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是怎麼發病的?”
韓琦很嚴肅的把陳忠珩拉到一邊,宰輔們都在盯着他,大有你不說老夫們就收拾你的意思。
陳忠珩很糾結,韓琦說道:“先帝生病時,老夫等人也曾在宮中留宿,這個又算是什麼?趕緊說了。”
是啊!
在大宋,宰輔和帝王大抵就是一對夥伴,相互依存。
“官家……”陳忠珩看了他們一眼,說道:“官家知道了那個行賄的案子,覺着那些官吏們怕是有不少都在受賄,只是用了買賣或是送了別的好處……不好查……所以很是鬱郁。”
帝王發現官吏受賄,這個不高興是正常的,可趙曙有病,於是就發作了。
韓琦等人默然,陳忠珩覺得他們太過冷血了些,就咬牙道:“陛下說……宰輔們不知道如何?”
一直等他走遠了,回頭依舊能看到宰輔們呆立原地。
官家竟然懷疑咱們受賄了,咋辦?
宰輔們的臉都綠了。
……
沈安算是完成了任務,作爲感謝,趙頊請客,幾兄弟找了家酒樓喝酒。
“宰輔們最近都閉門謝客了。”蘇軾喝了一大口酒,愜意的道:“有人送禮都不敢收,可見節操啊!”
沈安看了他一眼,覺得大宋的宰輔確實是不錯。
趙頊低聲道:“那個毛詡用買賣受賄,官家多想了些。”
我去!
沈安愕然道:“宰輔們的往來可不少,送些什麼字畫之類的……”
他想起了後世各種奇葩的行賄受賄手段,不禁笑了。
宰輔們被坑了一把,日子難過啊!
“汴梁的外藩人越發的多了,不好管。”蘇軾上半年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可他卻在積極的尋找下半年的目標。
王雱拿着酒杯,冷冷的道:“什麼不好管?但凡違反律法的,直接處置了就是,太當他們是回事,他們就會嘚瑟。”
衆人默然,王雱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再尋機找幾個犯了大錯的,重懲!這便是殺雞儆猴,誰敢不服?再不服,直接驅趕了出去。大宋的汴梁,也是外藩人能嘚瑟的地方嗎?”
蘇軾不以爲然的道:“也有好的,高麗就有幾個,某和他們喝酒還算是相得。”
蘇軾此刻文名已經遠播海外,高麗人頗爲崇拜他,有和偶像一起喝酒的機會,那態度都能想得到。
大家都自動忽視了他的意見,折克行幽幽的道:“就怕其中有密諜啊!”
這話說的很是平淡,趙頊卻眼前一亮,起身道:“好!某這就回去,自請去清理一番汴梁的外藩人。”
他沉寂了許久,卻不是蟄伏,而是在學習和觀察,這次尋摸到機會,自然要施展一番自己的手段。
“這個時機不錯。”王雱說道:“纔將有大食人爲聚居之事行賄,此刻出手,正當其時!只是手段要狠辣些才行,否則……”
他的未盡之意就是:未來的太子可不能優柔寡斷,更不能心慈手軟。
趙頊頷首道:“我有數。”
他急匆匆的進宮說了此事。
“清理外藩人?”
趙曙嗅着巨鯨的糞便,心情平和,“汴梁的外藩人不少,若是不小心就會引發亂子……你可知曉?”
“臣知曉。”
趙頊說道:“臣最近也懶惰了些,就想着尋個事情做……”
老爹,咱觀政那麼久了,好歹也得來一把實踐啊!
趙曙想想也是,就說道:“不可急躁,張八年那邊也出些人手給你使喚……”
趙頊謝了老爹,然後回去準備。
稍後有消息傳來,“官家,大王找了王雱和蘇軾,還有折克行來議事。”
趙曙不禁笑了起來,“這便是他的小朝廷了?就那幾個人,還都年輕,旁人看了怕是會發笑。”
別人的幕僚和智囊大多年歲不小了,看着穩重,閱歷豐富,這樣的人用起來才穩靠。
可趙頊的身邊人卻大多年輕,也就是蘇軾年歲大一些,可在朝中他也算是新人。
這樣的小朝廷,外面的傳言大多說是寒酸,不配皇子的身份。
作爲皇子,你起碼得找幾個大儒,找幾個智者來充當幕僚出主意吧?找這些年輕人有啥用?只會陪着你胡鬧。
陳忠珩笑道:“可不是,別說是大王,就算是一個重臣,身邊的幕僚都不少。”
“是啊!”
兒子出閣後不肯擴大自己的勢力,這便是孝順,趙曙對此很是滿意。
可皇子的面子卻不能不保護,於是趙曙吩咐道:“去告訴宰輔們此事,讓他們看着些,但凡有誰衝撞了皇子,讓他們收拾了。”
這便是來自於皇帝爹的撐腰。
“沈安呢?他爲何不來?”
趙曙覺得很奇怪,“這人……十處打鑼九處在,竟然不來?”
稍後張八年來了,交代了些自己準備的手段,趙曙滿意的點頭,又問了沈安的事兒。
“他最近在書院裡忙活,說是猜題……”
“猜題?”趙曙不解的道:“今年的殿試都結束了,他猜什麼題?”
張八年說道:“好像是他的舅子被人欺負了,學堂的先生不管,沈安就怒了,準備讓先生好看。”
“這人……”趙曙不禁笑了,“竟然孩子氣如此,不過那先生定然頂不住他,最後會顏面掃地。”
話頭一轉,他問道:“外藩人在汴梁如何?可算是規矩嗎?”
