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無約一身輕

雖然那遼主耶律洪基,也就是喬峰的結拜大哥,在治理國家上面是比較昏庸無道的,任用奸臣、權臣,使得遼國國力是在穩步下降,但令人鬱悶的是,在處理與宋朝的關係上面,他卻沒有犯過什麼錯誤。

其實在王安石執政變法以來,遼國就在密集監視宋朝的一舉一動,主要還是因爲王安石的口號喊得太響,他要強軍,他要富國,這弄得周邊鄰居都非常緊張,而不僅僅是遼國。

你這就是衝着我們來的唄。

那麼是否要武力打斷宋朝的改革變法,遼國內部其實是有爭論的,但由於兩國百姓都有極強的厭戰情緒,且大家對於目前的關係也都非常滿意,最終還是決定先看看。

所謂的看看,其實就是在看宋朝是否會進攻西夏。

只要宋朝有動作,遼國將立刻啓動,在邊境找事,爲進攻北宋做準備。

因爲遼國是決不能接受,任由宋朝消滅西夏。

在還未打之前,遼國就找了一個理由,在河東囤積八萬主力。

而此番遼國出兵佔領河東爭議地界,也真不是爲了那點領土,主要是爲了給宋軍側翼施壓壓力。

其實他們本來是有進攻的打算,就看宋朝打算怎麼做。

如果宋朝是像慶曆之時,又是數十萬大軍,兵分幾路,大舉進攻。

那麼在關鍵時候,也就是西夏頂不住時,他們就會對宋出兵,讓宋朝是首尾難顧,然後借西夏的士兵去削弱宋朝。

在慶曆之時,他們可就玩過一回,那一回對宋朝打擊其實是非常大的,自那以後,富弼、韓琦他們聽到用兵就頭疼,以前他們可都是主戰派。

這對於遼國,無疑是最完美的結果。

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宋朝來了一個“如攻”計劃。

你說宋朝沒有進攻吧。

根據探子的消息,至少是有十萬主力在西夏境內活動,這還不叫進攻嗎?

但你要說他進攻了吧,真的就只是往前挪了一步,然後就不動彈了,是隨時可以抽調出來,防守遼軍南下。

遼國見狀,也只能是試探一下,先將爭議地區拿下,給宋朝內部製造一些混亂,同時減輕樑太后的壓力。

其實到張斐判決之前,這一切都還在遼國的預計之中,到底宋朝也不敢大舉進攻西夏,他們彼此消耗,遼國是坐收漁翁之利。

原本跟韓維談判,遼國還打算再下一城,就是要求雄州拆掉那些堡壘。

然而,大庭長的一紙判令,直接令雙方都感到懵逼,也令整件事情變得撲朔迷離。

就連宋朝這邊都沒有想到,就這樣毫無徵召地跟遼國走向決裂,所以遼國那邊更是措手不及,他們是有準備對宋朝動武,西夏那邊一亂,他們就已經開始調動兵馬,但這毫無徵召,弄得他們也是手忙腳亂,趕緊送信給上京。

起初這信遼國官員都不知道怎麼寫,要寫南朝大庭長凍結了我們的歲幣,遼主不一定看得懂啊!

所以他們就直接說宋朝因河東一事,停止了今年的歲幣。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這種事只能是遼主親自下達命令。

反觀大宋這邊,雖然百姓非常擁護大庭長的判決,但是統治階層是慌得一批,尤其是他們得知幽州談判已經宣告結束,那更是緊張的要命,他們對於遼國可是有着天然的恐懼。

之前他們有些回不過神來,因爲從整件事的發展過程來看,是不大可能走向決裂的。

誰能想到大庭長還能凍結歲幣。

這事情發酵的太快,而且是最高皇庭發起,也不屬於傳統模式,這一時間,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沒有做好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如今回過神來,眼看戰爭真的要來臨了,整個北方的官員、權貴、武將,都在快馬往朝廷送信。

陛下!不能開戰呀!

