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富弼料想的是一點沒錯,司馬光至今都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那封密信,倒不是說他不相信富弼、文彥博,只不過他認爲張斐到底算是一個臥底,如果說出去的話,那就是失信於張斐,此非君子所爲。
其實司馬光跟王安石一樣,都是原則性極強。
但是二者的區別,就在於身邊的人,如保守派這邊,文彥博、富弼即便知道司馬光隱瞞了一些事,也不會怪司馬光的,這就是君子之交。
就如同慶曆之時,歐陽修一道奏章,令革新派直接崩潰,妥妥的豬隊友,但范仲淹也只能接受,他也不會因此去跟歐陽修斷交,因爲歐陽修本意也不是害他們,只是想點破黨派的本質,不是隻有小人才結黨,君子也結黨,這是必然現象。
換而言之,歐陽修自己也認爲他們慶曆君子,就是朋黨關係,我們在政治上相互支持,相互團結,這不是朋黨是什麼。
但對於皇帝而言,不管是君子,還是小人,你們結黨,那我就完了呀,我特麼孤家寡人一個,怎麼拿捏你們。
好在這是北宋,要換做其它朝代,直接承認結黨的話,那肯定是小命不保。
因爲這是皇帝最爲忌諱的。
你們這些宰相結黨,除了對我,還有誰值得伱們結黨的。
反觀革新派,真是魚龍混雜,參差不齊,大家都是因爲一己私利,才聚集在一起的。
因爲王安石看中的是理念,認同新法的他就用,而不是什麼道德品質。
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王安石,他的理財理念,跟儒家理念不一樣,大多數儒家君子不認同他,他只能從別處找。
但這也是一個很大的隱患。
在歷史上,革新派雖然掌權,可沒有堅持多少年,就立刻分崩離析,反觀保守派,雖然一直被壓着打,但一直團結在一起,即便彼此之間有矛盾,但在公事上,大家還是能相互幫助,相互理解。
這就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而這也是司馬光在選賢任能上所追求的。
看上去是很婆婆媽媽,完全就不像一個幹大事的人,可一旦形成,內部將會非常堅固,不過也有可能直接夭折。
凡事都有兩面,就看你怎麼去取捨。
而如今在陝西路,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京兆府,也就是關於絕戶田稅的官司。
其實這官司很簡單,也沒什麼可質疑的,但是由於涉及的人非常多,同時這個官司也關乎着,公檢法如何在京兆立足,是審了很久,公檢法藉機滲透到各個層面,檢察院讓皇家警察將相關的官員、士紳,全部召來詢問一邊,這無疑是告訴大家,這些官員、士紳,也必須配合公檢法的調查。
近日才終於審出結果。
“想必你已經收到京兆府那邊的結果。”
元絳問道。
張斐點點頭道:“可能比你晚一些,我是今兒早上才收到的。”
京兆府皇庭的判決書,真的是今日送到的,但其實大狗是隨時隨地都在向他彙報那邊的情況。
蘇轍、蔡卞他們也是不負衆望,妥善解決了絕戶田稅的問題,解決方案非常簡單,主要還是利用青苗借貸,同時還將官府從絕戶那裡收回來的田地,再租給這些告狀的農夫。
租到田的農夫,可在提舉常平司進行一分息借貸,一年一期,暫度難關,而不租田的,則是可以無息借貸,算是一種補償。
同時,還有一些以工代賑,主要也是建設公檢法給當地帶去的生計。
這裡面當然也有財政的大力支持,就是轉運司拿着鹽鈔去給他們兜底,京兆府也缺貨幣,放一點鹽鈔,也無傷大雅。
元絳卻是一嘆道:“我們在河中府合作,是所向披靡,可惜朝中唉.。”
張斐笑道:“我們可不是合作,而是鬥爭。”
說着,他擡頭張望這小屋,好似說,要是合作的話,我們至於躲在這小屋聊天麼。
“也是!”
元絳苦笑地點點頭,這不是他們可以改變的,因爲他們只是辦事的,他們是體會不到決策圈的困難,事已至此,聊再多也無大用,似又想起什麼,“對了!最近糧價漲的有些快。”
張斐道:“這我也聽說了,我認爲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放開釀酒,導致許多糧食都用於釀酒,另一方面,則是鹽鈔的增多,使得物價有些上漲。”
元絳皺眉問道:“是不是因爲官府發得太多鹽鈔?”
