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是一個崇尚利益的人,當然,他心中的利益包括一切,並非只是簡簡單單的錢財,百姓、國家、文化等等一切,都是可以說成是利益,只看你心中想要的是什麼。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他十分清楚利益的誘惑力。
郭藥師雖然人品不咋地,比較反常,但是軍事才能還是毋庸置疑的,有點類似三國時期的魏延,他平時是很謹慎的一個人,但是如今,他謹慎已經被利益給完全取代了。
關鍵就在於,面前這塊“蛋糕”實在是太誘人了,常勝軍上下誰人都知道,若是能擒住李奇,完顏宗望必定會重重有賞,說不定這開封城都會不攻自破,這份功勞大的讓人難以想象,故此,冒點風險,郭藥師認爲還是值得的。
不得不說一句,居住在平原地區的士兵,那騎術就是強於生於丘陵或者山地的士兵,郭藥師率軍氣勢如虹的追了約莫兩里路,眼看李奇是近在咫尺了,這可把郭藥師激動壞了,如同情人眼中出西施,他的眼中只有李奇啊。
可就在這時,李奇忽然與那幾千兵馬消失在了郭藥師視野中。
“停!”
郭藥師猛然醒悟,一勒繮繩,立馬停了下來。
常勝軍的士兵也都停了下來。
靜!
周圍一片靜悄悄地!
郭藥師遊目四顧,發現自己已經正身處一個小村子中,這村子只有一條大道,貫穿南北,四周全是草屋木房,還有一些狹隘的過道。
整個村子是空無一人。
趙鶴壽見這屋子房屋、窗戶都是關閉的,心裡咯噔一下,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就流了下來,小聲朝着郭藥師道:“將軍,不---不是很妙呀!”
郭藥師早已經發覺了,心中是後悔不已。但他畢竟也算是身經百戰,知道這個時候一定不能慌,道:“吩咐將士們慢慢撤退。”
“是。”
這趙鶴壽的話都還沒有喊出來。突然,四面八方殺聲突起。
“不好,將軍,我們中計了!”
不少人將士驚呼道。
“莫要慌張,隨我殺出去。”郭藥師大聲喊道。
咕隆咕隆。
只見這村子的南北兩面唯一進出的路口,突然冒出數輛盛滿乾草的木車,呼呼呼,熊熊烈火無懼春風。火苗竄得丈許高。形成一道火牆。將這唯一的出入口給封死了。
郭藥師大驚失色,自己已然成爲了甕中之鱉!
說時遲,那時快,隨着一陣震天動地的殺聲。四面八方涌出數十輛木車,將郭藥師大軍困於村中間。
郭藥師一眼望去,那一輛輛木車上盡是乾柴枯草,在常勝軍眼中,這就如同一個個墳墓一般。
啪啪啪!
砰砰砰霎時間,村內房門、窗戶同時張開。
嗖嗖嗖!
無數枝箭矢從屋內射出,這些箭矢上面都閃爍着火星。
轟轟轟!
當火箭落雨車上,瞬間就燃了起來。
方纔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常勝軍。此時是哭天喊地,驚叫不已,戰馬不聽話到處亂動,人擠人,馬擠馬。不少士兵被自己人給擠下馬去,又被馬蹄給踐踏成了肉泥,亂成了一鍋粥。
隱藏在屋內和房頂的弓箭手無情的射殺敵人,如今這八千部隊完全曝露在他們的視野中,連躲都沒有地方躲,就算是李奇在,那也是一射一個準,完全就是坑殺呀!
郭藥師此時也是徹底慌了,但是面臨絕境,本能那種求生的慾望爆發了出來,大吼道:“兄弟們,隨我衝出去。”
不衝肯定是死,衝還有一絲存活的機會。
常勝軍拼死一搏的發起了死亡衝鋒。
常勝軍的士兵坐在馬上,拿起弓箭朝周圍亂射,但是宋軍的弓箭手可都是隱蔽的嚴嚴實實,射了半天,幾乎就沒有射中過。
要知道李奇都把自己這張王牌都給亮出來了,來當誘餌,若是就這麼讓郭藥師給逃了,他真的會自己跳進火海去。
只見四面八方涌出無數宋軍來。
清一色步兵,個個手那長槍、鐮鉤槍、大斧頭。
這種狹隘的地形,而且前後都被火車給圍住了,騎兵在這裡面只有挨宰的份呀!
步兵終於雄起了。
剛剛僥倖衝過烈火包圍圈的騎兵們,只見是一陣人仰馬翻,全部被鐮鉤槍絆倒在地,人都是直接飛了出去,正好滾到了鋒利刀斧下,重步兵衝上去,一頓亂砍,那真是砍瓜切菜一般,那四五名金兵趴在地上,就沒有一處是完整的,彷彿這些金兵都是他們的殺父仇人似得,每一斧頭都用盡全身的力氣。
蓋因這些宋軍一直在被金軍壓着打,如今終於輪到敵軍淪爲被人魚肉了,個個都殺紅了眼,不留活口,見人就殺,場面十分血腥。
一時間,火勢沖天,哀鴻片野。
郭藥師見四周全是宋軍,長槍在眼前飛舞,血肉橫飛,自己的士兵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知道今日是很難逃出生天了,鬥志一點點消磨殆盡,不禁嚎啕大哭起來,道:“我今日必定亡命於此啊!”
“我投降。”
“我們投降。”
常勝軍這些士兵雖然個個都是身經百戰之輩,但何從遇到過這種屠殺,膽子都嚇破了,不少人都跪地投降。
哧哧!
但是他們的哭喊,並沒有引起宋軍的半點同情,不少人還專挑跪的砍。
“直娘賊的不是說我大宋士兵是娘們麼,如今究竟誰纔是娘們?”
