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李奇在白淺諾的督促下,無奈的從暖和的被窩裡面爬了出來,這其實不是他懶,要知道他當了很多年的廚師,而他一出來就是主廚,早餐都是下人面做,他負責的是正餐,所以他上班都是上午時分,當然,也有可能被他無良的岳父大清早拉去談生意,這麼早上班真的打亂了他作息。
但是沒有辦法,這是一個屬於皇帝的年代。
不過,只要李奇在大殿上一露面,各方牛鬼蛇神都變得異常緊張,注意力都在李奇身上,乞求他別在講故事了,他們敢對天發誓,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站在這裡聽李奇講故事,那真是要人命啊。
好在今日李奇沒有這心情說故事,基本上都沒有開口,唯一的一個小插曲就是趙楷詢問他的傷勢,這看似詢問,其實是在警告,你這樞密使,二府的首領之一,可得做一個好榜樣,你天天不來上朝,那下面的人又會怎麼做?
這班沒有上班,還不準老闆發幾句牢騷麼?
李奇低頭認錯,誠懇的不得了。
這一日早朝在衆人緊張的心情下終於平穩的度過了。
“毛院長,請留步。”
李奇一出大殿,就找到了毛舒,又向李綱等人微微頷首示意。
李綱等人見了,非常識趣的離開了。
毛舒疑惑道:“不知樞密使找下官有何指教?”
李奇半開玩笑道:“什麼指教的,我可不敢,萬一你立法規定樞密使每天必須得來上早朝,那我豈不是完了。”
毛舒笑道:“樞密使說笑了。”
李奇手一伸,道:“咱們邊走邊說吧。”
“請。”
毛舒嘴上說着,心裡卻在想,他找我幹什麼?雖然他全靠李奇才爬上來的,但是記得他第一天來上朝。李奇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這讓他面對李奇時,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李奇一邊走一邊隨口道:“毛院長,最近你們立法院比較沉寂呀。”
毛舒立刻道:“樞密使有所不知啊,下官都好些天沒有睡好覺了。”
不管是兵制改革,還是思想改革,趙楷都習慣讓立法院去衝鋒陷陣,畢竟這都是非常敏感的事,如果皇帝拍板,那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萬一造成很大的反響,那麼皇帝將會進退兩難,如今有了立法院在中間,那麼皇帝就可以躲在後面操縱,遊刃有餘,這也是爲什麼趙楷會非常看重立法院的原因。
所以,立法院絕不清閒。
李奇搖搖頭道:“我指的不是這個,你可不要忘記成立這立法院的初衷,那都是爲了給百姓爭取到一個公平的環境。可是如今的立法院卻將注意力放在了改革上面,與百姓的互動變少了,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立法院能夠長久下去。全在於百姓的看法,一旦百姓遺忘了立法院,那就是立法院關門之時。”
毛舒道:“下官怎敢忘,但是這律法不是說定就能定的。這需要一個過程,樞密使是不知道,每當一條律法提出來時。我們立法院都是吵的不可開交。”
立法院可是集結了各個階層的人,每一條律法的出現,對各個階層都會造成不一一樣的衝擊,是好是壞得因人而異,但是這樣一來,每天律法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從平平衡各方利益,儘量照顧到各個階層的人士,像疑點利益歸於被告,這一條律法能夠減少窮人的不白之冤,也能給予富人提供一條脫罪的捷徑,所以這條法律雖然轟動,但是反對的甚少。
李奇點頭道:“就算我沒有親眼目睹,我也能想象得到,但是我覺得立法院走入了一個誤區。”
毛舒聽得面色一緊,這立法院可是李奇弄出來的,他的建議可是非常寶貴的,詢問道:“還望樞密使能夠指點下官一二。”
“不敢,不敢。”
李奇謙虛的一笑,道:“你們立法院的想法肯定是制定出一套完整的律法,然後再對外發布。”
毛舒點點頭道:“通常是這樣的,除非皇上親自下命頒佈哪條法令,這有什麼不妥嗎。”
“極爲不妥。”
李奇道:“首先,也就是我剛纔說到的,要是立法院缺少與百姓的互動,那對立法院而言絕不是一個好消息,其次,以法治國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提,就是人人懂法,如果百姓都不懂法,那就很難做到以法治國,然而,要是立法院是一整套的律法頒發,那百姓會很難記住的,如果一條一條的發,那麼百姓就會很從容的記住,也有足夠思考的餘地,這同樣會促使立法院進步。”
毛舒聽得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才點頭道:“樞密使說的是,是應該如此。”
李奇又道:“不僅如此,如果你盡頒佈一些偷竊、搶劫這類的律法,雖然與百姓息息相關,但是缺乏震撼力,不足以表現出立法院的威信,因爲人人都知道這是屬於犯法的,這就好比做生意一樣,在剛開始要先弄出一個震撼的商品出來,以此來吸引客人的眼球,當初立法院成立時頒佈的疑點利益歸於被告,這就是一項顛覆性的律法,如今這句話已經成爲了百姓口中的口頭禪,而他們一說起這句話,就會自然而然的想起立法院,這對於現在的立法院極爲重要。”
毛舒頻頻點頭,道:“那不知樞密使有何良策?”
