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個燒焦的竹筒對於秦夫人、馬橋他們並不陌生,無非就是竹筒飯,李奇以前也弄過給他們吃。但是對於這些小孩而言,那就非常陌生了,都呆呆的望着那些竹筒,表情甚是茫然。
李奇掃視那他們一眼,用刀劈開竹筒,竹筒崩裂的瞬間,一股竹之清香和米飯的芬芳就飄散開倆,白白的米飯混着絲絲肉末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七個小孩紛紛張着嘴巴,望着香噴噴的米飯,口水都快流了一地,多的就不說了,他們活這麼大,還真沒有吃過這麼白的米飯。
李奇將竹筒劈開後,並沒有急着遞給那些小孩,而是用木瓢從湯鍋裡面舀出鮮香的湯汁澆在米飯上面,但見熱氣騰騰直冒,米飯在滾燙的湯汁的澆溉下,發出滋滋的美妙聲音。
這饞的,那些小孩都快要把舌頭都吞進去了,雙目睜的大大的。
李奇又將剩餘的泥鰍分別放在米飯上面,更是惹人垂涎三尺了。
李奇笑道:“可以吃了,不過要小心燙。”
那小屁孩突然伸手從懷裡掏了掏,不一會兒,只見他掏出一個荷葉包來,他將荷葉打開來,但見裡面是一塊黑烏烏的東西,像似麪餅,但是麪餅應該沒有這麼黑,小屁孩將黑烏烏的麪餅放到一邊,然後用荷葉包着那竹筒。
其餘小孩見了,紛紛效仿,從懷裡掏出自己荷葉包來。
秦夫人看得好奇,拿起一塊麪餅來,詢問道:“這是什麼?”
鄧忠道:“哦,這是我們午餐。”
“午餐?”
秦夫人面色一驚。
小屁孩含糊不清的說道:“嗯嗯嗯,我們的爹孃要下田幹活,就在晚上做好午餐,讓我們帶在身上,餓了就拿出來吃。”
難怪他們這時候不回去。都不見家長來找他們。秦夫人又問道:“那這是用什麼做的?”
李奇道:“這是用少量的糯米加上大量的野菜做的。”
秦夫人詫異道:“你也知道?”
李奇點頭道:“當初我去鳳翔的時候,曾見過當地百姓吃這個,因爲糧食貴,頓頓大白米,他們可吃不起,而野菜可以自己去山裡採,這樣一搭配,可以省出很多糧食來,而且又可以飽肚,只是不能持久。”
秦夫人聽得稍稍點了下頭。但是卻說不出話來,只覺喉嚨裡面有些添堵。
李奇拿起小屁孩的糯米餅笑道:“小子,這糯米餅能不能請大哥吃?”
小屁孩驚訝道:“大哥要吃這個麼?”
李奇道:“當然,這可是一種蘊含智慧的美味,大哥可是非常喜歡。”
小屁孩忙抹了抹嘴,非常豪爽的說道:“那大哥儘管吃便是,不夠,我家裡還有。”
“那就謝謝你了。”
李奇悄悄將自己的米飯推倒小屁孩面前,然後拿起這黑烏烏的糯米餅吃了起來。
秦夫人見了。稍稍低着頭,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也將自己的竹筒米飯推到那些小孩面前,自己則是用手從糯米餅上面掰出一點點放入嘴中。談不上什麼好吃不好吃,能下嚥就算不錯了,有些苦澀,只是不知道是舌頭的苦澀。還是心理的苦澀。
馬橋和那車伕原本都已經拿起了竹筒飯,可是見到李奇和秦夫人都將自己的竹筒飯給那些小孩吃,也都將自己的竹筒飯給了那些小孩。自己則是拿起他們的糯米野菜餅吃了起來。
沒吃一口,都得喝一口水下嚥。
後來又學着李奇,將這餅在湯裡面泡一會兒再吃,這才勉強吃的下去。
可這吃着吃着,幾人心中都挺不是滋味!
