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斐這回可是光明正大地派蔡京去邀請的元絳,並沒有對此遮遮掩掩,故此官員們很快就得知此事。
要知道此時皇庭與轉運司的矛盾現在是愈發尖銳,張斐肯定不是請元絳去吃火鍋的,這中間定是又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第二日,一些官員就來到轉運司打探消息。
元絳則是將撲買稅一案,如實告知他們。
“豈有此理。”
何春林聞言,不禁開始抓狂起來,“他們皇庭可真是咄咄逼人,那邊剛剛查完過稅,迫使官府給每個吏發足額的俸祿,這邊又要審撲買稅,這麼下去的話,咱們就是發再多的鹽債,也不夠往裡面填的。”
饒是性格沉穩的曹奕不免都憤怒道:“元學士,這河中府每年有十餘萬貫的財政是來自買撲坊場,這是不容有失,他們皇庭不能就只管他們司法公正,卻不顧我們的難處,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元絳點點頭道:“這我當然也知曉,不過這十餘萬貫的財政,其中有六成是來自於榷酒稅,但是張三就只是針對撲買稅,而沒有提到榷酒。
另外,張三也並未說會禁止這買撲坊場,只是說有百姓上門告狀,故此他向我詢問相關事務,但具體怎麼判,到時還得看證據。”
韋應方道:“元學士有所不知,官府收稅尚且會遇到很多問題,更別提那些豪民,這裡面多少是有些問題的,但官府這麼做也是出於無奈,這不但能夠爲官府增加稅入,同時還能夠節省很大的成本,可謂是一舉兩得,此制可是壞不得的啊!”
元絳帶點點頭道:“關於此中利害關係,我也跟張三說過,他說他也會考慮到官府的難處,但具體還得看庭審過程。”
曹奕道:“那如果皇庭又禁止撲買稅,咱們該如何應對?”
元絳沉吟少許,試探道:“如果他真這麼判了,咱們要麼就上訴朝廷,要麼就只能等韓寺事來了再做決斷。”
但這回韋應方、曹奕等人並未答應,而是選擇沉默。
元絳看在眼裡,但也沒有多言。
這都在他的預計中,這將心比心,皇庭動作太過頻繁,他與張斐的雙簧,不可能回回都有效。
“小報!小報!皇庭小報!”
只見一個少年,在市集中一蹦一跳,小手拿着幾張紙揮舞着。
頓時引來不少人側目。
由於皇庭是開在城外,告示也只是貼到皇庭門前,不少買小報的商人發現商機,但凡皇庭貼出告示,他們都會立刻命人抄錄成小報,然後賣去城內。
目前整個河中府,“皇庭”二字,那可就是妥妥的頂流,這種小報,從來不愁賣。
“小哥,皇庭又要審什麼案?”
一個大叔叫住了那小哥。
“撲買稅。大庭長親自開庭審理。”
“大庭長親自審嗎?”
“是的。”
“快給我來一份小報。”
“哎!”
那大叔當即買得小報,周邊的人頓時圍過來,一看是關於撲買稅的官司,立刻七嘴八舌的聊了起來。
“這事我早就聽說,好像是雪霧山那邊的鄉民來告得狀。”
“你們說皇庭會怎麼判?”
“當然會判鄉民們贏。”
“但願如此,這撲買稅跟衙前役一般可惡,早就該廢除了。”
很快,關於這樁官司的消息,立刻席捲了整個河中府,因爲這官司不但涉及到普通百姓,同時還涉及到官府和商人的利益,裡面也暗藏着一條非常複雜的利益鏈,導致大家都非常關注。
皇庭。
“老師,那幾個被起訴的撲戶請了李敏來爲他們辯護。”
蔡京將一份辯護狀遞給張斐,又道:“李敏代表他們表示拒絕認罪。”
經過上回的官司,以及近日來鹽債的發行,大家也都意識到珥筆的重要性,有沒有珥筆,那就是兩種官司,不可同日而語。
張斐接過來一看,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這是好事。
珥筆的買賣好,恰恰是公檢法成功的體現。
上官均納悶道:“這個官司證據確鑿,他們哪有的打。”
張斐瞧他一眼,“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這世上就沒有不能打的官司。”
說着,他又向蔡京道:“既然對方請了珥筆爭訟,那麼咱們也得委任法援署,爲那些鄉民爭訟。”
蔡京問道:“是讓徵文去打嗎?”
