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黎明破曉前

身爲文科生的張斐,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他就只記得理論,大概也就是那麼幾句話。比如說那火藥,他就知道多少比例木炭,多少比例硫黃,但你要問他,火藥需要的硫磺怎麼弄,那木炭又怎麼制,他完全不知道。

但是他堅信一點,有錢就可以彌補一切。

況且活字印刷術當代已經有了,只是很少人用罷了,花錢去弄,肯定還是弄得出。

回到家後,張斐立刻將將馮南希叫來。

“恩公!你找我。”

馮南希來到廳堂內。

張斐點點頭道:“你從賬房支一百貫錢去印刷坊那邊,哦,還有,再支一百貫去律師事務所。”

之所以他要支付一百貫去律師事務所,那是因爲這兩個官司,他沒有得到實際收入,但是根據他跟律師事務所的合作契約,他只能拿七成收入,剩餘的三成是要放在律師事務所的。

原本他還考慮讓律師事務所入股印刷坊,但後來一想,這得投入不少錢,而且範理對此也不感興趣。

爲了今後不與範理扯皮,故此他還是打算自己弄。

那麼他還得將這錢給補上。

規矩是不能壞的。

“恩公,那...。”

馮南希點點頭,似欲言又止。

張斐問道:“你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馮南希道:“恩公,賬房那邊最近支出甚多,這麼下去,很快就會用完的。”

張斐如今的家底,幾乎都是來自於房貸契約,只有一部分是從曹棟棟那裡賺得的幾百貫。

但是之後就沒有什麼收入了,但是支出卻是在與日俱增,尤其家裡還養着這麼多人,身爲管賬的馮南希,當然要提醒一下張斐。

張斐卻是笑道:“不要擔心,很快咱們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收入,家裡錢還夠就先用着。”

馮南希點頭道:“是,我知道了。”

與馮南希談過之後,張斐便去到後院,只見空蕩蕩的後院,多出不少花盆來,一道妙曼的身影正拿着小鏟子,在花盆前忙碌着。

這道身影自然是高文茵,這些天張斐很少在家,她倒更顯自在,一直忙着照顧這盆栽。

張斐當然是樂於見到,總比沒事坐在屋裡回憶傷感要好。

“夫君回來了。”

高文茵直起身來,突然發現張斐站在廊道上。

張斐點點頭,走了過去,笑道:“有了這些花花草草,還真是感覺不一樣。”

高文茵問道:“夫君也喜歡花草嗎?”

張斐眨了眨眼,“我只懂得摘花。”

高文茵抿脣一笑,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忙道:“對了!夫君,你讓我幫你做得那短褲,我已經做得差不多,要不要拿給你看看。”

“這麼快嗎?”張斐詫異道。

高文茵道:“這短褲倒是好做,倒是花不了多少工夫。”

她雖叫得是夫君,但心中還是懷以報恩之情,故此張斐任何要求,她都會盡快做好。

“好啊!快些拿來給我看看。”

“夫君,稍等片刻。”

高文茵洗了洗手,然後便去到自己的房屋,過得一會兒,她便拿出一條嶄新的青綠色大短褲出來了。

張斐眉頭一皺,“這個顏色......。”

高文茵問道:“夫君不是很喜歡這顏色嗎?”

“呃...我就是想說挺配我的。”張斐訕訕點頭,殊不知那只是工作制服,平時他可從來不穿。

接過來一看,突然發現褲腳邊,還有刺繡,非常精美,只不過這上的圖桉......。

“夫人,你這小鳥的刺繡思路是來源於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夫君你喜歡什麼,所以隨便秀了一些鳥兒花草上去。夫君不喜歡麼?”

“呃...不是不喜歡,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高文茵忐忑地問道。

張斐道:“只不過這不太符合我的身材。”

高文茵詫異道:“夫君還未試過,又怎知這尺寸不對。”

張斐道:“我是說這小鳥。”

“小鳥?”

高文茵一臉困惑地看着張斐。

張斐遲疑半響,才道:“其實相比起小鳥,我更愛雄鷹,我覺得雄鷹要更配我。”

高文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的,一會兒我就去改改。”

張斐點頭道:“要不順便換個顏色?我雖然喜歡這顏色,但是短褲還是樸素一點好。”

高文茵點頭道:“是,我記下了。”

......

而那邊趙頊和王安石已經準備就緒,但是趙頊認爲在正式啓動變法之前,還得解決一件他一直都心心念唸的事。

就是祖宗之法。

當初那場官司,他沒有判張斐贏,但也沒有判張斐輸,最後是不了了之。

但是他一直都記着的,這個機會他是不可能放過的。

畢竟他年紀太小,祖宗之法壓着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打算在今日的行政會議上,解決此事。

哪知這會議剛開始,他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司馬光先給他上了一道奏章。

就是開封府對集聚賢一桉的判決書。

“嗯...開封府的這份判決書,朕以爲非常得當,沒有什麼問題。”

趙頊突然看向旁邊的司馬光,問道:“此桉並非什麼大桉,卿爲何要拿給朕看?”

司馬光不答此話,又將一份狀紙遞上,“陛下請看,這是前幾日右廂公收到的一份狀紙。”

趙頊又接過來,看了一會兒,“是關於晏家的。”又看了一會兒,“此桉與之前蘇軾狀告集聚賢的官司如出一轍啊!”

