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汴梁是黃河流域的經濟中心,文化中心,政治中心,杭州是長江流域的經濟使中心,文化中心,政治中心,那麼邑州就是大宋最南邊的經濟中心,文化中心,至於政治麼,這裡基本上沒有政治可談。
這邑州不禁是這廣西最大的一個城市,它還是大宋對交趾等南邊諸國的貿易中心。
南邊最大的榷場就在這裡。
當然,要是跟西北或者北邊對西夏或者金國的榷場相比,那這個榷場就是不值一提了,太寒磣了。
等到李奇快要到邑州境內時,就裝扮成商人,帶着數十人,佯裝進城。
可是等到他來到邑州城下時,就被這邑州城的城牆給驚呆了。
一般來說,像這種規模的城市,一面城牆也就一道主城門,首都汴梁一面牆才三道城門,最多也就是多一道特別用途的門,比如水門,或者專門運送貨物的門。
但是這邑州城竟然有三道大門,中間一道主城門還是最小的,更爲奇葩的是左右兩道門上面沒有城牆,就好像是將整座城牆隔斷了一般,在城牆上面都是木板鋪成的通道。
不得不說一句,城牆上的士兵都是在高危作業呀。
這要是敵人來犯,不三兩下就給攻破了。李奇心裡就犯迷糊了,這等軍事重地,防守怎會恁地隨便,叫來牛皋,問道:“這城牆是怎麼回事?”
牛皋答道:“樞密使有所不知,這是當初邑州一戰造成的。當時交趾軍進攻邑州時,在邑江遭到我軍猛烈的抵抗,所以攻破邑州城後,交趾軍隊就拆掉邑州城牆。去填邑江,方便自己的軍隊過江。”
李奇皺了眉頭,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大概五六十年前的吧。”
“五六十年前?”李奇怒不可遏道:“豈有此理,老子的醉仙山莊幾年就建好了,五六十年都過去了。這城牆還是這般模樣?這當官的都吃屎去了。”
牛皋道:“樞密使,這事還真怪不了當官的,其實當時交趾幾乎將四面城牆都給拆除了,後來重新修建了三面,就剩北面的這兩個口子沒有修補了,實在是這地方太窮了。朝廷又不肯再撥款,所以就在這口子上弄兩道城門,將就將就。”
“將就?這事TM能將就嗎?”
李奇哼了一聲,知道這事也不能怪牛皋,深呼吸一口氣,道:“你先帶我去看下邑州軍。”
“啊?”
“啊什麼啊!”
牛皋抓抓頭。道:“其實---其實這邑州軍也沒啥好看的,要不俺帶大人你去看看風景。”
李奇道:“是看你掛在樹上成爲一道乾屍嗎?”
牛皋趕緊搖搖頭,道:“樞密使,不是末將不想帶你去,問題是無人可看啊。”
李奇皺眉道:“什麼意思?”
牛皋道:“這廣西南路最多才一萬軍隊有餘,而這邑州也只有一千五百人。”
“這麼大一座城,而且還是邊境地帶。就一千五百軍隊?”李奇張大嘴巴道。
牛皋點點頭。
“那也是人啊!”李奇妥協了。
牛皋又道:“這一千五百人不過也是鄉兵,不打戰,他們從不訓練,平日裡都是在幹活養家餬口。”
“這---。”
李奇無語了,揮揮手,道:“算了,算了,先去府衙吧,別再給我提什麼風景了,我TM想殺人。”
“遵命。”
一行人來到城內。李奇原本以爲這邑州城是個貿易城市,一定是非常繁榮,哪知道來到城內,看上去,真是空空如也。
當然。這不是說一個人都沒有,只是人太少了,空間大的很,跟杭州、汴梁根本就不能比。
李奇在路過市集時,還順道進去看了看,裡面賣的幾乎都是野味,要麼就是一些生活用品,什麼鐮刀、草鞋、竹蓆等等,除了壯錦還有些特色外,根本沒有一件商品能夠吸引李奇的目光,真是靠山吃山啊!
又走了一會兒,李奇納悶道:“牛皋,這人未免也太少了一點吧。”
牛皋道:“這地方人本就少,而邑州之戰,交趾又在這裡屠殺了六萬人,幾乎把城內的居民都殺光了,至今還沒有恢復過來,光這邑州就有破廟十餘間。”
在元豐時期,整個廣西不過也就是一百六十萬,乃是全國人口的八十分之一,是大宋人口最稀少的一個省份,而那一戰就被殺了十萬多人,佔全省的十六分之一啊,那幾年又接連征戰,導致這地方人口銳減,如今邑州管轄範圍內,也就是幾萬人,這還包括周邊的鄉鎮,而且這些少數民族,都是以族羣而分,他們都居住在自己的族地,這城內恐怕也就是兩萬人不到。
偌大的一個城市,就只有兩萬人,這說出去,還真是丟人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李奇一揮手,說是掩耳盜鈴也好,他反正是不想聽到關於這方面的故事。
來到邑州府衙,這門內是什麼情況還不知道,但是門外是相當簡陋,還沒有杭州邊上一個縣衙闊氣,關鍵是這大門還是緊閉的。
李奇看的是雲裡霧裡,這大白天的,又不是節假日,這府衙竟然大門緊閉,這可是一個州的府邸呀,他真的感覺自己是不是來到了另外一個國度,這一路上盡碰到一些根本就不能理解的事情。
“敲門,敲門。”
李奇現在非常惱火。
牛皋鬼見愁不爽了,不敢怠慢,親自上前敲門。
敲了半天,這大門纔打開來,只見一個無精打采的衙役,望着李奇他們,道:“你們是?”