他對鹽鈔是非常謹慎的,因爲之前已經有過交子的教訓,這鹽鈔制度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重新贏得百姓信任,也解決了官府許多問題,可不能再輕易亂來。
張斐搖搖頭道:“我不覺得是因爲濫發鹽鈔導致的,之前稅收就回收了大部分,市集裡面的鹽鈔並不多。反倒是因爲之前由於缺乏錢幣,導致交易困難,這貨物的價格是普遍偏低,目前纔算是正常現象,咱犯不着爲此恐慌。”
“這一點我倒是未有想到。”元絳聽得是頻頻點頭,又道:“但是糧價高,則傷民,我們得想辦法阻止糧價上漲。”
張斐道:“去年裁了那麼多兵,提舉常平司應該是有足夠的糧食。”
元絳道:“但是其中大部分是要應對災荒,而且我們暫時還不知道,得向外面賣多少糧食,才能夠制止糧價繼續上漲。”
張斐沉吟一會兒,道:“其實可以用稅收來調整。”
“稅收?”
“嗯。”
張斐點點頭,道:“釀酒不一定是要穀物,果子也行,如果販賣果酒,所得收入,是能夠減半稅,必然會有很多人去釀造果酒,就能夠減輕糧食的消耗。”
元絳稍稍點頭,“這倒是一個辦法。”
張斐道:“但同時提舉常平司還是得放出一部分糧食來,尤其是當下剛剛開始放開釀酒,每個人都會認爲,這裡面是大有利潤可圖,故此許多酒戶都會爭搶糧食,從而又哄擡糧價,一旦朝廷開始放糧,他們不會去搶購糧食,相信這有效制止糧價繼續上漲。”
元絳思索一會兒,“行,我就先放出一些糧食來。但是你也得去跟稅務司談談,能否做到,這果酒稅入減半。”
張斐笑道:“這元學士請放心,稅務司一定能夠做到的。此時稅務司只擔心一件事。”
“什麼事?”
“就沒有人敢逃稅。”
“啊?”
“因爲那樣得話,大家就沒有獎金。”
“哦哈哈!”
元絳哈哈笑道:“原來想要阻止稅務司,就是如實交稅啊。”
張斐笑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在利益面前,必然還是會有人鋌而走險的,實在不行,到時還有京兆府來湊,這稅務司是永遠不會缺乏獎金的。”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三哥,範先生和陸先生來了。”
“知道了,我馬上就過來。”
“是過來談鄉法的?”
元絳問道。
張斐點點頭。
元絳道:“關於那《藍田鄉約》,我也聽說了,其目的還是用來制止公檢法下鄉。”
張斐點點頭,又笑道:“其實只要大家都遵守我們都認同的成文規定,那我也就無所謂。”
又聊得兩句,元絳便起身告辭了。
他現在可比張斐要忙得多,大路已經鋪好,他現在要全力改善財政,什麼均輸法、免役法,都得貫徹下去。
而這回範鎮與陸曉生前來,主要就是鄉里執法人員的規範,他們表示願意接受張斐建議,也不要求太多,直接遵從皇家警察的執法手冊,但是由鄉里的義倉出錢僱用或者培訓鄉警,用於執行鄉約。
簡單來說,就還是我們自己搞定,你們就別來了。
人家都這麼爽快,張斐也不好再挑刺,就看到底有多少人,願意接受這《藍田鄉約》。
關鍵張斐目前的重心,已經從河中府轉移到全國,主要就是汴京和京東東路。
第二日,他便來到大狗的酒樓。
“什麼事?”
