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疏勒城的府衙內,只見陳列十分簡單、特別,就是中間擺放着一張橢圓形的長桌,邊上放着一些靠背椅,而在圓桌兩旁還各放着一排長椅。
伊卜拉欣二世是一個鄉下人,哪裡看得懂這格局,不禁愣了愣。
你不是主人嗎,倒是安排我入座啊,哼,沒有金剛鑽就別攬這瓷器活啊!李奇上前笑道:“各位,我不過只是一個客人而已,也不知道誰纔是主人,故此不好安排座位,索性就弄了一張圓桌,還請各位多多擔待。”
伊卜拉欣二世聽得心中一喜。
而完顏宗望聽得卻是眉頭一皺。
伊卜拉欣二世聽李奇自己都承認自己只是一個客人,心中當然開心。
但是與李奇打過很多交道的完顏宗望,又聽李奇說也不知道誰纔是主人,心中不免有些疑慮,這傢伙可是陰得很,話裡都透着玄機。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圓桌安排的恰到好處,伊卜拉欣二世作爲汗王自然是高居上座,坐在了圓桌的上端,完顏宗望作爲公證人,自然是坐在邊上,劉彥宗、術烈速等大將坐在兩旁,而其餘將軍則是坐在後面。
接下來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奇身上,他們原本以爲李奇肯定是坐在伊卜拉欣二世對面,這樣纔有談判的架勢啊!
哪知道李奇屁股一歪坐在了完顏宗望對面,吳玠、莊祥、分別坐其左右,張憲、楊再興則是坐到後面。
他這一舉動,讓伊卜拉欣二世、完顏宗望皆是一愣。
完顏宗望笑道:“樞密使,你不是應該坐在那裡嗎?”
李奇忙道:“豈敢,豈敢,我只是來湊熱鬧的,那可不是我坐的地方。”
完顏宗望皺眉道:“湊熱鬧?那汗王要跟誰談?”
“是我。”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只見此人氣宇軒昂,一表人才,而且從他的服侍來看,絕對不是漢人,倒是更像突厥人的服侍。
完顏宗望皺眉道:“你是何人?”
那青年朗聲道:“我乃尉遲婆羅,是尉遲達摩的四世嫡孫。”
伊卜拉欣二世一聽到尉遲達摩,不禁面色一驚。
完顏宗望疑惑道:“尉遲達摩?”
李奇忙道:“二太子,這尉遲達摩乃是前于闐國的國王,汗王應該認識。”
于闐國源於西漢。因位居絲路貿易的重要據點而繁榮一時,且爲西方貿易商旅的集散地,東西文化之要衝。
唐朝曾在這裡設立毗沙都督府,後又向宋朝進貢,可是在十一世紀初,也就是北宋中期,被強大的喀喇汗王朝所滅,尉遲氏被迫逃離這裡,分佈在河湟地區、西夏、吐蕃、高昌回鶻等地。
完顏宗望剛從山溝裡面出來不久。對於于闐恐怕也就是聽過,哪裡知道什麼尉遲氏,但是劉彥宗作爲遼國舊臣,對此是有耳聞。趕緊在完顏宗望耳邊將尉遲氏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
完顏宗望聽得眉頭一皺,目光不禁瞥向李奇。
就是你會躲在後面扮豬吃老虎,我也會啊!李奇喝了一口茶,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架勢。
伊卜拉欣二世冷視尉遲婆羅道:“你說是就是啊!”
尉遲婆羅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袱來。放在桌上,打開來,但見裡面是一個玉製的印章。又聽他說道:“此乃我尉遲氏的玉璽,汗王若是不信,大可檢查檢查。”
伊卜拉欣二世哼道:“就算是又如何,你來此作甚?”
尉遲婆羅堂而皇之的坐在伊卜拉欣二世的對面,道:“這裡乃是我先祖辛辛苦苦的建立,數百年間,我尉遲氏一直統治這裡,這裡一草一木都是我先祖種下的,在三十年前你們喀喇汗王朝侵略我于闐國,將我們驅趕離這裡,霸佔了這裡,如今我來這裡,就是要收復我們的家園。”
完顏宗望哈哈一笑,道:“樞密使,我們是來跟你談判的,你找個外人來幹什麼?”
伊卜拉欣二世也反應過來,尉遲氏已經支離破碎,根本無力重新統治這裡,這一定是李奇在從中作梗,也向李奇質問道:“樞密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奇嘆了口氣,道:“說起這事呀,還得怪你們東喀喇汗王朝。”
“怪我們?”
伊卜拉欣二世驚詫的望着李奇,心裡莫大的委屈,我纔是最大的受害者啊!