真是上道!李奇道:“我想我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震撼,要具有顛覆性的律法,要能夠引起轟動。”
毛舒想了想,道:“毛某才疏學淺,在目前的立項中,實在想不到有哪條律法能夠如樞密使所言的那般。”
“怎麼沒有,這我都知道。”
“還請樞密使賜教。”
“女人保護法啊!”李奇道。
“女人保護法?”毛舒道:“這我怎麼沒有聽說。”
李奇解釋道:“就是關於歌妓的一些律法呀,歌妓不就是女人麼。”
毛舒恍然大悟。
李奇笑道:“歌妓在我大宋文化中佔有比較特殊的地位,雖然她們地位卑賤,但是她們的一舉一動都牽動天下士子包括士大夫的心,而且據我所知。皇上早就讓立法院針對歌妓立項,相信你們已經在籌備當中了吧。”
毛舒嘆了口氣,道:“樞密使你說的全都沒有錯,但問題是這條律法遲遲頒佈不下來。”
“爲什麼?”
毛舒道:“這都是因爲歌妓的過於卑賤,被人看不起,鮮有人站出來爲她們說話,而且若是朝廷立法還於歌妓自由身,那麼就嚴重的侵犯了士大夫和朝中官員的權益,而且下官雖是立法院的首官,但不是我說了算。得通過立法司表決之後才能頒佈。”
李奇道:“可是皇上的用意你也很清楚,在皇上的宏圖大計中,女人將會充當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皇上要籠絡天下女人的心。”
毛舒點點頭道:“這下官也清楚,但問題是這條律法牽扯到太多人,即便立法院強行通過,也一定會遭到非常強烈的反對,而且那些人也不見得會遵守。”
李奇搖搖頭道:“毛院長,你這番話真是令我感到非常的失望。如今的歌妓就如同奴隸一樣,連普通的婦人都不如,這種情況發生在野蠻的金國,這我能理解。但是我大宋個個都是彬彬之士,滿腹經綸,怎麼能允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而你身爲立法院院長如果遇到一點困難。就選擇避重就輕,那麼這立法院還有存在的必要嗎,這和徇私枉法又有什麼區別。將來還有更多的律法會涉及到大臣們的利益,你都能避開嗎?立法院的存在就是要將皇帝以外的所有人束縛在其中,你們只是對事不對人,而立法院就是一把剛正不阿的利劍,而且有皇上爲你們撐腰,你怕什麼。”
毛舒聽得是慚愧不已,作揖道:“樞密使教訓的是,是下官糊塗了,還請樞密使再點撥幾句。”
李奇湊過去,小聲道:“很簡單,拿皇上出來開刀。”
毛舒聽得猛抽一口冷氣,身體一晃,險些跌倒,幸得李奇扶住他,道:“你別怕呀。”
你都要拿皇帝開開了,我能不怕嗎。毛舒忙道:“樞密使,下官什麼都沒有聽見,還請樞密使今後可莫要再說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了。”
李奇鬱悶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從宮妓下手,先解除宮妓的束縛,當初皇上大規模縮減宮妓的規模,足見皇上對這些不感興趣,那麼皇上肯定會答應,這有皇上帶頭了,那接下來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你想想看,連皇上都做出了表率,誰還敢反對,至少在表面上是不敢反對的,然後你就順勢將這一條律法頒發出去,我建立時就命名爲女人保護法,將歌妓劃到女人中間,這樣可以減少許多阻力,因爲你會得到天下女人的支持。”
毛舒聽得是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李奇繼續道:“毛院長,可別說我沒有提醒你,如今全國都在變革,皇上又非常重視立法院,如果你們藉着改革這股風整頓律法,會輕鬆許多,一旦改革結束,你再來頒佈律法,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你們立法院身上了,那時輿論的壓力可就大的多了,而且今後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那些基本法倒是可以延後,但是一些特別敏感的律法得趕緊頒發出去,這律法一出來,就看司法院了,你們立法院即獲得了公信力,又不需要面對太多的壓力。”
他從不擅長用那些大道理去說服人,上面這一番話他幾乎就沒有提到歌妓是多麼可憐,需要保護,而是直接從立法院的切身利益做爲切入點,因爲他現在說服的不是天下百姓,而是毛舒一個人而已。