張八年說道:“這幾年汴梁的外藩人越發的多了,什麼人都有,守規矩的多數。”
大部分人還是老實度日,但總是有一小撮人不肯安分守己。
趙曙淡淡的道:“從大宋多次勝了外敵之後,那些外藩人就多了起來,這便是此消彼長。他們來了也好,可要守大宋的規矩……此次皇子出去巡查,皇城司要看好了,有事就及時報來,朕坐鎮宮中,想看看還有誰收了好處爲他們說話。”
這話殺氣騰騰的,張八年應了,隨後出去安排。
而趙頊在商議完畢之後,就帶着人出發了。
宰輔們在盯着他的行蹤,然後分析他的用意。
“大王早上去了乞討市,那裡靠近榆林巷。沈安的妹妹今日也在那裡施捨食物,兩邊還遇上了。”
……
乞討市,顧名思義,就是乞丐比較多的地方。
一大早,果果就嚷着要來施捨,說是有幾個特別可憐。
沈安同意了,讓聞小種等人陪着她去。
乞討市裡,那些乞丐見到果果來了,頓時就涌了上來。
“見過小娘子!”
“小娘子慈悲。”
果果經常來,所以大家都熟悉了,乞丐們涌到一定距離就止步,怕衝撞了她。
果果站在那裡,身後是一輛馬車,她說道:“天氣暖和了,就沒帶棉衣,不過今日有好吃的野菜肉餡饅頭,很好吃,我早飯都吃了兩個……”
沈家的廚子,那自然是廚神級別的,曾二梅做出來的飯菜,據聞連官家都饞,可如今乞丐竟然也能吃到她的手藝,一時間現場都是吞嚥口水的聲音。
果果回身招手,週二把馬車牽了過來。
“一個個的來,不許欺負孩子和老人,排隊,不排隊的……不排隊的就不給!”
果果很忙,身邊蹲着花花,另一邊是警惕的聞小種。
“果果真是可愛啊!”
就在另一頭,趙頊看到果果在分發饅頭,不禁就讚了幾句。
他的身後全是皇城司的人,此刻正在和幾個乞丐問話。
“大王,若是論消息,乞丐最爲靈通。”
張八年親自出馬爲趙頊保駕護航,這個待遇頗爲難得。
趙頊點頭,稍後問話結束,有人來稟告道:“那夥人就在邊上,他們脅迫那些女子賣……”
來人看了趙頊一眼,趙頊說道:“有話就說,這些無需忌諱。”
“是。”來人說道:“這夥人爲首的叫做賈二,下面的有西夏人,有遼人,甚至還有高麗人……”
“誰在背後爲他們撐腰?”
趙頊的問題很簡單,卻一針見血。
汴梁的治安管理很嚴謹,這麼一羣外藩人聚在一起,巡檢司的人竟然視而不見,沒有內鬼誰信?
“那個賈二認識不少人,據聞連幾個重臣家都去過。”
這個事兒有些麻煩了。
張八年在看着趙頊,皇城司的人都在看着趙頊。
有人張開嘴準備建言,張八年冷哼一聲,阻攔了。
皇子要出手,最好就是自己親力親爲,這樣才能成長。
趙頊看到了這一幕,但卻覺得理所當然。
“這些事乞丐們必然不知道細節,去拿了賈二一夥的人來,不過不許驚動他們……”
拿人還不能驚動賈二他們,這便是難題。
可趙頊卻就這麼把難題拋了出來,很是自然。
這便是上位者的處事方式。
稍後有消息傳來,說是賈二一夥中有個高麗人在外面,正準備回來。
“去看看。”
趙頊帶着人摸了過去。
當看到那個高麗人時,果果那邊饅頭也散發的差不多了,正在‘偷偷’的給幾個有孩子的婦人錢。
這些乞丐很快就會被安置了,在安置之前,能有果果這麼一個善心人幫忙,讓人在絕望中不禁爲之感動。
“多謝小娘子……”
果果笑了,很是歡喜。
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她沒聽過這句話,卻感受到了這個意思。
“小娘子有錢啊!”
邊上一個男子笑眯眯的看着果果,聞小種的目光迎過去,冷冰冰的。
男子打個寒顫,堆笑道:“得罪了,得罪了!”
竟然是聞小種,那這個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孩子定然就是沈安的妹妹了。
好險!
男子抹去額頭上的冷汗,轉過去就進了一個巷子。
“瑪德!以後等沈安的妹妹落單了,老子搶了走,賣到高麗去……沈安的妹妹,多少人會搶着要?”
他一邊幻想着自己把果果搶到手,一邊哼着小曲,很是愜意。
“誰敢要?”
一個聲音突兀的傳來,男子下意識的道:“老子就敢要!”
轉過這個地方,前面站着一羣人,最前方的是個年輕人。
男子愕然道:“你等在此作甚?”
年輕人擺手:“拿下他,打斷腿再問話!”
艹尼瑪,竟然敢搶果果,我弄死你!
趙頊的怒火一下就升騰了起來。
男子愕然,然後罵道:“知道某是誰的人嗎?賈二,你們想找死?”
呯!
一個親事官上前,一拳就撂翻了男子,隨後堵住他的嘴,硬生生的撇斷了他的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