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楷的話,羣臣似乎都覺得很在理,聽得是頻頻點頭,但問題又來了,就憑京城這點禁軍,能守得住麼?
如今的禁軍早就不是宋朝鼎盛時期的禁軍了,總共也就是十幾萬,但是這十幾萬水分可就大了,真正能夠在金軍面前稍稍抵抗一下的,也就是那三四萬上四軍,其餘的相對於金軍而言,那就是農民軍。
翰林承旨吳開就問道:“可是大名府、黃河可是咱們開封府唯一可以依託的兩道防線,一旦這兩道防線失守,那麼開封府無險可守,這仗就更難打了。”
張邦昌又道:“而且開封府的兵力也不足以守衛京師,以我之見,咱們應該還是調派西軍前來。”
在宋人的心中,一說到打仗,就是西軍前西軍後,顯然,他們也明白這禁軍是個什麼尿性,以至於西軍這些年來,是消磨殆盡,如今的西軍早已經是大不如前了。
李奇實在是忍不住了,笑道:“張中書,西軍可沒有翅膀,能夠飛過來,就算他們前來救援,那也需要些日子啊,咱們還是得靠自己。”
“這如何守?”
大臣們又愁眉不展,放棄黃河吧,那等於開封完全裸露在敵人的視野中,要是不放棄黃河的話,那麼就必須要前去救援大名府,因爲大名府是黃河防線的一個支撐點,一旦大名府告破,那麼黃河是很難守住的,可是,救大名府的話,這成功性實在是太低了,萬一沒有救着,可能還得把開封搭進去。
真是進退兩難啊!
其實這還是宋徽宗的造的孽,當初在童貫、蔡攸等人的建議下,爲了縮減軍費開支。供宋徽宗玩樂,他們真是自掘墳墓,將整個北方的防禦縮減了將近七成,這不就等於沒有一樣,另外,在這僅剩的三成當中,大名府的皇親國戚又至少撈去了兩成,別說守了,救都沒法救。
趙楷嘆了口氣,道:“大名府是肯定救不了了。但是這不代表開封府就一定守不住,其實我們還是有很大的機會守住,因爲我們手中還有一樣致勝法寶。”
衆人聽得精神大振,蔣道言忙問道:“不知殿下有何法寶?”
趙楷手忽然朝着旁邊一指。
衆人連忙轉頭一看,沒有任何想象中的天兵天將,只有一對對在黑夜中顯得特別明亮的大眼睛。
失望!
太失望了!
張邦昌錯愕道:“這——殿下說的法寶就是——就是這些難民啊!”
趙楷不悅的瞧了他一眼,道:“張中書,你好歹也是進士出身,爲何說出來的話。一點也沒有進士的風度,什麼難民,我說的是我們開封府百萬百姓。”
說着他站起身來,圍着桌子一邊走一邊說道:“不錯。我們京城的兵力的確有些不足,但是,我們還有百萬百姓做我們的後盾,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共同抗敵,金軍根本就不足爲慮。”
你說的倒是輕巧,指望這些人。那我還不如求神拜佛了。
多數大臣都不以爲然。
當然,其中也有少數大臣覺得趙楷說的非常有道理。
李奇自然是其中之一,道:“殿下說的很對,只要我們抱着與金軍決一死戰的決心,那麼這場戰爭必定要打到刺刀見紅的地步,到時就算是以五十換一,勝利的兀自是屬於我們的。”
大臣們一聽,覺得也有些道理,讓這些百姓去衝鋒陷陣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他們這些人是坑百姓坑習慣了,在他們眼中,百姓就是炮灰。
趙楷哪裡不明白他們心中的小九九,呵呵笑道:“如此說來,各位是都贊成我的建議。”
“我等願與殿下共進退。”
羣臣齊聲道,因爲這也是唯一辦法了。
“很好。”
趙楷忽然問道:“經濟使,你是廚師出身,對於廚師而言,最愛惜的是什麼?”
這話轉的也忒莫名其妙了吧。羣臣皆是一愣。
李奇也愣了下,但他知道趙楷肯定是別有用意,如實道:“自然是菜刀呀!”
趙楷道:“爲何?”
李奇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白癡,略帶一絲鬱悶的答道:“殿下這個問題問的真是太好了,因爲廚師是靠這個吃飯的。”
趙楷還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道:“原來如此。菜刀是廚師吃飯的傢伙,所以廚師一定會愛惜自己的菜刀,而鋤頭就是農夫吃飯的傢伙,所以農夫也一定會愛惜自己的鋤頭,還有,武將愛惜自己的武器,文人愛惜自己的筆墨,歌妓愛惜的自己樂器,理由就如經濟使所言,因爲他們要憑藉這個吃飯。那我且問各位,倘若開封城被金軍攻破了,你們會怎麼樣?”
