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飯,沈安準備去書院看看。
“那個……卓雪啊!這孩子不會是傻了吧?”
沈安換好衣服,抱着兒子在逗弄。
天氣熱了,芋頭就穿了個肚兜,顯得格外的肉……
這種肉不是胖,而是很可愛的那種肉,讓人忍不住想摸摸的那種。
可芋頭就只會呆呆的看着他,偶爾張開嘴,發出些無意義的聲音,順帶流點口水。
楊卓雪出了月子心情大好,今日穿了件薄裳,正在給芋頭整理小衣服,聞言擡頭道:“我娘說我當年就是這樣的。”
這話裡的含義是:芋頭像我。
兩個年輕夫妻的第一個孩子自然稀罕,爲了芋頭像誰的事兒也發生過幾次友好的磋商和爭執,誰也不服誰。
沈安搖頭,“我當年好像也是這樣的,很沉穩,對,你看看芋頭是不是很沉穩,有大將之風……”
話音未落,一道水線就飆了過來,沒有防備的沈安被滋的滿身都是……
“哎呀!”
楊卓雪正準備喝止,沈安搖頭,低聲道:“不能驚了孩子撒尿,不然以後不好……”
這是他當年聽到的話,不知道正確與否。
他甚至動都不動,就這麼託舉着芋頭,直至這位大爺撒完一泡尿。
“這孩子真是。”
楊卓雪接過孩子,不好意思的道:“都是妾身沒教好他,不過這穩重……”
你不是說自己小時候穩重嗎?還說芋頭像你,這下像誰?
沈安乾咳一聲,一本正經的道:“你看看芋頭,撒完尿還是那麼穩重。”
芋頭大爺躺在自家老孃的懷裡,看着沒有絲毫內疚,果真是穩重之極。
再次換了衣裳,沈安帶着聞小種出門。
才一出門,沈安就差點撞到一個人。
“你這人怎麼堵我家門口來了?”
這人正好堵在門外,要不是沈安警惕,說不定就撞上了。
“見過歸信侯。”
這人轉身,卻是交趾使者阮咸。
“阮使者啊!久違了,這是從交趾又來了?”
沈安張嘴胡亂說話,那邊的聞小種牽着馬出來了,見到阮咸眼中就多了厲色。
阮咸一心想斡旋大宋停止水軍騷擾,可卻低估了大宋君臣對交趾的戒心以及厭惡,在等待了許久後,終於按捺不住了。
沈安上馬而去,阮咸趕緊跟上,在稍微落後些的位置上低聲說道:“歸信侯,我國陛下對大宋可是懷着深情厚誼,一心想把兩國變成兄弟之國啊!這水軍……該停了吧?”
交趾不怕大宋從陸路進襲,因爲那一路的瘴癘就是最大的敵人,等宋軍一路趕到升龍城時,無需出手,怕是都倒下了大半。
瘴癘和地形就是交趾對抗中原的兩大法寶,他們驕傲自矜,覺得中原的漢人沒法收拾自己,所以該去搶一把就搶一把,能穩住就穩住,穩不住咱再回來就是了。
這種心態導致交趾從現在到明朝都是中原的禍患,當真是如跗骨之蛆,特別噁心人。
可大宋卻來了個另闢蹊徑。
你不是牛逼哄哄的覺得陸路安全嗎?
好,哥從水路來,你可能擋得住?
升龍城外的一戰讓交趾人見識到了大宋步卒的悍勇,以及新式兵器的威力,於是李日尊就慌了。
要是宋人隔三差五的就來襲擾一番,這日子還怎麼過?於是阮咸就來了。
可大宋君臣都不鬆口,這個怎麼辦?
阮咸覺得自己就這樣回去,李日尊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咆哮和憤怒。
帝王之怒那個啥……血流漂杵啊!
他打個寒顫,堆笑道:“歸信侯,外臣想請見皇帝陛下。”
“官家沒空。”
沈安在想着西南那邊的事。
在交趾被壓制住之後,廣南西路最大的問題就是土人。
大宋原先在西南的軍事存在感並不強烈,在儂智高造反後,大夥兒都看到了大宋外強中乾的真實情況,於是李日尊怦然心動了,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說不定自己能入主中原呢?
李日尊是懂兵法的,知道正奇相合的道理,所以一方面在整頓軍隊,一方面派人來廣南西路蠱惑土人造反。
這就叫做裡應外合。
那些土人得了交趾人的許諾,於是就懷揣着成爲帝王將相的美夢出手了,結果在西平州一戰覆滅,連交趾人的兩萬精銳都完蛋了。
這一下直接打垮了土人的野心,讓廣南西路平安至今。
可土人是個大問題啊!
他們居住在山上,或是偏僻的地方,平時該怎麼過就怎麼過,等機會一到,又會死灰復燃。
怎麼收攏他們呢?
沈安很惆悵。
“……某帶來了不少珠寶,歸信侯若是喜歡,回頭全送到府上去……”
沈安搖搖頭,覺得西南的問題最終還是要用武力來震懾。
交趾那邊的土人不是經常越境嗎?