一個渾身是血的刀斧手,滿臉猙獰,一手抓起一人,一頓咆哮,手起刀落,直接劈開。
“你們這些畜生,欺我親人,奪我家園,我今日要將你們全部殺光。”
“弟兄們,給我殺!”
“殺啊!”
這些平時溫和的宋軍。如今終於展現出了血腥的一面,殺的都是忘乎所以,雖然已經渾身疲憊,但兀咬着牙一頓猛砍,刀砍缺,沒關係,憑着一股蠻力,也捅進敵人的胸膛。
他們實在證明自己,他們是在宣泄,他們是在殺人。
宋軍怎會變得如此。
郭藥師至今還沒有弄明白。這一個個宋軍怎麼會變得比金軍還要瘋狂一些。倒下一批。又衝上一批,無人畏懼。而他們這邊衝出火堆的士兵,無一生還,因爲這裡實在是太狹隘了。鐮鉤槍一撈一個準,從容不迫,但是你不衝的話,那也只能被人當活靶子射。
這一戰必定要載入宋軍的史冊裡。
在離這瘋狂的屠宰場約莫三百步遠,李奇與龍衛軍的一干士兵遠遠望着面前發生的一切,不少人都露出了惻隱之心。
馬橋看得於心不忍,他是那種,你強,他更強。你橫,他更橫的人,可是他決計幹不出欺負弱小的事,見那些士兵都投降了,但是卻兀自被無情的斬殺。他這一輩子還從未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這可是幾千人的屠殺呀,小聲向李奇道:“步帥,他們都已經投降了,你何必再趕盡殺絕了。”
耶律骨欲也道:“是啊!他們多半都是漢人和契丹人。”
酒鬼卻打着哈欠道:“小橋啊,敵人就是敵人,哪分漢人和契丹人,而且,打仗當然得死人啊,你在殺別人的時候,就要想到被人殺,他們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就怪不得誰。”
李奇淡淡瞧了眼他們幾人,突然道:“楊再興。”
“末將在。”
李奇稍稍遲疑了下,道:“傳我命下去---。”
所有人都望向李奇,因爲眼前那數千人的性命,就全在李奇的一念之間。
“讓將士們再加把勁,一個都不留。”李奇遲疑少許,冷漠的說道。
楊再興可是殺人如麻的傢伙,對於李奇的這一道命令,是一點也不意外,抱拳道:“遵命。”而後率領一小隊兵衝了上去。
“步帥?”
馬橋、耶律骨欲驚訝的望着李奇,今日的李奇與以前那個李奇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呀!
李奇嘆了口氣,道:“酒鬼說的不錯,他們這些人雖然都是漢人、契丹人,但是他們手上卻佔滿了我們親人的鮮血,這一路下來,多少我大宋軍民喪生在他們手裡,即便我留下他們,我大宋也容不下他們,他們如今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敵人,以命抵命,天經地義。而且,我現在需要這一場屠殺,誰若在敢替這些求情,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其實這裡面最難受的就是他了,他畢竟是一個來自後世的人,但是他必須要麻木自己,因爲一時的仁慈,可能就會葬送開封百萬軍民,他心中牢記着,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楊再興說出李奇的命令後,也就徹底宣告這幾千人的生命將會終結於此。
也徹底斷絕郭藥師再度投誠的念頭,絕望的大吼道:“李奇小兒,李奇小兒,有膽你就出來,我要與你決一死戰。”
任憑他在喊,李奇始終沒有現身。
“嗖!”
一支箭矢正中他的左肩。
“保護將軍!”
趙鶴壽一干親信趕緊圍在郭藥師身邊。
站在外圍的楊再興,手拿大弓,略帶一絲遺憾的眨了眨眼,緩緩的又拿出三支箭矢來,拉弓搭箭,又再射出。
在郭藥師周圍立刻有三人倒下。
楊再興手往腰間處一撈,發現箭筒裡面已經是空空如也,興致大傷呀,手往旁邊一伸。
他身旁的士兵今日還算是見識到楊再興的冷酷無情,心中對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先鋒將,是又怕又敬,趕緊將自己的箭筒遞了過去。楊再興不拿箭筒,直接取出三支箭矢,幾乎都不怎麼瞄準,就射向了郭藥師。
登時又有三人倒下。
不一會兒,又有三人倒下。
郭藥師轉頭望去,隔着熊熊大火,只見火牆外,一個頭戴黑色頭盔,身着黑甲,騎着白馬的騎士立於那裡,威風凜凜,隨着火焰的搖擺,身影變得模糊起來,猶如來自地獄的死神,但即便是烈火,兀自擋不住那一雙冷酷的雙眼,讓人看着都膽寒,這人就是魔鬼啊。
又有三支箭矢從火牆衝出來,毫無意外的,又有三人倒下。
轉眼之間,楊再興在五十步之外,不吭一聲,閒庭信步的就殺了二十餘人,動作極其優雅。
這傢伙還真是專注殺人十八年啊!
酒鬼等人遠遠望着楊再興,都感覺到此人身上散發出那股濃濃的殺氣。酒鬼心想,若是馬橋也能如此人這般,那他必定成爲大宋第一戰將。
可惜,他也知道,除非魯美美遭遇意外,否則,馬橋不可能變得跟楊再興一樣。
眼看這幾千人就要被屠殺殆盡時,這一場大勝已經成爲了定數,忽然,東面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這一聲巨響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只見西面土牆中間突然塌陷一塊下來,又見一個身材碩大的大胖子頂着一頭土灰,推着一輛木車撞了進來。
“是他!”
馬橋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