張斐稍稍猶豫了下,心裡突然想到一人來。
正當這時,李四突然來到門前,“三哥,範老先生求見。”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啊!張斐眼中一亮,又向蔡京道:“先別忙着去,等我見過範老先生再說。”
大廳。
“範學士今日大駕光臨,可是爲法援署一事而來?”見到範鎮,張斐是開門見山地問道。
範鎮遲疑少許,不答反問道:“我聽說有鄉民因爲撲買稅一事,起訴那些撲戶豪民?”
張斐點點頭:“是有此事。”
範鎮又問道:“那皇庭可會委派法援署協助那些鄉民?”
張斐道:“由於對方已經請了珥筆代表自己辯護,故此我們皇庭也會委派法援署給予鄉民幫助。”
說到這裡,他笑道:“範學士是爲此事而來?”
範鎮點點頭,“如果法援署將會協助那些鄉民打這場官司,那老拙願意加入法援署,打這場官司。”
張斐問道:“冒昧多問一句,範學士似乎對這撲買稅也感到不滿?”
範鎮點點頭,如實道:“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放在國法不用,去學那強盜之術,真是本末倒置。其實朝中一直都有人反對此事,但可惜官家不聽,自制置二府條例司成立以來,是越來越多的地方,在推行這撲買稅。”
這跟王安石有關係?張斐倒是沒有聽王安石說過此事,而且範鎮與王安石是勢不兩立,聽聽就好,只道:“範學士,你如果加入法援署,那麼你的責任,就是爲當事人爭訟,這家國天下的遠慮,可不在你的職權範圍內,我也希望範學士能夠明白這一點。”
範鎮點點頭道:“張庭長放心,這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老拙也是知曉的,我也只想爲那些鄉民討回公道,不爲其他。”
張斐點點頭,笑道:“那就祝範學士能夠爲法援署拿下一勝。”
“多謝。”
當日範鎮便讓加入法援署,而那邱徵文也終於得到解脫,其實他也更想去書鋪,因爲他可沒有什麼家國天下的抱負,唯有金錢才能體現他的價值,這老是幹免費的活,可真是沒勁。
但對於範鎮而言,恰恰相反,金錢就只是浮雲,他是有政治理想和抱負的。
他嘴上雖然否認,但心裡還是希望通過這場官司,去針對這撲買稅。
既然對方已經明確表示拒絕認罪,那皇庭就必須開庭審理,不過皇庭也沒有說表現的非常慎重,就只是當做一場普通的民事訴訟來進行,甚至連邀請函都沒有發。
檢察院方面也是作壁上觀。
但是在開審的當日,整個皇庭外面是人頭攢動,烏泱泱的一片,要知道如今已經入冬,路邊的野草,都鋪着一層寒霜,但這仍然阻止不了百姓們的熱情。
當然,也不可否認,他們中也有部分人就只是衝着大庭長的顏值來的。
同時,裡面也是座無虛席,有着不少官員和士大夫,但是在此案中,官員與士大夫的利益並非完全一致。
很多士大夫都是支持範鎮的,反對撲買稅。
當張斐出現在皇庭時,歡呼聲是震耳欲聾,惹得四小金剛是好生嫉妒,他們現在幾乎每天都會開庭審理一些案子,但從未獲得張斐這般掌聲。
張斐也如往常一樣,跟大家打了一聲招呼,來到庭臺坐下後,許芷倩立刻將一份相關文案,平鋪在桌上。
張斐看過之後,突然喊道:“馬警長。”
馬小義道:“在。”
張斐道:“那幾位主要的嫌疑人還未找到麼?”
馬小義搖搖頭道:“由於那些人平日裡待得地方都比較偏遠,且都是山區,俺派人去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影子。”
張斐偏頭看了眼李敏。
李敏立刻迴應道:“我們的幾位當事人也派人去找了,但是恰好這幾日他們沒有活幹,也不知道上哪喝酒去了。”
這好的不學,壞的倒是學得快。張斐嘀咕了一句,又向範鎮道:“範先生,那幾位直接參與此案的嫌疑人,暫未找到,如果範先生有要求的話,本庭長也不介意押後再審。”
範鎮微笑道:“不必了,因爲那些人也不過是聽命於幾位被告,我們主要也是要追究這幾位被告的責任,他們不在,也並不影響此番訴訟。”
張斐點點頭道:“既然範先生沒有意見,那此次庭審就繼續進行。”
其實張斐心裡非常清楚,肯定李敏出主意,將那些個撲戶僱傭的爪牙給藏起來,因爲那些人如果上庭的話,在觀感上,是非常不利於他們的。
如果有助審團,那就更加糟糕。
砰砰砰!