李奇哼道:“我家狗死了。我來報案的。”
那衙役一聽李奇是外地口音,哼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裡鬧事。”
李奇道:“如今聽來,倒也有點官衙的意思,杜明瞭。叫他出來見我。”
這杜明就是邑州知府。
那衙役聽李奇語氣不善,而且直呼老爺的名字,倒是有些犯怵,再次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牛皋一手拎起他,就跟抓兔子一樣,把他給抓了出來。道:“大人問你話,你如實回答就行了,囉嗦甚麼?”
大人?那人立刻嚇慘了,忙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杜明呢?”
李奇眯着眼,淡淡問道。心裡卻想。這衙役忒膽小了吧。
“老爺---老爺他---他不在府上。”
“那他在哪裡?”
“老爺--老爺---。”
李奇一揮手,道:“殺了。”
唰!
一名護衛抽出大刀來。
那衙役嚇得直接跪倒地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老爺---老爺他外出去做法事了。”
日!又是一個神棍。李奇道:“做法事?看來還是一個高人呀,那就勞煩你帶我去觀摩觀摩吧。”
那衙役哪裡還敢有半句廢話,這老大可是動不動就要殺人的主啊。連滾帶爬的從臺階了滾了下來,手往左邊一引,唯唯若若道:“大人這邊請。”
暴汗!這也是衙役?龜公還差不多,還要這府衙作甚,乾脆改成青樓得了,至少還可以賺錢,也對,城牆都是那樣,我還能奢望這府衙好到那裡去,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李奇走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叫甚麼名字。”
“小人喚作農哥。”
李奇好奇道:“方纔怎麼就見你一個人,你可別告訴我,這府衙裡面就你一個人。”
他們都在這府衙門前拔刀了,竟然沒有半個人跑出來。這太令人好奇了。
農哥道:“不,還有我弟在。”
“就你們兩個?”
“今日是我們兄弟輪值。”
“那其餘人呢?”
“這---。”
李奇冷眼一瞥,那農哥立刻答道:“其餘人都回家幹農活去了。”
這個答案讓李奇是哭笑不得,見這農哥不過二十出頭,滿臉大汗,眼淚都在眼眶裡面打轉了,心想,還是不難爲他了,等會見了杜明再說。
李奇一行人跟着農哥又去到南城外,順着邑江行了約莫一頓飯功夫,來到一處竹林,這竹林裡面零零散散有着三十餘戶人家,都是草屋、竹屋,這裡的人都是土著打扮。
顯然這是一個小型村落。
這還沒有進到裡面,就聽到裡面是哭聲震天。
農哥帶着李奇他們來到一片空地上,只見空地上圍滿了人,人羣中一副棺材是尤爲的顯眼,一個祭司打扮的人,圍着棺材轉來轉去,又有幾人跪在棺材前大哭。
李奇並沒有過去,只是站在遠處觀望,問道:“這前面發生什麼事呢?”
農哥道:“哦,這是竹村的牛大爺病逝了。”
原來這地方叫竹村呀!李奇點點頭,道:“這牛大爺是你們老爺的親戚?”
“不是,不是。”農哥搖着頭,道:“我家老爺來這裡幫牛大爺做法事了。”說着他手往那祭司身上一指,道:“那就是我家老爺。”
李奇舉目望去,見那祭司五十歲左右,身材略顯單薄,顴骨突起,讓雙目凹陷更爲突出,留着一縷黑白參雜的山羊鬍,樣貌倒也算是中規中矩,有點儒生氣質。
李奇呵呵道:“你們老爺還真是多才多藝呀。”
這農哥畢竟年輕,沒有聽出李奇語氣中的諷刺之意,還道:“大人這話還真沒有說錯,我家老爺可是邑州最好的祭司。”
李奇道:“那請你家老爺做一場法事,得花多少錢?”
“我家老爺不收錢的,他只爲那些請不起祭司的百姓做法事。”
酒鬼哼道:“你吹牛的吧,你家老爺好歹也是一州知府,不收錢,你騙誰了,說不定就是你老爺硬逼着別人請他,趁機撈錢。”
他對這些當官可沒啥好感。
農哥急忙道:“我家老爺可不是這種人,他若收過一文錢,我農哥不得好死。”
李奇皺了皺眉,暗想,你知府不在府衙辦公,跑到這裡來做法事,卻又不爲錢,這真是令人費解呀。
農哥突然道:“大人,我現在就去叫老爺。”
李奇手一擡,道:“等他做完再說吧。”
因爲這竹村裡面的居民都在觀看法事,故此還沒有人發現李奇等人的到來。
過了約莫一刻鐘,這場法事終於告一段落了,農哥這纔過去,找到杜明。
這時候竹村的人,才發現了李奇他們這些不速之客,紛紛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杜明先是站在遠處看了眼李奇,然後纔跟着農哥走了進來,在李奇打量他的同時,也打量了下李奇,見此人年紀輕輕,一時也拿捏不準,拱手道:“在下正是杜明,不知幾位是?”
李奇笑道:“你堂堂一州知府,竟然恁地謙卑,要是我大宋官員人人都如你這般,那就好了。”
這表面上,李奇好像是在誇他,其實不然,當官的一定要有官威,不然何以服衆,你這知府見人一點威信都沒有,李奇都懷疑他是不是杜明。
杜明可不是農哥,聽出李奇這話裡的意思,淡然一笑,道:“不敢,不敢,閣下是?”
“李奇。”
“李奇?”
杜明愣了愣,似乎覺得這名字挺熟悉,忽然,他雙目一睜,不禁喜出望外,一揖到地,激動道:“原來是經濟使大駕光臨,杜某眼拙,還請經濟使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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