吳開鬱悶道:“自然是成爲階下囚。”
“甚至可能因此失去性命。”趙楷補充了一句,繼續道:“前面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那就是我們必須的依仗開封府的百萬軍民,才能守住開封府,若是沒有守住,我們甚至可能失去性命,那麼,軍民就是我們手中的武器,就跟廚師手中的菜刀,文人手中的書籍是一個道理,而且,他們還直接關乎我們的性命,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更加愛惜他們呢?”
他說道最後面,語氣激昂,雙目彷彿射出一道精光,頗具王者氣勢。
李奇如今是徹底明白了趙楷的用意,暗叫一聲好,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這傢伙不僅僅是改變了許多,身上似乎還多出了一些東西。
大臣們紛紛點頭,趕緊說了一大通什麼愛君愛民的場面話。
不自不覺中,趙楷已經走到末席,道:“但是這不能僅僅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如今在京城裡面,還有十餘萬百姓無家可歸,連最基本的溫飽,都不能解決。所以,我們如果要打贏這場仗,首先必須先克服這個難題,保證百姓的溫飽,奇事怪事我倒是聽多了,但是還沒有聽過,餓着肚子的兵,還能打勝仗。”
頓了頓,他繼續道:“我身爲攝政王,凡事當以身作則,否則,難以服衆。不瞞各位,在昨日晚上,本王已經得到了太后的允許,將御膳房所有的食物,全部拿了出來,分給這些百姓,相信各位也都看見了,不僅如此,本王還將皇宮內所用的上等米與軍糧以二換一。各位若是不信的話,大可以去皇宮瞧瞧,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比你們這頓更加豐富。”
大臣們聽得驚訝連連,這一日之間,攝政王就把皇宮給掏空了,這是要有何等氣魄才能幹得出這蠢事來。但同時,他們也明白了趙楷的用意,那就是讓他們也效仿,將自己存的食物,甚至是房屋拿出來。
他們可都是人精,這種血本無歸的事情,他們如何肯做,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趙楷都瞧在眼裡,道:“但是皇宮裡面終究還是有許多人要養,不能將所有的都拿出來,本王一個人也是力不從心,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夠給予我足夠的支持。”
話說到這裡,他們是想避也避不了了。
吳開訕訕道:“殿下,我等當然支持你,但是下官能力有限,還請殿下不要嫌棄。”
一干大臣們紛紛哭窮,但是他們不敢說自己不幫,只是說自己能力有限,能拿出來的也就這麼多了。
趙楷花了一日功夫,若是隻得到這麼一些,那他乾脆一頭撞死得了,呵呵一笑,道:“各位太過謙虛了,你們的實力如何,本王倒也略知一二,至少比本王強多了,哦,這還得多虧前段日子的香蕉日報,上面可是寫的一清二楚,至於其他人的,我手中也有份比較詳細的資料。來人,將資料發給各位大人。”
立刻走來了幾個下人,捧着厚厚的資料,給在坐的各位大人是人手一份。
這一招他明顯是學李奇的,用事實說話。
趙楷笑道:“我也不想爲難你們,我從皇宮裡面拿出了幾成,你們就根據自己的實力拿出幾成來,公平合理。上面已經寫的很清楚了。”
那些大臣們一看,哎呦,這還得了,我辛辛苦苦的撈了一輩子,你張張嘴就全部要拿去,這不是將我等往死裡逼麼。
趙楷似乎還在挑戰他們的極限,繼續說道:“另外,大內畢竟是禁地,一般人是不準進去的,不然,我就讓這些百姓住皇宮了,所以,這就得靠你們幫忙了,我已經在皇宮幫你們準備了住所,你們儘快搬進皇宮裡面來住,以後我找你們,也不會耽誤功夫,至於你們的宅子就讓給百姓住,我向你們保證,這只不過是暫時的,只要金軍一退,宅子還是屬於你們的。”
黃信仁急的都快瘋了,道:“殿下,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呀,這麼多錢糧,你讓我上哪找給你。”
張邦昌也道:“是啊!這錢未免忒也多了,我們根本就拿不出來呀!”
大臣們是一致的反對,堅決不同意。
趙楷走到三司的三巨頭中間,微微探過身來,雙手撐在長桌上,微微笑道:“父皇抱恙在身,雖說將國事託付於我,但是他只交給我一個任務,那就是務必要守住開封,而非保住你們的性命,所以,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堅守開封,以免辜負父皇對我的信任,怎麼做對守衛開封有利,我就怎麼去做,不管是做什麼,如果用人從中阻擾,或者是不配合我的話,那我就會採取一些非常手段,或許王黼當初徵收糧食的手段,可以值得借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