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報還一報?
這主意可真是不錯。
許止倩不禁眼中一亮。
她心裡非常清楚,這回想要再戰開封府,幾乎是不可能的。
關於特權這種事,真的是高壓線,碰都不能碰,自古以來,也沒有誰能夠做到這一點。
從未有之。
只能用小報來澄清。
許止倩立刻便與張斐行動起來。
由於許止倩只寫過狀紙,可沒有寫過登報文章,一時,也沒有頭緒,只能是張斐來說,她來代筆。
讓張斐寫,張斐可能不行,要讓他來說的話,那真是長篇大論!
而張斐非常情緒化的,大肆批判那些士大夫,大地主,都說要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你們卻利用佃農來威脅朝廷,這種行爲,就不配擁有這待遇。
「這麼寫可是萬萬不行。」
許止倩放下筆來。
張斐激動道:「爲何不行?」
許止倩瞅着暴躁的張斐,「你先冷靜一下。」
張斐面色凝重道:「我現在非常冷靜,他們出此陰招對付岳父,如果我這回不還擊的話,那今後不管我做什麼,他們都會用岳父來威脅我。」
許止倩道:「你若冷靜的話,那就不會這麼想,你方纔說得,全都是證明我爹他說得也沒錯,朝廷就應該收回那些特權。」
張斐問道:「這有問題嗎?」
「這當然有問題。」
許止倩道:「如果是要爭對錯的話,這小報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官家也不可能會答應這麼做的,既然如此,去證明我爹是對的,他們是錯的,這又有何意義?而且只會坐實他們的猜測,認爲這就是我爹的一個陰謀。」
張斐眨了眨眼,問道:「那依你而言,該如何說?」
許止倩思索半響,「我們還是應該從朝廷的擔憂着手。」
張斐問道:「什麼擔憂?」
許止倩道:「就是司馬叔父他們擔憂那些大地主會藉機辭退佃戶,我們甚至可以將之前那場官司的緣由也寫上去,將重點放在佃戶身上,而不應該放在與大地主的爭鬥上面。」
真不愧是我老婆,如此狀況下,還能保持這麼清醒。張斐也是這麼想的,還故作想了想,「如果這麼寫就有些難度,因爲這得從側面證明,此事的前因後果。你能不能做到?」
許止倩非常自信地點點頭道:「我的文章雖然入不了王大學士他們的法眼,但是這我應該還是做得到。」
張斐點點頭:「那行,咱們就分頭行動,你先在這裡寫,我去印刷坊那邊籌備。」
「嗯。」
許止倩道:「你快些去吧。」
出得許府,上得馬車,張斐神色微微一變,自言自語道:「止倩,這你可不能怪我瞞着你,要是讓你知道,我帶着你爹玩這種騷操作,那你不得追我八條街啊!」
來到正版書鋪。
其實根本沒啥可準備的。
花了這麼多錢,又花了大半年,是一頁紙未印,全都是在籌備中。
活字、印版要啥有啥。
導致那侯東來聽到終於有活幹了,差點沒有喜極而泣。
張斐這錢花得,他都有些心疼。
現在唯一要準備的,就是報紙版面的設計。
要知道如今的邸報,小報,都是一本簿子,雖然內容是報刊的內容,但是樣式跟書籍類似。
張斐要首創紙張報。
而與此同時,朝中依舊是人心惶惶。
雖然司馬光不斷地解釋,這真的
就是一個誤會。
但是幾日前,趙頊才立威的,你說這是個誤會?
誰敢信啊!
天知道這葫蘆裡面賣得是什麼藥。
沉府。
「這真是天助我也啊!」
沉懷孝哈哈大笑道。
杜休問道:「沉兄此話怎講?」
沉懷孝道:「原本官家讓呂晦叔擔任計相,是肯定不會放過咱們的,不瞞你們,我都已經將行李給收拾好了,但如今他們這麼一鬧,其他大臣肯定會支持咱們的。」
曹邗也點頭道:「我贊成沉兄的說法,咱們得將這事鬧起來,官家是不可能這麼做的,咱們越是出力,他們就越會支持咱們。」
杜休、唐積也都反應過來,相覷一眼,是欣喜不已。
對於他們而言,這真是峰迴路轉。
之前那場官司,他們作弊,被人給抓住了,官家沒有嚴查,就已經是很寬容,總得有人承擔責任,他們三司判官,自然是逃不掉的。
因爲三部勾院,一直被他們判官把持着。
但現在不一樣,許多人都以爲這是一出連續劇,而且要一棍捅到底,他們肯定是要捍衛自己的利益,就一定會拼了命的保他們。
審刑院。
「君實,你有沒有查出這到底是誰幹的?」
文彥博向司馬光問道。
他當然相信司馬光,這是一個誤會,他現在好奇的是,這到底是誰將這麼機密的會議給泄露出去的。
「沒有!」
司馬光搖搖頭,「此事鬧成這樣,我甚至都不敢去瞎猜,而他們又不準開封府調查此事。」
從這一篇小報來看,那些士大夫都認爲這是出自友軍之手,若沒有這小報,他們都還矇在鼓裡,可就事論事,泄露朝廷機密,這是屬於違反制度的。
如果查出來是誰,那麼這個人可能會受到懲罰。