那就該弄他們。
想到這裡,他調轉馬頭。
“歸信侯……”
阮咸急忙跟上,等沈安進了宮時,他卻只能在外面蹲着。
“這大宋不是禮儀之邦嗎?爲何對使者不管不問的?”
阮咸在自怨自艾的發牢騷,正好包拯來了,聽到這話就皺眉問道:“哪國的使者?”
“包相……”阮咸心中歡喜,覺得今日的運氣真的不錯,急忙起身行禮,“某是交趾使者阮咸。”
包拯的眉心皺的更深了,問道:“誰對你不管不問了?說出來,老夫爲你做主。”
哪怕是交戰的對手,他們的使者也會得到妥善的安排,食宿這一塊不會出錯,這是基本的禮儀。
阮咸楞了一下,然後想起了包拯的名聲。
噴。
大宋第一噴。
要是能說動他,這事兒說不定還真有希望。
是了,包拯是三司使,前陣子聽到他說什麼……要和平,不要打仗。
這位就是個和平主義者啊!
某的運氣……
阮咸心中狂喜,急忙說道:“包相,某來了汴梁許久,爲的是大宋水軍襲擾交趾……您知道的,交趾和大宋本是一家人,可大宋水軍卻一路到了升龍城外,上岸燒殺搶掠……包相,血淋淋啊!硝煙到處都是,屍骸遍地啊!這……真是殘忍,讓人不禁潸然淚下……”
包相,您是著名的和平主義者,要爲交趾人做主啊!
他眼中多了淚光,用那種顫音說道:“包相,交趾……冤啊!”
包拯皺眉看着他,突然說道:“水軍只是去練兵,尋水路,走錯路了而已……”
阮咸愕然,繼而驚呆了。
“包相,這不對吧,那是內河,不是大海。沒有走錯的說法……”
包拯的面色一冷,“老夫說走錯了就是走錯了,你若是不信,回頭讓他們再走錯一回。”
老包呼喚和平是因爲三司沒錢,而一旦開戰,軍費的花銷能然他發狂。
他拂袖而去,阮咸只覺得心臟那裡難受的厲害,不禁悲呼道:“大宋欺負人!”
守門的軍士聽到這話不禁就怒了,喝道:“當年交趾不斷襲擾廣南西路怎麼說?那時候大宋派了使者去交趾,可得到的是什麼?搪塞和嘲笑!如今這便是一報還一報,你有何冤屈的?”
是啊!一報還一報。
以德服人的那一套目前可走不通,特別在韓琦是首相的情況下,這廝最喜歡的就是痛打落水狗。
阮咸淚眼朦朧的道:“那要如何?”
軍士嘲笑道:“回家整頓水軍吧,興許能擋一擋,若是不服氣就從陸路來,看看大宋可會怕了。”
當年大宋使者就是這麼被嘲笑羞辱的,如今雙方換了個位置,變成了交趾使者。
爽快啊!
一個老卒含淚道:“當年一個儂智高就讓大宋狼狽不堪,交趾人更是虎視眈眈,某在西南戍守時,那真是人心惶惶啊!如今可好,交趾竟然被大宋水軍給打怕了,讓人覺着就像是做夢,只是這夢千萬別醒,不然難受……”
……
“西南那邊的土人是個麻煩,諸位相公,此事怎麼辦?”
沈安丟下了這個題目,然後把阮咸跟着自己的事兒也說了。
“交趾人如今算是被打怕了,在重振水軍之前,李日尊不敢襲擾大宋,算是個好時機。”
“阮咸那裡不必理會。”韓琦沉吟道:“那些土人大多散居在各處,不好收攏啊!除非是有好處。”
曾公亮撫須道:“上次老夫去了西南,見識了那些土人的日子,很差,所以老夫以爲,最大的好處就是讓他們出來種地,只要種地有了收成,他們就不會走,漸漸的就和咱們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善!”這是韓琦第一次誇讚曾公亮,讓他也是心中有些小激動,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有些賤皮子。
大家都是宰輔,被韓琦誇讚一句你激動個什麼?
“誰去?”
韓琦覺得這事兒要慎重,“此人一定要善於和人打交道,老夫覺着沈安最適合,不過他的孩子還小,想必是去不了,那麼誰去?”
小芋頭正是好玩的時候,這種時候讓沈安離開汴梁太殘忍了。
“都在想什麼呢?”
包拯進來了,韓琦把事情給他說了,他想了想,“那個唐仁,老夫記着算是個有勇有謀的,被沈安帶的極好,而且他原先在樞密院就是管使者的,正適合。”
“好!”韓琦覺得這個人選再沒錯了,就吩咐道:“馬上報給官家得知,定下來就讓人快馬去府州。”
包拯皺眉道:“阮咸在外面裝可憐,交趾那邊現在如何了?”
“還行,上次水軍的襲擾讓李日尊老實了許多。”沈安想了想,“只是邊境地帶的那些勢力依舊不消停,不時會來襲擾大宋一番。”
“不打不會老實,那就打。”
包拯顯然比韓琦更殺伐果斷,壓根看不到半點和平主義者的模樣。
韓琦有些不自在的道:“是要打,不過西南那邊的武備可有把握?”
沈安笑道:“有許多神威弩,那巨大的弩陣一旦佈下了,能讓人發狂。”
……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