張斐坐了下來,問道。
大狗道:“豹哥那邊傳來消息,京東東路已經開始在發放第三輪青苗錢,但所得之利,大多數都進了官府和那些大財主的腰包,最慘的就是那些一二等富戶,他們不像那些大財主一樣,是有足夠的財富,去慢慢放貸,且有足夠實力將錢給討回來。
如果這錢借不出去,又或者討不回來,他們就只能自己出錢去償還青苗錢,然而,在還得過程中,這利息是隻多不少,這還不上的也只能向那些大地主借錢償還。
現在許多州縣,都是一筆筆糊塗賬,如果這時候有人收購這些富戶手中的債務,他們肯定會願意的。”
“才第三輪就撐不住了,那些富戶就這點實力?”張斐納悶道。
大狗道:“其實那邊也跟河中府一樣,富戶也就是多些田地,生活無憂,但也經不起這般折騰,而且那邊償還青苗錢,是要求償還錢幣的,可不是每個富戶家都有大量的錢幣,許多富戶還需要拿糧食去跟大財主換錢幣,亦或者選擇經受折算的盤剝,反正這裡面又得出一筆錢。”
說着,他又補充道:“不過,目前只是少部分富戶折騰的很慘,大多數富戶,還是能夠撐得住,但許多百姓是真的撐不住了。”
如果到時一塊收,必然會引人懷疑,這得分批進行。張斐沉吟少許,道:“這樣,你傳信給李豹,讓他先想辦法,從那些大財主手中,收購富戶所拖欠的債務,如果還有能力償還的富戶,則不要去管。”
大狗道:“但是根據豹哥所言,富戶的債務是非常值錢得,他是有田地抵押的,是那些普通農戶的債務不值錢。”
張斐笑道:“可以綁定一塊收,我們要讓那些大地主認爲,我們其實是貪圖富戶手中的田地,故此才願意接受那些普通農戶的爛賬,如此一來,倒也不會引人懷疑。”
大狗頓時眼中一亮,點點頭:“這主意可真是妙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張斐又道:“對了!青州目前是什麼情況?”
大狗忙道:“據說目前還挺順利的,因爲他們有歐陽知府的支持,當地官員倒也沒有爲難他們,已經有許多百姓前去皇庭訴訟。”
不可能呀!公檢法簡直就是官府的天敵,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爲難範純仁他們,難道青州官員皆是君子?還是說,歐陽修真的就有那麼大的威望。
張斐思索一會兒,“繼續盯着。”
“哎!”
大狗似乎想起什麼,道:“對了!據我們的人打探所知,光河東縣就已經有十五鄉愿意接受《藍田鄉約》。”
“這麼多嗎?”
張斐驚呼道。
大狗點點頭道:“反正我們的人估計,可能最終所有的鄉村都會接受。”
“爲什麼?”
張斐問道。
大狗道:“因爲當下所有鄉紳都支持這《藍田鄉約》,且非常團結,而鄉紳們又掌握着教育、祭祀、禮儀、救濟,雖說是自由選擇,但你若不加入,你連葬禮可能都辦不好。
那些死活不願意加入鄉約的百姓,就直接搬到城裡來,這些人多半都是以行商爲主。”
“我還真是小看他們了。”
張斐笑了笑,又道:“就讓他們試試看吧,萬一這種相處模式也還不錯了。”
其實他也說不準,這種事不嘗試過,又怎會知道結果。
雖然他比較擔心禮教,但禮教也存在問題,到底能否發展起來,也猶未可知。
最主要的是,明言制止禮教,那是不可能的,他要敢說這話,那他就完了。
回到皇庭,張斐瞧了眼天色,徑直去到花園那邊,但見花叢間一道美妙的身影是若隱若現,正是高文茵。
也不知是不是沾了這裡的皇氣,她身上的村婦氣質已完全褪去,是更顯得雍容華貴。
張斐偷偷走過去,輕輕攬着高文茵的腰肢,“夫人。”
“呀!”
高文茵嚇得一跳,稍稍白了眼張斐,“又嚇我。”
她來河中府這麼久,真是連河中府市集都不知道在哪,成天就貓在自己的小天地,別提多開心了。
張斐笑道:“夫人,你澆花比別人看書更專注。”
高文茵道:“看書專注的人,做別的事,也會很專注。”
張斐愣了下,“夫人平時又不出門,這口才是向誰學得。”
高文茵笑吟吟地瞧着他。
張斐哼道:“定是芷倩教壞了夫人。”
“無賴。”高文茵佯怒地剜了一眼張斐。
張斐張望四周那百花驚豔的景色,突然道:“夫人,如果我們要離開這裡,你會不會非常不捨?”
“啊?”
高文茵驚呼一聲,“我我們要離開了麼?”