那澶淵之盟乃是先帝爲了天下蒼生而立,而如今邊境是生育繁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識干戈,怎能因爲大庭長的一個判決,而破壞澶淵之盟。

更有人要求將張斐問罪。

他們現在也顧不得什麼輿論,通過各種方式,在向趙頊施壓,咱們沒有必要走到這一步,關於河東地界還是能談的。

他們當然不願意開戰,如今他們享受着榮華富貴,如果打起來,萬一輸了,他可能就成了階下囚。

而藉着地方的勢力,朝廷反對的聲音也是瞬間達到高chao。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們是不能違背法制之法的理念。

這反對聲音,也只侷限於部分利益羣體,較之以前,這威力是削弱不少,但是這殺傷力還是有的。

面對地方官員的輿情,富弼、王安石、司馬光他們都對此是深感擔憂。

張家。

“如今局勢對你可是非常不利,你可得小心啊。”

司馬光是一臉擔憂道:“不少官員都書信朝廷,反對凍結歲幣,並且要拿你問罪,雖然從法律上來說,你是沒有錯的,但若因此,前線稍有閃失,你可能會面臨巨大的危機。”

王安石又補充道:“許多人可是處心積慮要藉此事對付你。”

一旁的許遵,也都是深感擔憂,這種套路,史書上都不知道記載了多少回。

張斐無奈道:“這我也沒有辦法,我只是秉公處理,在法律面前,我顧不了那麼多。”

王安石哼道:“你少在這裡糊弄我們兩個,也不是一回兩回,你到底在謀劃什麼,告訴我們呀,我們也好給予你幫助。”

他們很瞭解張斐,這小子看似激進,其實穩如老狗,這裡面肯定有貓膩。

但目前來看,他們想不到任何穩贏的辦法。

張斐道:“我沒有在謀劃什麼,我就是堅持一點,一定要捍衛百姓的權益,就這麼簡單。”

司馬光沒好氣道:“你認爲我們會信嗎?”

張斐反問道:“敢問二位大學士,你們認爲我在圖什麼?”

王安石道:“你想促使我國與遼國開戰?”

張斐立刻舉手道:“我對天發誓,我絕無這種想法,我是堅決反對與遼國開戰。”

“當真?”

“千真萬確。”

“但你這麼做,是肯定會引發與遼國的戰爭。”

“也許遼國沒有二位想象的那麼強大,他們也只是在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

王安石和司馬光相視一眼,又同時看向張斐,你是認真的嗎?

正當這時,李四來到門前,宮裡來人了,讓張斐入宮一趟。

沒有辦法,這皇帝召見,張斐只能暫且失陪。

王安石、司馬光又同時看向許遵。

許遵忙道:“二位莫要看我,我對此是一無所知。”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相信張三,他既然這麼說了,就一定不會與遼國開戰的。”

司馬光點點頭道:“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回,每回他都隱瞞了許多事情,但是他還真沒有騙過我們。”

“這倒是的。”

王安石點點頭,又道:“但遼國也不可能不出兵啊!”

司馬光頭皮都快撓破了,“這裡面到底藏着什麼玄機。”

其實他們二人在此事看法是一致的,就是認爲此時絕不是與遼國開戰的時機,他們更爲擔心,此番開戰,會打斷國內的改革變法,尤其是張斐身處在這旋渦之中。

倒不是整個改革變法系在張斐一個人身上,其實改革變法是他們兩個在主持,但張斐到底是通過制度,凍結歲幣的,一旦出問題,張斐極有可能會被問罪,那麼法也可能會受到很大的打擊,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一定要求約束法。

馬車上。

“這番騷亂,什麼牛鬼蛇神全都冒了出來,我們已經查到河北的一些官員、地主、商人,都在秘密跟遼國那邊聯繫,並且查到具體證據。”

說着,李豹又向張斐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不急。”

張斐道:“現在還得依靠他們,給予遼國一些希望,等到初戰打贏之後,再跟他們清算,無論忠奸,他們都已經成爲了國家的累贅。”

李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張斐又道:“不過豹哥.!”

“叫我小豹就行。”李豹忙道。

“.!”