而這幾個小孩都是狼吞虎嚥,湯和飯都不落下,不一會兒功夫,這一鍋湯和一筒筒米飯都被他們消滅的乾乾淨淨。
個個都跟個大老爺們似得,拍着滾圓滾圓的肚皮,那叫一個舒適呀。
李奇笑呵呵的問道:“怎麼樣?好不好吃?”
一干小孩使勁的點着頭。那小屁孩道:“大哥,你做的飯菜真是太好吃了。”
秦夫人笑道:“他可是---。”
“廚師。”
李奇搶先說道,他害怕自己暴露出真實身份,會嚇壞這些小孩。
鄧忠道:“那大哥你一定是大酒樓的廚師吧。”
李奇笑問道:“你還知道大酒樓啊。”
鄧忠嘿嘿一笑,道:“倒是知道一點。”
李奇道:“那你且說說看,咱東京有那些大酒樓。”
⊙ttκa n ⊙¢ ○ 鄧忠道:“說到咱們東京的大酒樓,這第一是非醉仙居莫屬。”
李奇哦了一聲,道:“可是我聽說東京第一樓乃是樊樓。”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鄧忠揮揮手,道:“大哥,大姐姐,你們聽說過金刀廚王沒有?”
秦夫人抿了抿脣,道:“自然聽過,怎麼,你識得他麼?”
“我哪有那福氣。”鄧忠道:“可是我聽人說,這金刀廚王可是了不得,他做的菜就連皇上都讚不絕口,還有,還有金刀廚王釀造的天下無雙,嘖嘖,就這名字都忒好聽了,我若有幸能喝一口,那此生足矣,而且我聽我爹爹說,這金刀廚王可是咱們的大恩人,因爲他的變法,咱們家纔有地可種。”
秦夫人笑道:“他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鄧忠好奇道:“大姐姐,你識得金刀廚王?”
秦夫人淡淡道:“識得他又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小屁孩興奮道:“那姐姐能否與我說一些金刀廚王的故事。”
秦夫人輕輕哼道:“他有什麼故事,整一隻狡猾的狐狸,說他的故事,怕會教壞你們。”
靠!你這是拐着彎來罵我啊!李奇忙道:“你們可別聽她胡說,這金刀廚王我也認識,爲人正直,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爲國爲民,俠之大者,乃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他的故事說上三天三夜恐怕都說不完。”
這話說的秦夫人和馬橋都嗤之以鼻,這要何等臉皮才說得出這話來。
可是那些小孩卻道:“我相信大哥的話,我們爹孃都說金刀廚王是一個好官。”
“不錯,不錯,鄉親們都這麼說。”
“大姐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李奇聽得使勁的憋着嘴。
秦夫人見這些小孩似乎都在替李奇打抱不平,心中有苦難言了。只好無奈道:“或許---或許吧。”
李奇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小屁孩好奇道:“大哥,你笑甚麼?”
李奇擺擺手,道:“我笑她這麼大個人,竟然連人都會認錯,估計是被人騙了,智商啊!”
那些小孩聽後,紛紛捂住偷笑起來。
這李奇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辯,秦夫人實在是鬥不過。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那小屁孩突然問道:“大哥,大姐姐,你們是夫妻麼?”
秦夫人一愣,旋即佯怒道:“大弟。你不要亂說。”
這小屁孩名叫鄧大弟,是鄧忠的表弟。
“你發什麼脾氣,莫要嚇壞了他們。”李奇不滿的瞧了眼秦夫人,又一手護着大弟。笑嘻嘻道:“你這話從何說起啊!”
鄧大弟怕怕的瞧了眼秦夫人。
李奇忙道:“你別怕,有大哥在這裡,你說就是了。”
鄧大弟道:“我是看大哥你和大姐姐那---那啥貌---。”
“男才女貌。”李奇立刻道。
“對。所以我才這麼問的。”
李奇嘿了一聲,道:“小子,看不出你年紀不大,倒是挺有見識的,我非常欣賞你。”
秦夫人急得跺腳道:“李---你這廚師在胡說甚麼?他們不懂事,你可不能跟着亂說一氣。”
李奇突然嘆了口氣,道:“大弟,我原本看你們幾個挺有天分的,若是加以培養,將來定能出將入相,還想出錢供你們讀書---。”
“讀---讀書?”