張斐道:“我們的家是在京城,這回只是出差而已。”
高文茵點點頭,“也是,我們的家是在汴京。”
張斐瞧她神情落寞,道:“怎麼?夫人很喜歡這裡嗎?”
高文茵稍稍點了下頭,道:“相比起汴京,這裡較爲清靜。”
張斐道:“這很簡單,回去後,咱就上郊外買一間大宅子,跟這差不多的。”
高文茵忙道:“使不得,使不得,那得花多少錢,咱們京城那宅子,已經是我住過最大的宅子了。”
但跟這裡還是沒得比,這裡可是行宮改建的。
張斐擺擺手道:“夫人有所不知,要是我再不去買兩間大宅子,我都不知道我是個有錢人。真煩!”
青州。
在登州之時,範純仁是成天閒得蛋疼,天天在家揮墨,發泄心中的抑鬱之情,如今來到青州,是滿腔志氣,打算一展抱負。
結果還真如他們所願,由於歐陽修坐鎮,青州的官員對他們也是非常客氣,很快,就爲他們騰出官署,當然,也沒有張斐那種待遇,皇帝直接將行宮給他用,但也是非常不錯。
這官署剛剛開門,立刻就有人上門訴訟,公檢法很快就運作起來,這可是將範純仁給樂壞了。
終於有活可幹了。
可是漸漸地,他們發現有些不太對勁。
檢察院。
範純仁、錢顗望着那堆積如山的狀紙,目光都變得呆滯。
過得半響,錢顗緩緩轉過頭來,“這這裡有多少狀紙?”
範純仁道:“七百餘份。”
“.!”
錢顗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這這怎麼審得過來。”
範純仁道:“如果只是多,也就罷了,多派人手過來就行,但現在的問題,不在於多,而是在於許多案件非常難審。”
錢顗疑惑地看着他。
範純仁隨便拿起幾份來,遞給錢顗。
錢顗草草看得兩眼,全都是高利貸訴訟,拖欠軍餉訴訟,拖欠工錢訴訟,絕戶田稅訴訟,等等。
這十有八九,不是跟官府有關,就是跟地主有關。
“這下可是糟了。”
錢顗終於知道範純仁爲何犯難,片刻間,就已經是滿面大汗:“這些案件,張三在河中府已經給出判例,如果我們不那麼判,如何叫人信服,但如果咱們真的那麼判,這邊官府又是否會答應?”
範純仁道:“正是因爲他們全都知道,張三對此類案件的判決,故而才上門告狀。”
那些衙差、士兵一聽,原來拖欠工薪、軍餉,還能夠跟官府打官司,不告那就是傻逼。
錢顗皺眉道:“河中府離青州上千裡之遠,怎麼可能這麼多人知曉,你之前在登州可以聽聞百姓談論這些事?”
範純仁搖搖頭,“這顯然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錢顗大概也猜到是什麼人,道:“那可怎麼辦,張三在河中府,主要是用兩招來解決這些問題,其一,鹽債、鹽鈔;其二,就是分期償還。但這可能都不適用於青州。”
範純仁道:“不,他還有一招。”
錢顗問道:“什麼招?”
“裁軍!”範純仁道:“他先利用裁軍,爲往後河中府的財政,打好基礎,又用鹽鈔、鹽債,支付當下的賠償,往後節省出來的財政,剛好可以負擔鹽債帶來的利息。”
錢顗道:“這青州駐軍跟河中府可是沒得比,就算裁也省不了多少錢。”
說着,他面色駭然,“你說得不會是裁官吧?”
範純仁點點頭道:“這些問題皆是因爲財政負擔太重,唯有縮減財政支出,才能利用張三的判決,去解決這些問題。”
錢顗皺眉道:“如果我們一上來就要裁官,這隻怕會得罪很多人,也不一定能夠成功。
範純仁道:“但除此之外,是別無他法,如果我們要求官府拿錢出來賠償,財政那邊肯定會出問題。”
錢顗思索一會兒,“這樣,我們先去跟歐陽知府商量一下。”
範純仁猶豫片刻,心道,不錯,皇庭只能判決官府賠償,但不能要求官府裁官,這到底需要官府的支持。點點頭道:“好吧。”
二人立刻去找到歐陽修。
“咳咳!”
