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沒有讓人失望,他的出現立刻讓朝堂變得非常熱鬧起來,只是他這陣風來的有些過於猛烈了,很多人一時半會都消化不了,哪怕趙楷已經離開了大殿,他們還是站在大殿中,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唯獨秦檜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隨後他的人也急忙忙的跟了出去。
“哎,那個,過來下。”
李奇突然朝着邊上一個太監招了招手。
那小太監趕緊走了過來,行禮道:“樞密使有何吩咐?”
李奇笑道:“去弄杯茶來,我說口都渴了。”
“是,樞密使請稍後。”
很快,那小太監就端來一杯熱茶。
“多謝。”
李奇捧着熱茶朝着外面走去。
他一動,後面的官員才陸續往外面走去,自從王仲陵被審查後,他們的日子都是如履薄冰,天天盼着李奇歸來,如今李奇不僅回來了,而且這頭一回上朝就從秦檜身上切下一塊肉來,個個是底氣十足,滿面春風,走起路來,都是步步生風,談笑風生,好不開心。
倒是李奇感覺自己有點像黑社會老大,這看上去可是一點也不低調呀。
不知何時,鄭逸突然走到李奇身邊,低聲道:++“樞密使真是好手段,這一上朝就讓他吃了一個這麼大的悶虧,方纔的演講真是太精彩了。”
李奇笑道:“你就別來擡舉我了,這纔算是打了個平手,若是我不做點事,那我怎麼去面對王叔叔。”
鄭逸呵呵道:“是我擡舉你了,還是你太謙虛了,王叔叔的事再大,不過也只是暫時的,這官職還在那裡。王叔叔還是有機會復職的,但是你倒好,這一來就將三省六部變成了三省五部,比起前朝而言,刑部對於三省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估計秦少宰今晚肯定難以入眠。”
頓了頓,他又道:“我可沒有惹你,你第二步不會是打我三司的主意吧。”
李奇詭笑道:“這我倒是真的想,畢竟你三司有錢呀,可是想想還是算了。別到時三司沒有撈着,到最後還把商務局給丟了。”
“算了,商務局可不是每個人都能玩轉的,若非七娘是你的妻子,她也不見得就能坐穩這商務局的位子。”鄭逸苦笑的搖搖頭,道:“你讓對方摔了一個大跟頭,對方肯定會反撲的。”
李奇道:“這就跟下棋一樣,就算對方是傻子,你也不可能一子不丟。我已經有心裡準備了。”
這時,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向道:“樞密使,皇上傳你去御書房。”
鄭逸頗帶一絲幸災樂禍的望着李奇。低聲道:“看來你事先沒有通氣呀。”
李奇道:“這事要事先通氣,可能就成不了了。那好,我去受罵了,告辭。”
御書房。
“微臣參見皇上。”
“免禮吧。”
“謝皇上。”
趙楷眼一瞪。哼道:“樞密使真是好威風呀,在朕的大殿之上能夠將通姦說恁地精彩,縱觀古今。恐怕也就你樞密使有這能耐了。”
這算得了什麼,那都是刪減版的,我都還沒有說細節了,不然你現在肯定還坐在龍椅上聽我說故事了。李奇道:“皇上見諒,微臣出身市井,身上不免沾染一些壞習慣,一時半會改不過來,還請皇上多多包涵。”
趙楷嘖嘖兩聲:“還出身市井了,你李奇是什麼人朕還不瞭解麼,就算讓你去裝大聖人,你也能裝的惟妙惟肖,是道貌岸然還是小人嘴臉全看你心裡打得是什麼主意。”
汗!想不到我的演技都得到了皇上的認同。李奇憨厚的笑道:“皇上過獎了,大聖人我真的裝不出,畢竟微臣的字就那樣。”
“朕不和你東拉西扯。”趙楷一揮手,道:“你方纔的話是不是還沒有說完,繼續說啊。”
李奇錯愕道:“臣方纔已經說完了啊。”
“說完了?”趙楷冷冷一笑,道:“你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就是律法和皇權誰更大,立法院應該凌駕在朕之上。”
“微臣不敢。”
李奇垂首道。
“不敢?這世上還有你樞密使不敢的嗎。”趙楷哼道。
李奇沉默以對。
趙楷瞧了他一眼,道:“怎麼?難道朕猜錯了?”
