,抑或這夥人個個都有個孿生兄弟麼?還是我包拯老眼昏花犯了癔症?”
“大人是說……見到了……”蘇錦遲疑不決,這事自己早已推測出,但沒想到對包拯而言竟然有這麼大的刺激。
“五年前一夥盜匪橫行廬州西南大蜀山下,搶.劫殺人無數,爲首盜匪被喚作疤臉黑七,淮南西路轉運使大人奏請率兵繳費,動用廂軍兩廂,耗時數月方得剿滅,斬殺兩百餘口,活擒匪酋十餘名,爲此事朝廷下旨褒獎,多少人因此升官進爵,卻沒料到被判無需解遞送京,就地斬立決的十餘名匪酋居然尚有數名活的好好的,若是聖上得知,不知該作何種感想;我煌煌大宋居然有這等事,簡直可悲可嘆可笑。”
包拯氣的渾身發抖,出離了憤怒,雙手在扶手上連拍,震得‘啪啪‘作響。
蘇錦看他情緒激動,也不敢多言,此刻談起都是這幅摸樣,不知道探查出來的當天,包大人不知是何種摸樣,是否以頭撞牆痛不欲生暴跳如雷呢?
包拯震怒未消,坐着直喘氣,蘇錦待他面色稍見平靜,出言安慰道:“大人消消氣,既然大人探知此事,當事人必將受到嚴懲,與此事牽扯之人當難以逍遙法外了。”
包拯嘆息道:“你高看我包拯了,本官只是區區一個四品知府,何來權利追查此事,況且如你所言,此事可不僅僅是廬州一府之事,光是朱世庸和收留疤臉黑七的商會唐會長還沒這麼大膽子,定是牽扯到上層,朝中重臣難保不參與此事,若是無憑無據冒然上奏,倒黴的不是他們,而是我包拯了。”
蘇錦心中欽佩,如此疾惡如仇之人行事之際依舊能冷靜客觀的分析局面,絕不冒進,謀定而後動,真不愧是後世萬人景仰的包大人,智勇雙全並非浪得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