張斐哭笑不得道:“如今最關鍵的一環,可是握在你們手裡的,你們可別給我出錯。”

李豹忙道:“放心,我們針對這一步,做了十二套計劃,確保務必成功。”

“那就好。”

來到皇宮,只見趙頊一個人坐在那裡喝悶酒。

見到張斐,他就埋怨道:“你是出盡風頭,可壓力全在朕身上,真是豈有此理。”

張斐道:“一切都在按照計劃行事,陛下何須擔憂。”

趙頊道:“他們要是不鬧的話,朕的確是遊刃有餘,但他們現在這麼一鬧,就好像是朕不顧大臣們的建議,不顧天下蒼生,非得跟遼國撕破臉,可想而知,一旦輸了,會是怎樣的後果,他們都會怪朕,會拿列祖列宗來討伐朕的。”

他們這麼幹,就是在增加皇帝選擇開戰的成本,這也確實會給皇帝造成很大的壓力。

原本勝敗乃兵家常事,要是輸了,贏回來就是了,但在這種情況,一旦前線輸了,他們就會排山倒海而來。

這在宋朝已經不止發生一回。

張斐道:“不是前面那還有我頂着麼,到時他們肯定會要求處死我,我將成爲咱大宋最大的奸臣,就如同李林甫一般的存在。”

趙頊一愣,笑道:“你倒是想得很清楚。”

張斐義薄雲天道:“我之前就說過,我會幫助陛下扛下所有的壓力,陛下也無須太過擔憂。”

趙頊倒也被他樂觀的情緒所感染,笑道:“放心,朕與你共進退。”

張斐卻道:“我更希望跟他們賭一把。”

趙頊錯愕道:“賭一把?”

張斐點點頭道:“如果贏了呢?”

趙頊問道:“你想怎樣?”

張斐道:“此時此刻,河北地區已經是軍民一心,但他們在這種關頭,還在給陛下施加壓力,可見他們只想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而不顧陛下和國家利益,若是繼續留着他們,只會耽誤陛下的雄圖霸業,他們遲早會壞事的。”

趙頊點點頭道:“這不用你說,待此戰過後,倘若我們取得勝利,朕自會找他們清算的。”

其實目前國內改革,已經接近尾聲,下面是吏治清明,但是中上層官員,還沒有怎麼處理,只是借法削弱了他們的權力,但是這些官員已經不適合當下的大宋,必須得處理掉。

但要處理這些人,必須要佔盡天時地利人和,要有充分的理由。

當下就是一個機會。

當然,此時此刻,也絕對是趙頊人生中最爲緊張的一個時刻,撕毀澶淵之盟的壓力,可比對西夏用兵的壓力大得多,因爲他是做了違背祖宗的決定。

他輸不起這一仗。

而這首戰的壓力,全在雄州團練使劉昌祚頭上。

如果遼國從幽州出兵,第一關必然是他們非常熟悉的瓦橋關,也就是雄州。

當年石敬瑭歸降遼國,是將雄州一併獻給了遼國,還是當年那雄才大略的柴世宗在伐遼時,給打下來的,爲將來伐遼打下基礎,可惜繼任者不爭氣。

所以,後來那蕭太后伐宋,就是以收復此關爲名出兵的,當時也一舉拿下此關,只是後來澶淵之盟,又將此關還給宋朝,只是約定不準在這裡修建堡壘。

而那邊身在上京打獵的遼主耶律洪基收到幽州的消息,也是大爲震怒,如果宋朝不給歲幣,就完全沒有交好的可能性。

這個道理宋人都知道。

打是肯定要打,這沒有任何懸念的。

就連遼國內部的親宋大臣,都認爲該出兵,因爲這是他們唯一拿得出的手段。

問題是怎麼打。

是直接國戰嗎?

經過遼國大臣的一番分析,以及根據探子傳來的消息,他們都認爲,宋朝國內是反對意見居多,全都是那小皇帝和大庭長搞的鬼,只要出兵,奪取瓦橋關,以武力施壓,宋朝皇帝必然會經受不住國內的壓力,選擇妥協。

到時再談判,那便可以獅子大開口。

但如果發動國戰,那宋朝也沒有退路,只能是打到底,宋朝內部的反戰派也起不到作用,遼國也不一定吃得消,關鍵他們遼國國內的局勢也是非常微妙,因爲他們的太子在一年多前神奇病死。

最終,遼主也採納了他們的建議,命幽州守將領本部兩萬精騎兵進攻瓦橋關。

而宋朝在雄州也增兵至五萬。

遼國方面在西夏已經收到火器的消息,但他們也知道火器的一個極大的弊端,就是雨天不好使,於是他們還特地等到一個陰雨天才發動進攻。

這日,下午時分,陰雨濛濛,雙方在瓦橋關前面那條拒馬河展開激戰。

劉昌祚先是派出雄州守兵前去迎敵,這雄州守兵雖然經過一番整頓,但他們是常年活在契丹人的陰影下,看到契丹人揮着大刀砍來,真是心驚膽裂,很快被殺得節節敗退。 Wшw ✿t t k a n ✿¢ ○