他們都在拼命的保護這個人,攔着不讓開封府調查此事。
知道真相的司馬光,都覺得搞笑,這真的快被張斐給玩壞了。
文彥博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司馬光嘆道:「我怎麼解釋,他們都不信,只能趕緊將那條律法修訂好,然後頒佈,也好讓他們知曉,我們真沒有此打算。」
文彥博稍稍點頭,「但是這事還得官家親自出面說清楚,否則的話,大家難免會疑神疑鬼。」
司馬光稍稍點了下頭。
其實他現在心裡也隱隱有些後悔,當時真是鬼迷心竅,聽了張斐的鬼話。
他是真沒有想到,會鬧得這麼大,因爲張斐也沒有告訴他,會寫一篇文章來誣衊許遵。
這個操作,着實比較妖嬈。
哪怕張斐弄得是中規中矩,也不會鬧成這樣。
他非得找張斐問清楚。
而那邊許止倩很快就寫了一大篇文章,由於從前面那場官司說起,內容非常豐富,張斐準備分三期發。
這一下活字印刷術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大家很快就進行排版。
有些字雖然沒有凋刻好,但漢語博大精深,換幾個字可以表達同樣的意思,這又不是比文章優美,這種八卦,寫成啥樣都有人看。
等到許止倩離開之後,張斐便將侯東來叫來,「先印一千份,直接賣給那些茶肆酒樓,一張三十文錢。」
侯東來詫異道:「這麼貴嗎?」
之前就已經算過,一千份的成本,大概每張要五文錢,畢竟這個字數要多一點。
三千份的話,大
概就能夠降到兩文錢。
張斐道:「咱們這是賣給酒樓的,又不是買個個人,貴點也無妨,他們買得起。」
心裡卻在流淚,不容易呀,終於能TM的自由賺錢了。
再不賺錢的話,就得破產了。
侯東來又道:「但是咱們作坊,全都是工匠,沒個賣報的人。」
張斐嘖了一聲,「這你不會找人去賣麼,這事還用我來教你們怎麼做嗎?」
可說着,他又稍稍一愣,「沒有必要,咱只要放出消息,那些酒樓茶肆自會找上門來。」
這個後續,人人期待。
只要官府不阻止,必然大火啊!
正當這時,李四突然跑了進來,在張斐耳邊道:「三哥,司馬大學士來了。」
現在纔來找我,這老頭可真是沉得住氣啊!張斐立刻讓侯東來去作坊忙,然後親自將司馬光給請到屋裡來。
這門一關上,老頭頓時怒目相向,「你小子想幹甚麼?」
張斐是委屈萬分道:「司馬大學士,我這也是讓你給逼得呀。」
司馬光心裡咯噔一下,「簡直胡說八道,我何時逼你去造謠污衊你岳父。」
張斐道:「但是司馬大學士非得讓我岳父來說,那如果我不這麼做,定有人懷疑我岳父的,我是深思熟慮後,才決定這麼幹得,如此最保險。」
司馬光聽罷,這底氣銳減,「是,如今確實沒有人懷疑你岳父,但他們都給當真了,連我的話都不信,你說如何是好。」
他也不得不承認,這麼一搞,確實沒有人懷疑是他們翁婿幹得。
還在拼命的保護,這個罪魁禍首。
張斐忙道:「司馬大學士還請放心,我有準備。」
說着,他便拿出許止倩寫得文章,交給司馬光,「我打算一報還一報,用小報去解釋。」
司馬光對此倒是不意外,他也沒有想到,張斐目的是要弄報刊,畢竟這報刊的威力,到底有多大,誰也不清楚。
接來仔細看了看,司馬光是頻頻點頭,可看完之後,他眉頭一皺:「這是你寫得嗎?」
張斐道:「不是,我哪裡寫得出這麼好的文章,是止倩寫得。」
司馬光捋須道:「許仲途的家教還是有所欠缺啊!」
「?」
張斐一臉懵逼地看着司馬光。
司馬光道:「這文章的立意是很好,思路也清晰,就是這文筆要不老夫來幫你寫一篇。」
他很喜歡這文章的立意和思路,是清楚的描述了朝廷的想法,以及前因後果,這是利國利民之事,只是針對貪得無厭的害羣之馬。
沒有說針對那些士大夫階級。
就是這文筆,着實是一言難盡,太直白了,儒家經典,基本上是很難找到一句。
司馬光的文章,雖然是不及王安石、歐陽修等人,但他也是大文學家,這文章在他看來,就是幼兒級別的,怎麼拿得出手。
同時,他又思如泉涌,手癢得很。
張斐忙道:「已經來不及了,我那邊都已經排版好了,而且要是司馬大學士來寫得話,人家一看就看出來了。」
司馬光略顯失望地點點頭,但旋即又道:「不,就我來寫。」
「啊?」
張斐一臉不解地看着司馬光。
司馬光道:「此事我也參與在內,我當然有責任來解釋這一切,你讓人幫我準備筆墨,我來寫一篇。」
這倒是打了張斐一個措手不及,他趕緊將活字印刷術給司馬光解釋一遍,有些字沒有啊!
司馬光道:「無妨
,沒有的話,我可以改。」
張斐見他這老頭是非得寫這篇文章,那也只能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