張斐敲了三下木槌,又朗聲道:“由於此案涉及到許多百姓的利益,而且本庭長也非常喜歡聽聽百姓看法,故此本庭長決定讓百姓參與到審理中來,馬警長,你來幫本庭長選出八位助審員。”
“選我!”
“馬警長,選我!”
在這一刻,馬小義就是大衆情人,門前所有人都衝着他招手,各種媚眼。
別的不說,光坐在裡面觀審,是要舒服多了,憑這一點,那就值得去爭搶。
而且隨着皇庭前面店鋪變多,租金也是日益增多,這皇庭財政也在慢慢變好,不管是助審團,還是證人,都能拿到一些酬勞,關鍵還有參與感,人人都想坐在裡面過一把癮。
畢竟當下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有受到壓迫和剝削,他們做過無數次鋤強扶弱的美夢,這個助審員,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夠幫助他們如願的。
可惜失望永遠是主旋律。
當八位幸運兒誕生後,剩下的就全是失望。
這助審團就位之後,庭審正是開始。
第一位上庭的是原告之一,也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大娘。
“我家丈夫最近染了疾病,我就拿着家裡好不容易積攢的二十多個雞蛋上集市去買,想換點錢給我丈夫買藥,可是那些個潑皮無賴突然來到我面前,不但搶走我一半的雞蛋,還將剩下的雞蛋,也都給打破了。他們真是真是欺人太甚。你們賠我雞蛋,賠我雞蛋。”
這大娘說到後面,突然情緒爆發,指着李敏他們就是一頓咆哮,旋即又趴在桌上,拍着桌面,嚎啕大哭了起來。
外面的憤慨之聲,也是隨着大娘的情緒,此起彼伏,你們搶走雞蛋也就罷了,還將其餘的給打爛,這不是將人往絕路上逼麼。
這官司一上來,彷彿就直接進入gaochao。
“肅靜!”
張斐敲了下木槌,又向那大娘道:“原告,還請你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
大娘瞧了眼張斐,是拼命的想抑制自己的哭聲,但還是忍不住不斷抽泣着。
張斐也沒有辦法,耐心等了一會兒,聽到大娘的抽泣聲變小,才讓李敏問話。
李敏站起身來,“韋張氏,你說那些人搶走你的雞蛋,請問那些人是搶完就跑了嗎?”
韋張氏立刻道:“他們就是負責攔在裡面收錢的,又怎會跑。”
李敏道:“這我不是很明白,你也說他們的職責是收錢,那他們又怎會搶你的雞蛋。”
韋張氏道:“他們要收我一半的雞蛋,我當然不肯,然後他們就搶我的雞蛋,搶了就算了,他們還剩餘的雞蛋,全部摔在地上,我嗚嗚嗚。”
李敏問道:“他們是在你準備要走的時候,打爛你的雞蛋,還是在爭搶的過程中,打爛你的雞蛋。”
韋張氏抽泣道:“是是在爭搶的過程中。”
“我問完了。”
李敏坐了下去。
院外的百姓也用噓聲迴應了他的問話。
範鎮站起身來,“韋張氏,你是第一回去墟市賣東西?”
韋張氏搖搖頭道:“我大概是每一兩個月去一回。”
範鎮問道:“衆所周知,去墟市做買賣,是需要交稅的,一般來說,這二十個雞蛋,得交多少稅?”
韋張氏道:“一個就行了。”
範鎮道:“但是那些人卻要你多少個雞蛋?”
韋張氏委屈道:“十二個。”
範鎮道:“他們可有說明理由?”
韋張氏道:“沒有,他們就是問那我要十二個雞蛋,咱不肯給,咱說要這麼多,那咱就不賣了,結果他們就來搶。”
範鎮道:“當時可有人看見。”
韋張氏道:“市裡的人都看見了。”
範鎮拿起一份證據來,“張庭長,這是當時墟市裡面一些目擊者的供詞,可以證明我的當事人並沒有說謊。”
“呈上。”
“我問完了。”
範鎮將證據呈上後,便坐了下去。
接下來,李敏又傳承包雪霧山墟市的撲戶高強出庭作證。
“高員外,請你介紹一下你與雪霧山墟市的關係?”李敏問道。
高強道:“我是通過官府舉辦的撲買坊場,買下雪霧山墟市的商稅。”
李敏又繼續問道:“不知你是花了多少錢,又買了幾年?”