遼國的先鋒軍真的是碾壓般的,直接就淌過拒馬河,這時候劉昌祚是親率兩萬生力軍,也就是皇家警察,前來支援。

這些皇家警察可都是年輕氣盛,也沒有跟遼人打過,這初生牛犢不怕虎,再加上統帥都親自上陣,憑藉人數優勢很快就擋住遼軍。

可這只是遼國的先鋒軍,後面的遼國主力一直在觀察,一看這宋人還是那個德行,一點都沒有變,而且自始至終,都沒有見到火器,雙方已經混戰在一起,火器也沒有作用。

眼看對方人馬越來越多,先鋒軍是雙拳難敵四手,於是遼軍是主力盡出,直接淌過拒馬河,前來支援。

可這人數剛剛過得三分之一,忽聞一陣破空之聲,這聲音他們可真是再熟悉不過,正是宋軍的牀子弩,擡頭看去,但見那巨矛竟然是火花帶閃電衝他們而來。

咦?這牀子弩怎麼還冒火花?

未等他們反映過來,就聽得一陣慘叫聲,不少遼軍士兵躲避不及,直接被射飛出去,旋即又響起一陣爆炸聲,霎時間,宋軍這邊的河岸是硝煙瀰漫,那戰馬受到驚嚇,不受控制的橫衝直撞,遼軍陣型登時大亂。

原來這也是經過改良的牀子弩,上面捆綁着大量的火藥,雖然這殺傷力有限,但是爆炸聲使得他們的戰馬是驚慌失措。

說時遲,那時快,前方不遠處又傳來一陣劇烈的火炮聲,但見數十個黑蛋朝着他們飛來。

而此時遼兵陣營較爲集中,且又比較慌亂,根本就顧不上,一個炮彈下來就能滾到一大片。

遼軍主力頓時是人仰馬翻。

這不是說這雨天火器用不了嗎?

殊不知這是宋軍故意給遼國留下一個破綻,火器主要是對付遼國的,只是拿去西夏試驗,但遼國必然也會知曉,故此那種諤故意在雨天不怎麼用,並且還放出消息,火器在雨天不能用,但其實軍器監早就想出辦法,讓火器能夠在雨天作戰。

而且,他們還隱瞞了火炮的射程,畢竟西北邊只是防守,並且還可以依靠地勢,不需要使出全部手段,其實那邊更多是以火槍爲主。

而正在與宋軍廝殺的先鋒軍,一看後面主力全亂套了,也被這火炮轟的心驚肉跳,哪裡還敢念戰,趕緊掉頭跑路。

這些時候,兩支騎兵從兩翼殺出,雖然加在一起,也不過兩百,但這時候出現,真是要了遼軍的老命啊!

關鍵這遼兵也是久疏戰陣,還不如劉昌祚,這劉昌祚好歹是從河湟殺出來的。

整個防守計劃,就是他親自佈置的。

當時有兩個選擇,其一,依靠火器阻止遼軍過河,其二,就是放他們過河再打。

劉昌祚深知火器也不是萬能的,但第一次使用,效果肯定是最佳的,於是他選擇放遼軍過河,再利用火器、牀子弩將遼軍攔腰截斷。

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跑!

這遼軍只能是匆忙撤退,但由於到處都是硝煙,導致被自己人踩死的遼兵都是不計其數。

而宋軍只是追殺到河岸邊,並沒有渡河乘勝追擊,關鍵他們也追不上。

“大捷!大捷!瓦橋關大捷!”

但見一匹匹快馬從雄州奔向東京汴梁,一邊跑,一邊大喊着。

沿途百姓聞言前線大捷,不禁是欣喜若狂,喜極而泣。

雖然受到大庭長的鼓舞,但是整個河北地區還是很壓抑,誰不怕打仗,如今聽到瓦橋關大捷,壓抑多日的情緒,終於釋放出來。

消息傳到東京汴梁時,已是三更時分,趙頊本已經入睡,聽聞廊道上傳來“大捷”之聲,什麼都顧不得,赤腳衝了出來。

藍元震激動地向趙頊報喜,“陛下,剛剛傳來的捷報,瓦橋關大捷,我軍取得大勝。”

“當真?”