李奇道:“啓稟皇上,這已經超出微臣的考慮的範圍。”說着,他突然話鋒一轉,道:“皇上乃是主宰,究竟律法和皇權誰更大,這應該是皇上考慮的事情,而非微臣。”
趙楷指着李奇道:“看吧,看吧,終於說出來了,朕就知道是這樣。”
李奇擡起頭,正色道:“皇上,微臣敢對天發誓,微臣絕無此意。律法的存在是約束那些破壞我大宋江山社稷之人,皇上一心爲我大宋,對於皇上而言,律法是否高於皇權,這其實並不重要,因爲皇上根本不可能觸犯律法,但是如果在宣和年間,律法是凌駕於皇權之上的,那麼也許就不會出現花石綱的事件了,微臣一心只是爲了大宋,其實建立立法院同樣也約束了微臣,微臣從中得到的只是約束?這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趙楷聽得一愣,他明白李奇的意思,就是說你在位期間,這律法與皇權的關係並不重要,但是你能保證你後代也能如你一般嗎?臉色緩和了幾分,道:“難道你就一點私心都沒有嗎?朕看不見得吧。”
李奇道:“是否有私心,這個自有公論,微臣不想做太多的辯解,但是微臣真的覺得只有一套完善且與時俱進的律法才能開創亙古以來最強的中原大國,現在我大宋也迫切的需要這麼一套律法,因爲需要,纔會存在,其實道理就這麼簡單。”
趙楷道:“如果你這一番話是在父皇在位期間說的話,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
李奇道:“微臣知道,既然皇上這麼瞭解微臣,那微臣也就實話實說了。微臣能活到現在,這護身符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正是因爲微臣知道微臣和皇上想的是一樣,故此微臣纔敢這麼說。世人都說貞觀時期是最開明的,但是微臣不這麼認爲,微臣認爲我大宋纔是最開明的,唐太宗時期,也就一個魏徵敢指着皇上鼻子罵,但是在我朝。說句不得當的話,哪個皇帝沒有被臣子罵過都不好意思說自個是大宋的皇帝。”
他這話還真沒有說,宋朝雖在封建時代,確是是非常開明的,因爲讀書人的地位太高了,御史臺的官員經常登鼻上臉,追着皇帝去罵,宋神宗、宋仁宗幾次都差點被罵哭了,就連昏君宋徽宗也沒有少被人罵。這都已經形成了常態。
李奇繼續說道:“正是因爲如此,微臣覺得我朝的君臣都已經非常成熟了,成熟到足夠容下一個立法院,立法院的出現將會讓每年的冤案減少六成。這對於我大宋百姓是一個莫大的好消息,至於律法是否高於皇權,微臣還是那句話,這是皇上考慮的事情。而非微臣。”
趙楷捏了下額頭,道:“你真是好狡猾,話是你說的。頭疼的卻是朕。”
李奇笑道:“微臣以爲昏君不會爲此頭疼,只有明君纔會爲此頭疼,皇上能夠感覺到頭疼,足見皇上是將大宋凌駕在自己之上,這是我大宋之福,也是我大宋百姓之福,但是這事現在談及還是爲時過早,皇上也無須爲此感到着急,當我大宋真的需要的時候,就算微臣不提,它自然而然就會冒出來。”
趙楷沉吟半響,又瞧了李奇,道:“那好吧,言歸正傳,其實朕也覺得立法院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人心難測呀,世上九成禍亂皆是出自人心,而律法能夠起到很好的約束作用。”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道:“但這可不是小事,不是你或者朕一句話就能夠決定的,你必須要拿出一套無懈可擊的綱領出來,首先要說服羣臣,否則的話,朕不得不重新考慮。哦,你對刑法瞭解多少?”
李奇道:“微臣向來與刑法無緣,唯一一次進府衙,還是是託聖上之福,故此不是很瞭解。”
趙楷哼道:“你還敢提那件事,遲早有一日,朕要與你比試一番,免得你總是在朕面前耀武揚威的。”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既然你對刑法不瞭解,那麼這事還是交給李綱去辦,你從旁輔助就行了。”
李奇頷首道:“微臣遵命。”
趙楷道:“你退下吧,朕也要好好考慮下。”
“微臣告退。”
李奇來到宮外,白淺諾的馬車立刻停在了他面前,他進得車內,笑道:“又讓娘子久候了。”
白淺諾嬌羞一笑,急忙道:“皇上怎說?”
李奇道:“這種好事皇上怎會反對,他苦惱的是如何在皇權和律法間取捨。”
白淺諾聽得不是很懂,一臉困惑的望着李奇。
李奇解釋道:“其實道理很簡單,如今朝中三足鼎立,雖能相互牽着,但是單論每一方而言,權力都非常大,而如何平衡三方的勢力是我大宋皇帝一直都在做的事情,而律法就是最好的武器,一旦皇上握有律法,那麼皇上就能很好的利用律法來調解三方的勢力,並且還能給予三方足夠的壓迫,這樣皇上就能對權力做到收放自如,作爲皇帝,必須要給予臣子足夠的權力,這樣臣子才能爲皇上分憂,但是這權力給多危及皇權,給少無用,故此並需引入其它力量來平衡,其實帝王之術就是對權力的收與放。但問題是,如果律法真的成長起來,很可能會凌駕在皇權之上,這是皇上最顧忌的地方。”
“原來如此。”白淺諾稍稍點了下頭,道:“難怪你方纔還特意說明讓立法院和司法院與二府三司齊平。”
李奇笑道:“這個當然得說明,不然皇上肯定會以爲我這是要削弱皇權,那樣的話,我可就偷雞不成蝕把米,我要讓皇上知道,立法院和司法院的存在只是用來約束臣子和百姓的,是皇權中的至高兵器。”
白淺諾連連點頭,道:“看來這事十有八九是成定數了。”
李奇道:“當然,拋開一切不說,我大宋現在的確需要律法的支持,皇上不可能看不到。”
白淺諾道:“如此一來,刑部將會脫離秦檜的控制當中,夫君,你這一回可謂是大獲全勝,一石數鳥。”
李奇搖頭笑道:“現在還早的很,等到我們的計劃真正成功時,那才能說是大獲全勝,現在就看秦檜會怎麼反擊了。”
白淺諾道:“如果他不反擊呢?”
李奇道:“那我就再進一步,逼着他反擊,不過我相信秦檜不會再給我第二次機會的,他一定會盡早反擊。”
白淺諾道:“可是你能猜到他會怎麼反擊嗎?”
李奇搖搖頭道:“這我可就猜不到了,不過我知道他威脅不到我的性命,這就行了,其餘的就讓他自由發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