見毛舒臉上出現一絲動容,李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毛院長,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成大事者,必須要果斷,既然這條律法早晚都得出來,這宜早不宜遲啊。”
毛舒心想也是。在未來,很多方面可能都需要女人來充當生力軍,因此皇上非常看重這一點,那麼這條律法遲早要出的,心一橫,拱手道:“多謝樞密使賜教。”
話說至此,他沒有再說了。
畢竟這是立法院的事,他若對樞密使言聽計從,那這問題可就大了。
李奇心如明鏡,呵呵道:“哪裡。哪裡,我也就是隨便說說而已。經濟使還在前面等我,我就先告辭了。”
“樞密使慢走。”
三日後。
少宰府。
戶部尚書胡義坐在左首位上,向秦檜道:“少宰,你可聽說了,最近立法院在籌備什麼女人保護法,真是聽着讓人好笑,一羣男人在那裡研究歌妓。”
秦檜放下茶杯,道:“我倒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立法院是面向我大宋臣民的,討論歌妓有什麼值得好笑的,這可不是小事啊,你可也得注意一些。趕緊將你府中的歌妓全部送回家,送點錢讓她們走都行。”
胡義緊張道:“少宰認爲這條律法真的能出來,這怎麼可能,自古以來。歌妓都是如此過來的。”
秦檜淡淡道:“改革就是求變,你難道還不明白麼,若是都自古以來。那還變法幹什麼,墨守成規就行了,多的我就不說了,送不送隨便你,反正你現在不送,這律法一出,樞密使也會逼着你送的。”
胡義一聽樞密使,心臟猛烈的跳動了一下,他在李奇面前可沒有少吃苦頭呀,暗想,對呀,少宰府中好像都沒有一個私妓,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玄機,罷了,罷了,爲了幾個私妓去惹那瘋子,這太不划算了。
念及至此,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這時候,下人通報:“啓稟少宰,吏部尚書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較爲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此人正是吏部尚書司馬績,“下官見過秦少宰。”
“是宇生啊,快快請坐。”
司馬績又和胡義相互行了一禮,然後坐在右首上,面色凝重道:“少宰,今日經濟使曾來找過下官。”
“她?”
秦檜道:“她找你幹什麼?”
司馬績道:“她給了下官一份名單,希望吏部能夠將名單上面的人安排在成都府,萊州府等等各州縣。”
他話應剛落,胡義就拍桌子道:“豈有此理,她經濟使未免欺人太甚,竟然還敢幹預吏部的公務,我一定要去皇上那裡參他們一本。”
秦檜道:“參誰?經濟使?還是樞密使?”
胡義道:“這跟樞密使無關,自然是參經濟使。”你讓他參李奇,他還真沒有這個膽,只能殺雞儆猴。
秦檜捋了捋鬍鬚,呵呵道:“就依她說的去做吧。”
司馬績驚訝道:“可是經濟使這分明是想幹預吏部的政務,這於理於法都不合。”
秦檜道:“當初在大殿上,經濟使就曾幾番說到,吏部提供的人才皆是無用之才,最後商務局還得自己去招人,這讓吏部已經顏面有損,如果我們不答應的話,到時她還可以藉機倒打一耙,說我們故意弄一些酒囊飯袋給她,這反而會更加不妙,現在人都是她提供的意見,到時出了什麼亂子她就不能怪到我們頭上來了。”
胡義道:“可是如此一來,我們就不能用吏部去牽制他們了。”
秦檜呵呵道:“商務局的權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關鍵是需要別的衙門配合,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只要其餘的衙門是我們的人,這商務局等於還是得受到我們牽制,其實我早就料到了,我們最近動作頻頻,他們不可能一點也沒有察覺,若是他們於動無衷,那纔可怕呀,由他們去吧。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等會還會收到兩份名單,一份是來自立法院,一份是來自司法院,如果沒有大問題,你就全部應承下來,也不用來找我了,二院如今深得皇上看重,而且他們是屬於中立的,我們還是儘量不要去得罪他們,免得又像上一回一樣,他們羣起而攻之。幸虧皇上有自己的打算,不然我們將會一敗塗地。”
司馬績皺眉道:“那就任由他們干預吏部?”