趙頊激動地抓住藍元震的胳膊。

“千真萬確。這是前線傳來的捷報。”藍元震胳膊動彈不得,只能是搖着手腕。 趙頊當即放開他,奪過信函,拆開看了起來,漸漸地,他眼中閃爍着淚光,嘴裡喃喃自語道:“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說罷,他似乎想起什麼來,“立刻傳大庭長入宮。”

“是!”

一個時辰後。

“呼!”

張斐一個勁地抹着汗,“真特麼不容易啊!”

趙頊聽罷,呵呵笑道:“原來你也知道害怕啊。”

張斐訕訕道:“雖然我們做了充分的準備,如果遼國舉國之力來戰,那大家都沒得選,但這不大可能,所以他們肯定只會一支兵馬來進攻邊州,對於我們而言,只要首戰防守住就是勝利,如果這都不敢賭的話,那也太窩囊了,只是說我不會打仗,只能依靠前線戰士,我就怕他們一觸即潰,好在這皇天不負有心人啊!”

趙頊哈哈一笑,又問道:“下一步?”

張斐立刻道:“宣傳,必須狠狠地宣傳,此戰的作用其實不在於殺了多少遼兵,取得多大勝利,而是幫助我們自己戰勝心中的恐懼,遼軍並非是不可戰勝的,到時陛下便可藉此廢除澶淵之盟。

這首戰就獲勝,而且是憑藉着火器,這本就能夠給遼國巨大的震撼,更讓他們知曉,他們是吞不下我們的,這時候我再將情報上交給遼主,遼主一定會先改變戰略,先以內政爲主。”

趙頊點點頭。

翌日。

這天剛亮,所有百姓全都來到街道上,議論前線傳來的大捷,目前他們只是收到風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就在當日下午,新聞報上便刊登了此次大捷消息,這可就是官方確認,並且在報刊上大肆吹捧火器。

京城的百姓頓時受到極大的鼓舞,載歌載舞,慶祝這場大捷。

彷彿他們已經消滅了遼國。

但是朝中卻比較安靜,甚至都有不人提出質疑,如果遼國真的出動主力大軍,不可能這麼快開戰,而且雄州纔多少守軍,也打不出這種決定性的勝利,關鍵其它地方沒有傳來消息。

就連河東都沒有動靜。

這真的是“大捷”嗎?

哪怕是文彥博對此都非常謹慎。

隨着消息不斷傳來,他們終於發現,所謂的“大捷”,只是一場防守勝利,局部衝突,遼國只是調動幽州的守軍,主力都還未上。

但是在輿論方面,彷彿宋朝都已經取得一場決定性勝利。

有不少好心的大臣,趕緊上書皇帝,你可別被別騙了,這只是一場小勝,不是大捷。

殊不知皇帝比他們都清楚。

然而,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不少百姓聯名去最高皇庭上訴,起訴遼國不遵守澶淵之盟,擅自出兵,攻打瓦橋關,殺害我朝無辜百姓,要求廢除澶淵之盟。

大臣們又傻眼了。

你們這些傢伙是起訴上癮了吧,這也能起訴嗎?

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

如果廢除澶淵之盟,真是沒有任何迴旋餘地。

但他們又無法阻止大庭長。

急了!

都急了!

人人都如熱鍋上的螞蟻,這可怎麼辦呀!

好在這回張斐沒有說要開庭審理,而是直接將此事上報給皇帝。

垂拱殿。

“大庭長。”

“臣在。”

張斐立刻站出來。

趙頊問道:“關於民間針對遼國違反澶淵之盟一事,你怎麼看?”

張斐道:“根據證據顯示,確實是遼國背盟在先.。”

他話未說完,楊箕便道:“先不提這證據,敢問大庭長,如這種事也能起訴嗎?”

張斐回答道:“百姓當然有權起訴。”

“願聞其詳。”楊箕道。

張斐反問道:“你猜贈予遼國的歲幣是從哪裡得來的?”