歐陽修聽到範純仁建議裁官,不由得咳了兩聲,又道:“當初我就跟你爹說,本朝之禍,在於冗官,可你爹卻偏偏認爲是貪污腐敗所致,如今過去這麼些年,這冗官變得愈發嚴重,昔日滿腔抱負的有才之士,如今也陷在三冗之中,想要裁官,談何容易啊!”
當初君子黨意氣風發,想要做很多事,可如今那些人都已經是爺爺輩,自己的兒孫也當上官,他們還會答應嗎?
這冗官是越早處理越好,是不能拖的。
範純仁也知其理,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於是道:“亡羊補牢,爲時未晚。”
歐陽修一番思慮後,“老拙時日無多,就是答應你,又有何妨,但就怕會因此連累到公檢法。這樣,你趕緊寫一封信給司馬君實,看看他怎麼說,他如果答應,那老拙就拼盡這最後一口氣,也要助你這一臂之力。”
範純仁道:“還是歐陽叔父考慮的周詳,侄兒這就寫信給司馬學士。”
於是,他趕緊寫一封信,快馬送去京師,一方面談論冗官之事,另一方面,則是要求司馬光再多派一些人來。
這青州離汴京也不是很遠,快馬加鞭,很快信就送到京城。
司馬光看到這封信時,頭都是大的,“他這是想效仿張三,藉機消除冗官之禍。”
文彥博道:“就怕純仁是在東施效顰,爲何張三建議裁軍,而不是裁官,就是他也知道,裁官將會使得他的努力,付之東流,目前時機尚不成熟。”
三冗之禍,誰不知道,但也不敢輕舉妄動,王安石也是另闢蹊徑,他的新法中就沒有提到過這一點,只是悄摸摸的去減一點,都不敢明說。
可見這其中的阻力有多大。
司馬光道:“那現在怎麼辦,範純仁也必須遵從張三的判例,可若是不削減支出,青州財政就無法給予這些判決支持。”
呂公著不禁都質疑道:“到底是公檢法的成功,還是張三的成功,還真不好說啊!”
富弼睜開眼來,“恰恰相反,這不是張三的成功,而是張三闖的禍,他那些判決,太過出色,自古都未有之,你們可有見過哪朝的官府,對百姓進行過如此大規模的賠償,如果沒有張三的判決在先,純仁他們也是能夠處理的過來,當然,也沒有那麼多人去告狀。”
呂公著又點點頭。
確實,那種賠償,確實嚇人,真的就是鹽債、鹽鈔給兜底,但青州可不具備這些條件。
富弼又道:“如今唯一之策,就是將張三調回來。”
司馬光忙道:“可是我們已經在官家面前,承諾不用張三。”
富弼瞧他一眼道:“君實啊,你真是死腦筋,不用張三,是不讓他去青州,但可以調他回汴梁,如此他就可以借用京官的特殊地位,去影響青州的公檢法。正好張三也快三年,本也應該調任。”
司馬光還是想贏得堂堂正正,也是對公檢法充滿信心,又道:“但這遠水救不了近火。”
文彥博道:“富公說得一點沒錯,你真是死腦筋。案子不得一樁一樁的審,讓純仁他們先審一些容易處理的,我們還是有足夠的時日。”
司馬光糾結半響後,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富弼又道:“還有,這人手可得馬上安排,他們兩個人,是寡不敵衆,你可別又拖着。”
司馬光趕忙道:“這人選我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文彥博詫異道:“這回你爲何又這麼快?”
司馬光訕訕一笑,道:“當初這一批人本是要調派他們去河中府的,結果張三自己培養一批庭長,那些人也得到官家的應允,故此我就沒有再做安排。”
富弼問道:“都有誰?”
司馬光回答道:“劉摯、粱燾、孫固.!”
他一連報了三十多個名字。
全都是進士,三分之一是出自嘉佑年間,三分之二是出自元祐和熙寧的進士,反正就是一個一個年富力強的帶上兩個後起之秀。
文彥博呵呵笑道:“你真是慢工出細活啊!”
這些人都是無可挑剔,道德、才華都屬上佳。
在識人方面,司馬光確實比王安石要強上N多個檔次,唯一一個看走眼的,還就是張斐,他生平做過最心虛的事,也全都是拜張三所賜,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