“這只是一種交換,你給他們一些好處,他們纔不會干預吏部的政務,否則的話,說不定隔三差五就有一道奏摺是彈劾吏部。”
秦檜輕輕一笑,道:“他們只管律法,只要我們不犯法,他們就拿我們沒有辦法。哦,說到這不犯法。我倒是有件事早就想與你們說了,如今工商稅佔得國庫收入的九成,將來恐怕還會增加,商人的地位將會大大提高,商務局開了先例,允許破格提拔商人爲官,依我看這現象肯定會一直持續下去,商人會通過各種途徑進入仕途,但是商人不可能會超過士子。最多也就是在地方上乾乾,不會再出現一個樞密使了。
而我們是要鞏固在地方上的權力,這商人當官好啊,至少他們不會去貪。你們別看商人好利,但是他們更怕死,他們有錢,買賣可以爲他們賺的不少的錢財。甚至那點俸祿都不會在意,所以他們不會去貪污,當今皇上可是最討厭貪污的現象。但是皇上不反對爲官者去做買賣。
不僅如此,現在的商人都有錢,但是地位還差了一點,他們如果爲官,肯定會全力以赴,爭取一個好名聲,爭取更高的地位,這種人我們用得就放心,反倒是那些讀盡聖賢書的寒門子弟,一旦弄塊肉在他們面前,保不齊就會動心了。”
胡義道:“那不知少宰的意思是?”
秦檜笑呵呵道:“想辦法籠絡一些富商,讓他們參與到變法當中來,樞密使爲什麼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這麼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他得到很多富商的支持,所以他的變法空前的成功,反觀王安石變法,盡跟那些富商地主作對,一心只想充裕國庫,無異於殺雞取卵,失敗也是情理之中。
最近我一直在想,爲什麼爲官者十有八九都是貪官,當初我南下肅清官場時,沒有幾個是身家清白的,有些貪圖小利的官員,我都懶得去理了,太多了,殺都殺不完,爲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這都是貪戀引起的,而貪戀又是因何而起,很簡單,因爲沒有,所以想要,如果每個官員都跟樞密使一樣家財萬貫,誰還去冒這險。
所以想要管住自己的手,就必須要先擁有,錢,通過買賣去賺得就行了,樞密使光玻璃賺的錢,哪怕是掌管天下財政的三司使貪都得貪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我是沒這本事,有的話,我早就開始做買賣了,不過我最近一直都在學習,也讓內子搗鼓一些小買賣,你們有興趣,也可以參與進來,這當官的做買賣,有着天生的優勢,因爲政策是我們擬定的,我們可以事先預判,甚至可以爲買賣擬定政策,只要利國利民,皇上肯定會答應的,而且還不犯法,一舉兩得。
你看樞密使的醉仙居在金兵退去之後,負債累累,可是這貨幣一來一回,他不知賺了多少錢,這不是他有多大的能耐,而是這是他設計的。我說了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們,立法院和司法院出來後,千萬千萬不要抱着僥倖的心理,一旦發現,那誰也保不住你,我們可以輸給樞密使,那至少還能翻身,一旦輸給律法,那就徹底完了,想賺錢,做買賣去,憑藉我們的地位,很多富商會願意幫我們的忙,我們還能借此籠絡不少富商,有錢有人,那我們才能夠立於不敗之地,這士農工商,是缺一不可。”
司馬、胡二人起身拱手道:“多謝少宰點撥,下官受用不盡。”
秦檜哈哈道:“用不着謝我,我也是像樞密使學的。”
司馬績道:“不過還是少宰你想的更加周詳。”
“若非如此,我早就捲鋪蓋走人了。”
秦檜嘆了口氣,面帶憂愁道:“你們別看樞密使整日都嬉皮笑臉的,暗地裡他可狠着了,當初王黼權傾朝野,而他只是一個廚子,到後來你們也看到了,還有白時中,他的老丈人,不照樣被他騙的差點沒有氣死,這至親之人,都被他們矇在鼓裡,何苦我們呢?
而且他做起事來壓根就是一個瘋子,當初我在他手下的時候,這汗毛就一直是豎立着,常常擔心的整宿睡不着覺,可是說來也奇怪,他每次都能出奇制勝,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們,就他做的那些事,你換個人去做,腦袋都不知道掉了多少個,這我至今也未能想明白,或許真是他的名字取得好吧,李奇,李奇,讓人防不勝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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