楊箕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斐道:“多半歲幣都是百姓交得稅,而之所以以前百姓也願意,那是因爲他們希望藉此得到和平,但如今得不到和平,百姓當然會不滿,那他們當然有權起訴。”

在場的大臣們無不認爲張斐是在瞎說八道,歲幣什麼時候是由百姓決定的。

但他要這麼說,邏輯上也沒有問題,你還不好反駁他,總不能說朝廷不顧民意,就是要給歲幣。

朝廷的說法,也是爲了避免百姓陷入戰火之中。

凡事都得從大義出發。

楊箕指着張斐道:“這分明就是你.。”

“什麼?”

張斐笑吟吟地看着楊箕。

楊箕本想說,不是你先凍結歲幣,才引發戰事的嗎。

但如今這個輿論環境,他又不敢說。

趙頊問道:“既然如此,大庭長爲何不開庭審理?”

張斐道:“陛下,臣不敢。”

“爲何不敢?”趙頊問道。

張斐道:“因爲澶淵之盟到底給兩國帶來數十年的和平,也是我朝最爲重要的外交關係,事關重大,臣也不敢擅自決定,也不是最高皇庭能夠決定的。”

此話一出,王安石、司馬光他們都是驚訝地看着張斐。

這不是你搞出來的嗎?

你在這裡裝什麼裝。

趙頊也問道:“之前大庭長凍結歲幣,可不是這麼說的。”

張斐道:“陛下,凍結歲幣也是基於遼國侵佔我國河東領土,驅趕我朝在當地的百姓,在臣看來,這其實比此番遼國出兵的性質還要惡劣,但臣當時也沒有說要廢除澶淵之盟,其實臣從始至終,都不贊成破壞澶淵之盟。”

呆了!

全都呆了!

你們到底是在唱哪一齣啊!

我們怎麼看不懂啊!

張斐的一番話,令在場的大臣們都傻眼了。

敢情你不贊成啊!

是我們誤會你了?

趙頊對此是冷冷一笑,突然感慨道:“朕有時候是真的羨慕那遼國皇帝,朕聽聞遼兵之所以要侵佔河東地區,乃是因爲他們國內的乙室部需要更多牧場和耕地,故此遼國大臣便要求出兵河東,緩解乙室部的困難。

而當我朝凍結了歲幣,遼國上下便是衆志成城,要求出兵我國,甚至都沒有人派個人來詢問緣由,遼國皇帝可真是有福啊!”

說到這裡,他環視一眼,“反觀我朝大臣,在遼兵擅自出兵,侵佔我國領土後,無不在勸朕以大局爲重。

大庭長依法捍衛我朝百姓的權益,不少官員卻要求逮捕大庭長。

如今遼國都已經出兵,且是我軍取得勝利,未等朕高興,大臣們卻告訴朕,我軍只是防守住遼軍,算不得勝利,很快遼軍便會大舉南下,還建議朕趕緊與遼國講和。

同爲臣子,爲何差別會如此之大。”

張斐立刻躬身行禮道:“臣有罪,辜負了聖恩,辜負了天下百姓。”

其餘大臣見罷,也不得不站出來道:“臣有罪。”

趙頊站起身來,道:“爾等是否有罪,還得等調查結果出來再說。”

啪嗒幾聲。

只見幾塊芴板掉在地上。

調查結果?

什麼鬼?

這不是在逢場作戲嗎?

你來真的呀!

趙頊只是輕輕瞄了一眼地上的那幾塊芴板,突然朗聲道:“朕雖無意與遼國開戰,朕也希望兩國百姓能夠繼續和平相處,不過遼國三番五次破壞澶淵之盟,是嚴重傷害了我大宋子民的利益,朕已不再信任他們。朕決定,將正式廢除澶淵之盟,倘若往後遼國帶有誠意,與我朝平等和談,朕仍舊願與之和平相處。”

羣臣聽罷,無不大驚失色。

啥?

這就要廢除澶淵之盟?

就因爲一場局部防守勝利,你這是喝多了吧?

一些大臣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立刻高喊道:“還請陛下三!”

這“思”還未出口,趙頊已經離開了。

那些大臣猶如在夢中一般,怎麼就一步步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唰唰唰!