高強道:“最初我是前年花了八百貫買得一年,但結果虧了三百餘貫,所以第二年我不打算要了,可結果官府見無人撲買,硬逼着我買了下來。”
貴賓席上的官員們,皺眉看了眼高強,好似在說,你這廝可真是膽大包天,都不帶猶豫的就將我們給賣了。
殊不知,這高強最初也去找過官府,但官員們也沒有辦法,而且當時是心煩意亂,沒有怎麼搭理他,他纔在一個鈔商的介紹下,請得李敏爲自己爭訟。
李敏就是讓他這麼說的。
百姓們頓時又是噓聲四起。
顯然,這回噓的不是高強,而是官府。
這使得不少官員們覺得這皇庭就有毒,每回審案,都能扯到官府頭上來。
可他們也不想想,要是跟他們沒有關係,他們會來這裡看麼。
李敏問道:“高員外可方便告訴大家,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高強道:“我以前是跟着鄉民們一塊販鹽的,後來自己積攢了一些錢,又做酒、馬等買賣。”
李敏道:“做了多少年買賣?”
高強道:“二十餘年。”
李敏問道:“既然你坐了二十餘年的買賣,應該是經驗豐富,你難道事先就沒有做過調查,這八百貫買下雪霧山的墟市稅並不掙錢。”
高強道:“我當然有做過調查,雪霧山那邊的鄉村基本都在山區,所以他們每個月都會去墟市交易一些貨物,當地的墟市其實不小,我算着這一年下來是能夠賺錢的。
不過我也知道,官府一般都是將一些偏遠地區,又不太好收的稅務拿去撲買,我也招了一些人去盯着,但不曾想,當地民風彪悍,那些刁民不但不交稅,還常常將我的人打傷,弄得我也是焦頭爛額。第二年,我是說什麼都不想做了,否則的話,我這辛苦積累的錢,都得虧在這上面,我做酒買賣,這錢賺得多,還比較省心。”
李敏道:“結果呢?”
高強道:“結果官府說沒人要,讓我繼續做,我是到處去求,但也沒有什麼用,只能被迫繼續做,但如果還賺不到錢,那我就所有的錢都沒了,我只能找一些強人去收稅。”
“多謝。”
李敏點了下頭,又向張斐道:“大庭長,我這裡有一份去年關於雪霧山墟市的買撲證據,在去年十一月份,官府確確實實將雪霧山墟市拿去撲買,但結果就是沒有人競價。
可見我的當事人的確不願意再接這買賣,只是被迫才接下這樁買賣得,並且價錢也未有發生改變。此外,還包括當時,高員外所以做得人事安排,以及去年的收入,這都足以證明,我的當事人所言句句屬實。”
“呈上。”
庭警立刻將這份證據呈上。
當然,張斐不需要看,都是交給四小金剛分析。
範鎮站起身來,道:“方纔韋張氏的做供,高員外應該也聽見了。”
高強點點頭。
範鎮問道:“那你是否知道此事?”
高強道:“我也是這兩日才得知的。”
範鎮問道:“你們手下做了什麼事,都不告知你的嗎?”
高強道:“一般是不會說得。”
“一般不會說?”範鎮問道:“也就是說這種事其實時常發生,故此沒有必要向員外匯報?”
高強心虛地瞧了眼範鎮,咳得一聲道:“他們只需要交錢給我,其它的事,我一般不會管。”
範鎮道:“所以高員外是默許他們這麼做。”
“我反對。”
李敏立刻站起身來,“對方是在誘導我當事人作答。”
“反對無效。”
張斐道:“被告必須對此做出回答,因爲這涉及到一個責任劃分問題。”
高強不禁瞧了眼李敏。
李敏點了下頭。
高強這才說道:“我只是要求他們將錢收上來,因爲前一年的教訓,我也知道可能會發生這類事,但我也沒有辦法,要不這麼做的話,這錢就收不上來,說不定他們自己還會被打傷,到時我還得出錢給他們買藥。”
範鎮又問道:“適才高員外口口聲聲說,只管收錢,不知高員外與他們約定,要交多少錢上來?”