“可不是麼。”
李奇道:“我真不知道汗王爲什麼請那耶律大石來這裡,你知道這給我們帶來多大的困擾吧,你請就請吧,你不能用完就拋棄人家啊,這倒好了,耶律大石被你們逼的走投無路,就想往我這邊突圍,我軍一時不慎,被耶律大石得逞,什麼兵器糧食就不說了,還損失慘重,這筆賬我找誰去要啊,還不只有吞下這個悶虧,我tm容易嗎。
但是作爲中原大國,豈能被一隻喪家犬欺負,我們必須要好好教訓下耶律大石,就當我們正準備大舉反攻時,正好遇見尉遲王子,他正率領大軍來此準備重回家園,於是我們聯合一起進攻耶律大石,所幸的事,我軍大獲全勝,將耶律大石打得大敗而歸。”
說到這裡,他略帶歉意的望向完顏宗望道:“二太子,我知你們一直都在捉拿耶律大石,當時我也想捉住耶律大石送給二太子,當做一份厚禮,可惜的是,唉,大家都知道我大宋馬兒腿短跑得慢,這不,最終還是讓耶律大石跑了,雖然這是先天的劣勢,但我還是覺得忒對不住二太子了,二太子不會怪我吧。”
不說還說,一說到這事,金國代表個個氣得是暴跳如雷,恨不得一擁而上,將李奇給撕碎了,究竟是誰吃了這悶虧啊。
好在完顏宗望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畢竟他與李奇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笑道:“區區一隻喪家之犬,何足掛齒,他又能跑到哪裡去,遲早我會把他的人頭帶回去祭奠先祖,至於樞密使的一番用心良苦,我自當銘記於心,他日也定當厚報。”
日。嚇我?我真的被嚇到了哦。李奇左右擺動着腦袋向吳玠、莊祥等人道:“看吧,看吧,我就說二太子爲人大氣,不拘小節,又怎會與我們斤斤計較,你們一定要多多向二太子學習。”
“遵命。”
吳玠、莊祥紛紛頷首,雙肩微微顫抖着,看得出他們忍的確實很辛苦,不待你這麼埋汰人的。
李奇又道:“至於厚報嗎,那就免了,我們是盟友,爲自己的兄弟做點事,哪能圖回報了,這不是我們大宋君子的作風,助人爲樂,一直都是我在做的事情。”
完顏宗望見他七繞八繞,都從國事繞道人品上去了,懶得聽他在這胡扯,也扯不贏他,耶律大石已經走了,說再多也無濟於事,還是應該着眼於當下,道:“此事我們稍後在談吧,可別宣兵奪主了,汗王還在等你的解釋了。”
“解釋?哦,對對對,不過我已經說了,此事不能怪我們。”
說着,李奇向伊卜拉欣二世詢問道:“敢問汗王,那耶律大石是不是你請來的。”
伊卜拉欣二世點頭道:“我誤信他,這才引狼入室。”
“那就是了。”
李奇道:“那你可是請耶律大石來對付我們大宋的?”
“當然不是。”
伊卜拉欣二世急忙解釋道:“我們與大宋一直都有着非常密切的來往,也沒有理由去對付你們大宋,這只是一個誤會。”
李奇道:“是不是誤會這個先不說,就我看到的是,耶律大石進攻了我軍,是他先動手的,不知大汗以爲我們是否應該反擊呢?”
伊卜拉欣二世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才笑道:“這是當然,我們還應該感謝貴國幫我們驅趕走了這一條狼心狗肺的傢伙。”
“不謝,不謝,這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李奇堂而皇之受之,又道:“我說了這麼多,只想說明一件事,我們大宋絕無與貴國爲敵的念頭,我們只是被動還擊,我們出兵疏勒,不是爲了佔領疏勒,而是隻有一個目標,就是報復耶律大石,這纔是我們大宋此番出兵的唯一目的。”
伊卜拉欣二世道:“如今耶律大石已經被貴國擊敗了,那麼現在貴國應該將疏勒歸還於我國。”
李奇道:“當然,我可未說過不歸還疏勒。”
他話應剛落,尉遲婆羅突然道:“汗王莫要太看不起人了,這疏勒原本就是屬於我們于闐國的,要歸還也是歸還給我們。”
伊卜拉欣二世冷眼望着尉遲婆羅,道:“于闐國?哼,你們于闐國早就被我們滅了,這疏勒乃是屬於我們東喀喇汗王朝的,此事不容置疑。”
尉遲婆羅道:“汗王的意思是,誰佔領了這裡就是屬於誰的?”
伊卜拉欣二世道:“那是當然。”
尉遲婆羅冷笑道:“你可不要忘記,如今這裡是我們尉遲氏佔領的。”
伊卜拉欣二世突然望向李奇。
李奇慌張道:“汗王看着我幹什麼,我只是一個客人而已,你們的事,我可不想摻合進去。”
伊卜拉欣二世道:“那麼你們大宋是不會幫忙了。”
李奇雙手一張,道:“這是當然,我們大宋一直都是保持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