無數的憤怒地目光射向張斐。

張斐一臉無辜道:“諸位,別這麼看着我,我方纔說得很明確,我是跟你們一邊的呀,我不贊成廢除澶淵之盟。”

“我呸!你小子給我聽好了,倘若我大宋百年基業,有任何閃失,我定要你人頭落地。”

廢除澶淵之盟,對於他們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他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張斐也不裝了,呵呵笑道:“你們還是先顧好自己吧。我是真不想有朝一日,各位坐在最高皇庭的被告席上,告辭。”

說罷,他便往殿外走去,剛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哦,如果不幸,我們在最高皇庭見面了,可千萬別往我家送禮,我不差錢,哦不,我這人鐵面無私。”

說罷,他大袖一揮,便出得門去。

留下一羣官員呆若木雞。

王安石與司馬光對視一眼,然後悄無聲息地追了出去。

“你小子不是說不會開戰嗎?”

王安石揪着張斐的衣袖,質問道。

張斐道:“我可沒有這麼說,我只是說我反對開戰,而且我認爲遼國是在虛張聲勢。”

司馬光皺眉道:“這都已經打起來了,還是虛張聲勢?”

張斐道:“這還不是虛張聲勢麼,看似強大,結果出來就被我軍痛扁,二位放心,我量那遼國經此一敗,便不敢再戰。”

是這樣嗎?

王安石和司馬光是越來越迷糊了,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

翌日。

趙頊便正式下達詔令,告知天下百姓,由於遼國不守盟約,不顧兩國友好,侵佔我國領土,損害我朝百姓利益,並且出兵攻打瓦橋關,朕決定即日起,正式廢除澶淵之盟。

又許諾之前要給予遼國的歲幣,將全部用於賠償我朝邊州百姓的損失,以及獎勵雄州守軍。

不但如此,他還指責了一番西夏,順便也正式廢除慶曆合議。

爲什麼張斐在殿上那麼慫,無非就是將這個逼,留給趙頊來裝。

可以判,但是沒有必要。

這絕對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此詔令一出,那真是普天同慶。

百姓紛紛涌上街頭,無不支持皇帝的英明決定。

書生們也在報刊上大肆發表文章,歌頌當今皇帝爲大宋洗去多年來的屈辱,又爆出很多猛料,就是說遼國在談判時,如何欺壓我國的,是如何殘害我國百姓的,整個輿論風向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再也不談什麼宋遼友好,兩國百姓其樂融融。

澶淵之盟在這一刻,被定義爲屈辱。

瓦橋關大捷雖然其中是有誇大的成分,但卻很好的消滅了百姓內心對遼國的恐懼,遼軍不是不可戰勝的,再加上這國力蒸蒸日上,以及西夏方面連戰連捷,這百姓的脾氣也見長不少,不願意再承受這份屈辱,尤其是每年送歲幣給遼國。

至於說那些理智派的文章,不是沒有人寫,而是根本發不出來。

因爲沒有人敢印,就算官府不管,罵都被罵死,他們還要不要做買賣。

大名府。

一處高門大宅前,站着十餘個身着特殊制服漢子。

咚咚咚!

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後,大門緩緩打開來,一個門童略顯忐忑地看着他們,“你們是?”

爲首一人拿出一道命令來,“我們是大宋安全司,如今有一樁案件,需要請你們家老爺,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那門童聽罷,當即嚇得面色蒼白,“你們請稍等。”

便將門關上。

過得半響,又出來一個年輕公子,他出得門來,拱手道:“在下秦承義,不知諸位有何事?”

爲首那人又再複述一遍自己的來意。

秦承義道:“我爺爺向來守法,到底是什麼案件,還望各位說清楚,我看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

那人道:“是不是誤會,也要調查過後才知道。”

秦承義神色一變,“我爺爺最近身體不舒服,他日養好身體,自會前去協助你們調查。”

那人道:“若是秦大夫身體不舒服,我們會允許郎中陪同前去。”

說罷,他直接一揮手,身後十餘人立刻用力推開大門,闖入進去。

“大膽。”

秦承義怒喝一聲,“我爺爺可是仁宗皇帝親封的大夫,你若敢擅闖,我要你們人頭落地。”

爲首那人道:“你也得跟我們走一趟。”

這日,大宋安全司是全員出動,大名府一時間變得熱鬧非凡,許多權貴、官員、地主,都被請去喝茶。

大宋安全司。

範純仁頭回知道,這個看似不起眼的軍營,竟然是大宋安全司在大名府的總部。

“雲都知,你們安全司憑什麼到處抓人,今日若不給一個正當理由,我們檢察院必將起訴你們。”

範純仁衝着大宋安全司的校尉雲飛質問道。

各地檢察院都非常兇悍,任何事他們都會介入的,不管對象是誰。

雲飛卻語氣溫和道:“這本來事關機密,暫時不宜外泄,不過既然範檢察長親自前來詢問,我自也不敢隱瞞,如今那些人都涉及通敵之罪。”

“通.通敵?”