鄧忠幾個小孩都睜大雙眼望着李奇。
鄧大弟道:“大哥,你是說真的麼?你可以讓我們讀書。”
秦夫人聽得也是一愣,這個主意還不錯哦,其實她很少出門,更加少跟陌生人打交道,今日碰巧遇到這幾個小孩子,與他們這些小孩在一塊,倒是覺得無憂無慮,比跟她父親他們在一起要輕鬆多了。
“這倒不是什麼問題,可是---。”
李奇話鋒一轉,語帶爲難之意。
鄧忠忙問道:“可是甚麼?”
李奇瞥了眼秦夫人,道:“可是這位大姐姐說你們挺不懂事的,想來她是不贊成,唉,可惜這家不是我做主呀。”
秦夫人聽得怒視着李奇,這廝真是太可惡了,你家不是你做主,難道還是我麼,分明就是在佔我便宜啊。
鄧大弟年紀小,但是非常渴望可以讀書,乞求的望着秦夫人,道:“大姐姐,我---我答應你,我再也不胡鬧了,再也不拿彈弓射別人了。”
其餘小孩也紛紛點頭。
秦夫人真是有苦難言,這分明就是李奇故意下的套,讓她往裡面鑽,道:“大弟,姐姐不是這意思,姐姐---都怪你這廝。”說着說着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只能手往李奇身上一指。
李奇笑呵呵道:“那你是什麼意思嗎?”
一干小孩都期盼的望着秦夫人。
秦夫人看着這一對對充滿期望的黑眸子,擠出一絲笑容道:“我當然贊成你們去讀書,不然我方纔也不會教你們認字。”
果不其然,她話應剛落,李奇突然一手握住秦夫人的柔荑,一臉感動的說道:“娘子,想不到我們夫婦早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這都能想到一塊去,真是太神奇了。”
這太肉麻了,還有比這更噁心的麼。
這便宜佔的真是人神共憤,馬橋都看不下去了,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但是他可管不着,只要李師傅沒有摸美美的手就行了,果斷的喝酒去了。
秦夫人震驚的望着李奇,她原本以爲李奇也就是嘴上佔佔便宜。哪知李奇竟然在這光天化日之下握住她的手,正欲暴怒,忽聽鄧大弟拍着小手掌道:“大哥,姐姐答應了,我們是否可以讀書了。”
必須可以啊!李奇呵呵道:“沒有問題,明日你叫你們父母去太師學院報名就行了。”
“太師學院?”
鄧忠道:“就是那蔡太師辦的學堂麼?”
李奇點頭道:“對啊。不好麼?”
鄧忠眨了眨眼,道:“大哥,我們真的能去太師學院讀書麼?”
李奇點頭道:“是的,就算你們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你們的大姐姐啊。是吧,娘子。”
秦夫人餘光狠狠警告了下李奇,然後才點頭道:“是的,他說行,就一定行。”
“真是太好了。”
幾個小孩直接蹦了起來,手舞足蹈的跳了起來。
秦夫人趁機使勁的抽了抽手,可是李奇死活不放,她雙眉一軒,沉聲道:“你還不放開。”
李奇道:“做戲得做全套。你不能破壞孩子們對美好事物的憧憬啊!”
“什麼美好事物?”
“男才女貌啊!”
秦夫人啐了一聲,道:“你快些放開。”
“放就放,要不是爲了他們幾個,誰稀罕了。”
李奇念念不捨的鬆開手。
秦夫人聽得是氣不打一處來。道:“真是卑鄙小人,竟然用小孩來做擋箭牌。”
李奇委屈道:“這還不是讓你給逼的,鄭逸這麼君子都泡你不到,想來你不喜歡君子。所以我纔有自毀人品,做個小人來泡你,你不諒解我的苦心也就罷了。竟然還怪我,嗚嗚嗚,真是太欺負人了。”
究竟是誰欺負人了。秦夫人火冒三丈,面對賤到骨頭裡的李奇,着實是忍不住了,道:“你這廚子,真是欺人太甚,我與你拼了。”
說話間,她揚手就朝着李奇打去。
“大姐姐,你們在幹什麼?”