高強道:“九百貫,我花了八百貫,賺這一百貫,這不過分吧。”
範鎮道:“我要問的是,你是讓他們只收九百貫,還是讓他們只交九百貫?”
高強囁嚅片刻,“只交九百貫。”
範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爲,無論他們收多少錢都可以。”
高強道:“他們能收九百貫上來,就算不錯的了。”
範鎮道:“還請高員外回答我的問題,是不是無論他們收多少錢都可以。”
高強道:“我並沒有限制他們。”
“我問完了。”
範鎮坐了下去。
李敏又站起身來,問道:“高員外,在你跟朝廷簽訂的撲買契約上,可有規定你每年只能收多少稅上來?”
高強搖搖頭道:“沒有,契約上只是寫明我出的價,但並沒有寫明我能收多少稅。”
“我沒有問題了。”
隨後,範鎮又傳一名受害者出庭,是一個名叫曹青年輕漢子,此人上得庭來,跟那大娘也差不多,口沫橫飛地衝着對方指責道:“那些個潑皮無賴,如同草寇一般,衝進我家裡,搶走我們的糧食,還還輕薄我的妻子。”
哭是沒有哭,但越說越激動,直接拍案而起。
張斐不得不敲槌,“原告,請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
馬小義也上前來,要求曹青坐下。
等到曹青坐下後,李敏便站起身來,“曹青,那些個潑皮無賴是一句話不說,就直接衝入你家嗎?”
曹青愣了下,“那倒不是,我家只有二十餘畝田地,但是他們卻讓我繳納四石糧食,這足足多了一倍的稅,我要是交了,那我吃啥?”
李敏道:“所以是你先拒絕他們,他們才衝入你家拿走你的糧食?”
曹青道:“他們胡亂收稅,你怎又不說了。”
李敏道:“請回答我的問題,是不是你先拒絕交稅,他們才衝入你家。”
曹青情緒激動道:“他們要多收我的稅,我才拒絕的。”
李敏無奈一笑,又道:“之後他們便衝入你家。”
曹青點點頭。
李敏道:“這時候,你妻子在幹什麼?”
曹青道:“我妻子也想上來攔着他們,不曾想他們中有一人就趁機抱着我的妻子。”
李敏道:“所以是你妻子先上來攔着他們,雙方纔發生身體碰撞的。”
曹青道:“那淫賊是故意去抱我的妻子。”
李敏根本不搭理他,而是向張斐道:“我問完了。”
範鎮站起身來,“他們有沒有解釋,你爲什麼要交這麼多稅?”
“沒有。”曹青搖搖頭道。
範鎮道:“那你可有詢問?”
曹青道:“當然問了,可他們卻讓我別廢話,趕緊將糧食交出來,我們這才吵了起來。”
“多謝。”
範鎮點點頭,又向張斐道:“我沒有別的問題了。”
接下來是被告金大寶出庭,是一個又白又胖的中年人,從頭到腳都是富態相。
範鎮站起身來,“金大寶,你是何時買下高泉鄉的兩稅?”
金大寶道:“去年十一月買的,收得就是今年的稅。”
範鎮問道:“那你對你所僱之人在曹青家所爲,是否知情?”
金大寶道:“我也是近日才得知的,我也只管收錢,其餘的事,我不管。”
範鎮道:“所以他們的這種行爲,也是你默許的?”
金大寶道:“我請得人全都是經驗豐富之人,是不會出錯的。”
範鎮問道:“何謂經驗豐富?”
金大寶道:“那些人以前就是在衙裡當差的,專門負責收稅,我就吩咐他們,平時官府讓你們怎麼去收稅,那你們就怎麼去收稅,咱也不知道如何收稅,學着官府做,那總不會有錯吧?”
範鎮眼中閃過一抹興奮之色,問道:“所以你認爲官府平時也是這麼收稅的?”
金大寶道:“這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就得找他們麻煩,當初我可是跟他們說好的,我也不可能天天盯着他們。”
範鎮道:“我暫時沒有別的問題。”
李敏站起身來,揚起一份證據來,“大庭長,這是我們從河中府十餘個鄉村問來的口供,這些口供可以充分的證明,金員外手下的所作所爲,在官府平日裡收稅的過程,是時常發生,且有百姓去告狀,但官府從未追究他們的責任。”
“呈上。”
貴賓席的官員,個個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只要坐在這裡,他們就覺得自己是弱勢羣體,MD,什麼鍋都往他們身上甩。
你們現在都不怕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