範純仁頓時大驚失色,其中有好些大夫,他是認識的。

“是的。”

雲飛點點頭道:“他們中有一些人將我國的重要信息告知遼國,不過目前來說,還是處於調查階段,我們並沒有抓捕任何人,只是請他們回來協助調查,是他們中很多人都不願意配合,我們只能採取強硬手段,這是我們大宋安全司的職權。

另外,等到查明之後,我們自會通過檢察院進行起訴,所以範檢察長也犯不着着急。”

通敵罪名,可是不小。範純仁也被嚇到了,他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案件,但還是面不改色道:“如此是最好不過了,如果讓我們檢察院查到你們誣陷忠良,羅織冤獄,我們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雲飛笑道:“根據制度,如果真有人羅織冤獄,那也只會是你們檢察院,我們大宋安全司可沒有這權力。”

範純仁被一個武將懟得啞口無言,這也真是頭一遭了。

第四百九十章 課外輔導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個假粉第651章 立法大會第四百二十九章 稅戰(三)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價索賠第一百六十六章 權力的籠子第五百九十七章 天下熙然,皆爲利往第704章 他真有王法第六百二十章 治大國如烹小鮮第五百五十七章 三冗第一戰(十)第760章 天下誰人不知法第四百三十二章 稅戰(六)第六百一十七章 火上澆油第一百零七章 捅破天(三更 感謝盟主‘ 吃不胖的KK’)第300章 奇蹟(六千字大章)第九十四章 紅顏禍水(求追讀)第四十章 火了第二百一十一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第一百六十五章 誰是贏家第五百三十九章 放手去幹第三百八十八章 大小法第812章 亢龍有悔(大結局)第五百一十九章 文武與法(四)第三十四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第794章 誰挖的坑誰來填第725章 迴旋鏢第五百四十七章 法中取利(五)第353章 真的只是一個誤會第354章 觀者不語第五百零四章 鈔與債第六百二十五章 答中奪權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魚第722章 捅了馬蜂窩第257章 混戰第二百三十七章 洗刷刷洗刷刷第304章 香餑餑第801章 飛龍在天第297章 如你們所願第655章 金蟬脫殼第742章 糧酒法案第四百四十一章 稅戰(十五)第三十四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第五百四十八章 三冗第一戰(一)第734章 元豐改制第六百二十一章 沒有永遠的敵人第九章 命運的交織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魚第三百九十四章 冬天的一把火第五百七十二章 職業走鋼絲第765章 英雄所見略同第五十一章 做人要厚道第五百九十八章 不破不立第五百一十七章 文武與法(二)第282章 全是套路第五百九十三章 三法之爭(七)第763章 下馬威第五百二十二章 文武與法(七)第768章 清者自清第669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一百七十九章 左右逢源第六百一十三章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第一百一十三章 爾等皆是不法之徒(三更,感謝“0非賣品0”盟主)第六百一十二章 堂下何人,爲何狀告本庭長第六十三章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第一百三十一章 獨佔熱榜第787章 殺人不見血第813章 番外一第四百八十六章 庭審(上)第四百一十九章 司法新貴第707章 禍從口出(上)第645章 三年之期已到第一百五十九章 極限一換一第九十章 白礬樓(求追讀)第五百二十四章 文武與法(九)第一百二十九章 文字獄之源第663章 轉危爲機第四十五章 熟悉的配方第六百二十五章 答中奪權第285章 依法辦事第四十二章 獅子搏兔第265章 難兄難弟第六百一十七章 火上澆油第640章 規則!規則!還是規則!第五百四十一章 決不妥協第768章 清者自清第367章 功成身退第四百五十七章 貨幣戰(中)第689章 算無遺漏第五百三十五章 一筆糊塗賬第787章 殺人不見血第九十七章 叫多了就習慣了第五百一十二章 政、法之爭第十二章 北宋雙子星第一百一十二章 疏議論(二更 求訂閱)第356章 不可逆第四百三十一章 稅戰(五)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渡陳倉第六百三十八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第二百五十一章 文豪時代第一百四十三章 波譎雲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