這手揮到一半,忽聽鄧大弟說道。
秦夫人轉頭一看,只見幾個小孩都帶着一絲好奇的望着他們兩個,不禁尷尬不已。
李奇趕緊握住秦夫人的手,笑吟吟道:“你們不懂,這夫妻之間,打是親,罵死愛,長大之後你們就會明白的。”
鄧大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難怪我爹經常打我娘。”
秦夫人驚訝道:“你爹經常打你娘嗎?”
鄧大弟道:“是啊,而且總是在晚上打,吵得我都睡不着覺。”
李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秦夫人面色一下子僵硬住了,從脖子紅到臉,連耳垂都紅透了。
李奇哪裡還忍得住,哈哈道:“大弟,你說的太對了,我真是太欣賞你了,不錯,這就是打是親,罵是愛,所以在這種時候你千萬別去打擾你爹和你娘。”
鄧大弟似懂非懂的點着頭,倒是鄧忠這小子似乎比較早熟,躲在一旁偷偷壞笑。
鄧大弟突然問道:“那你大哥你和大姐姐也經常打架麼?”
“啊?”
這個問題太生猛了。李師傅都有些羞於回答了。
秦夫人急得臉都紅了,道:“大弟,你若再這般問,就不讓你讀書了。”
鄧大弟嚇得立刻捂住嘴。
李奇忙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我說娘子,你也真是的,跟一個小孩動什麼怒,大弟莫怕,就算你不願讀書,大哥我也用八擡大轎請你去讀書,你丫太有前途了,我看好你。哈哈---!”說着說着他又呵呵笑了起來。
鄧大弟聽得怪興奮的,道:“大哥,你真是大好人呀。”
李奇投桃報李道:“你也是,你也是。”
鄧忠突然道:“對了,我們應該趕緊去告訴爹孃,要是爹孃知道咱們也能讀書了,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嗯嗯嗯。”
“大哥,你等一會,我們去去就來。”
幾個小孩說着就急急忙忙的往田裡跑去。
等李奇反應過來,幾個小傢伙已經跑得老遠老遠了,苦笑得搖搖頭道:“這幾個小傢伙。”
忽聽邊上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你還不放開。”
李奇轉頭一看,只見秦夫人用冰冷的目光望着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握住秦夫人的手,暗道,這手還是真是又軟又滑呀,嘴上卻怕怕道:“我放了,你就會打我。”
“你快些放開。”
“你先說你不會打我。”
“我不會,你快放開。”
“真的?”
“你放還是不放?”
“不---我---我,娘子---哦不,三娘,你千萬別激動,這會出人命的。馬橋,快快擋在我身前。馬橋,馬橋,靠,你這廝什麼時候坐那邊去了。”
李奇望着秦夫人手中拿着的那根大木柴,趕緊縮回手來,大汗淋漓,要命的是不知何時馬橋坐到田裡面的草堆上面去了,這下託大了。
秦夫人已經是忍無可忍了,這新仇舊怨加在一塊,手開始抖了起來了,咬牙切齒道:“你這無恥淫賊,屢屢輕薄於我,我---我----。”
有搞頭哦。李奇用一種帶有商量的語氣道:“乾脆以身相許,這樣就不能算是輕薄於你了,哈哈,你說這個辦法是不是兩全其美啊。”
砰!
李奇話音剛落,木柴就重重打在他身邊,這幸虧他躲得快呀,驚訝道:“靠!你來真的呀!”
“我與你同歸於盡。”
“這莫不是傳說中的殉情,咱們關係還沒有好到這一步吧,喂喂喂,你還來,靠,哎呦,別打,別打。”李奇見秦夫人舉木揮來,立刻爬起來就跑,一邊跑一邊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謀殺親夫了。”
酒鬼坐在草堆上,冷眼一瞥,嘆了口氣,又灌了一口酒進去。
這時候,那車伕突然湊了過來,道:“奇了,奇了。今日的夫人好像與以往的夫人不太一樣啊。”
馬橋淡淡道:“夫人還是夫人,換做是你跟樞密使待在一塊,你遲早也會拿起這木棒的,夫人算是涵養好的了,還能忍到今天,換做是我,早就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