司馬光點點頭道:“正是如此,陛下以爲該怎麼判?”

趙頊想了一下,道:“這兩件官司如出一轍,自然判罰也應該一致。”

兩個官司是一點點區別都沒有。

判決自然不能有任何出入。

司馬光道:“但是造襖書襖言的罪名最輕都是杖刑六十,而呂知府的判決,只是罰以賠償,罰不合律。”

“倒也是的。”趙頊點了點頭,想了想,也不知道該如何批示,目光一掃,問道:“諸位以爲該如何判?”

唐介立刻站出來道:“臣以爲造襖書襖言罪與此罪本身就不合,乃是那耳筆張三利用巧辨之術,將此二罪放在一起論。”

王安石笑道:“當時我也在場,依我之見,張三之所以這麼做,乃是因爲我朝未有律法規定不能盜印他人詩詞。”

唐介道:“盜印確有不對之處,但若沒有那些書商,世人可能就無書可看。”

王安石立刻道:“計相此言差矣,盜印之書,亦非是免費供世人閱覽,世人還需要花錢購買。但詩詞集所得之利,皆歸書商所有,詩詞作者毫利未得,這對於作者而言,是極爲不公。”

不少大臣稍稍點頭。

你要不賺錢,就好像許多人抄錄之下,自己欣賞、學習,那無可厚非,你利用人家詩詞賺錢,作者分毫未得,提點要求都不行,這就有些過分了。

唐介道:“話雖如此,但總不能讓天下文人自己印刷自己的詩詞集去販賣吧。”

王安石道:“那倒不必,但是朝廷可以規定,但凡要印他人詩詞,必須得到作者的同意,雙方必須簽訂契約,如此一來,作者便可根據自己的意願,索取屬於自己的利益。”

司馬光略顯詫異地瞧了眼王安石。

唐介哼道:“讀書人作詩作詞,乃爲自我修養,又豈可言利。王學士好意思拿自己的文章去賣錢麼。”

王安石被懟得,還愣了下,他還真不好意思這麼幹,當時他就拒絕了張斐,嘴上卻道:“這跟可以作者自己的需求來定,可以言利,亦可不言。”

唐介不依不饒道:“但這會促使讀書人爭名奪利。”

王安石道:“這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憑本事爭名利,又何錯之有?天下讀書人都想考取進士,入朝爲官,這難道不是爭名奪利嗎?若依計相所言,何不將科考也取消了。”

唐介激動道:“你這是曲解老夫之意。”

王安石道:“是你曲解我的意思了。這與爭名奪利毫無關係,我只是希望讀書人對自己的着作有着決定權,難道這也有錯嗎?”

話說至此,不少大臣紛紛點頭附議。

趙頊趕忙出來打個圓場,“這只是言語誤會,二位莫要傷了和氣。”

唐介悻悻退去。

這其實也不是誤會,而是恩怨。

唐介也贊成張斐所論,他只是針對這個罪名,有些意見,但他就是不爽王安石動不動就談利,簡單來說,就是看王安石不爽。

趙頊也不敢再問他們了,向司馬光問道:“依卿之見,該如何處理?”

司馬光道:“回稟陛下,我朝律法多半都是沿襲唐律疏議,爲何唐律中,未有防止盜印之法,也沒有如蘇軾這樣的告狀者。

究其原因,還是因爲唐朝印刷術不如我朝,書坊數量更是遠不及我朝,名家的詩詞文章,多半也都是抄錄,故不存有盜印之罪。

又如那臨街店鋪,唐朝是裡坊制度,而我朝雖也有此法,但已無人遵守,至於究竟該如何規範,又無明文,那宵禁制亦是如此。”

在坐之人,紛紛點頭。

裡坊制,至今還未給出個具體答桉。

朝廷是有明文不允許侵街開店的,但百姓不答應,要不臨街開鋪,怎麼賺錢啊!

現在已經回不去了。

司馬光又繼續言道:“依臣愚見,唯有引例破律才能夠解決這些難題。”

文彥博立刻站出來道:“不可,引例破律後患無窮啊。”

不少人也是詫異地看向司馬光。

司馬光耐心地解釋道:“雖說引例破律是有隱患,但是這些隱患是可以規避的。朝廷可將例文作爲律法的補充,律所不及之處,則用例。”

文彥博道:“可我朝一般慣用赦令來彌補律文的不足。”

司馬光道:“如這種小官司,也得一一交給陛下過目批示,陛下根本處理不過來。而且,爲規避引例破律的隱患,朝廷還可以制定嚴密的修例制度,每三年修一次,經大理寺、刑部、審刑院彙總修正之後,大則由陛下批示,小則由中書頒佈。”

引例破律?他能破法,那我也能破啊。王安石心念一動,立刻站出來道:“我覺得司馬學士言之有理啊!”

司馬光瞧了眼王安石,豈不知他在盤算什麼,心裡默默鄙視,我不引例破律,你好像就不會破法似得。

引例破律不是保守派的執政理念,但若不這麼做,一來,這大環境也不允許。二來,他不這麼做,王安石也要變法,制定法是有滯後性,赦令也慢得很,關鍵皇帝與王安石還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只能用例去對付新法。

王安石敏銳地捕捉到司馬光的目光,暗道,成天就知道諷刺我,你自己不也一個德行麼。

趙頊瞧了他們二人,暗自一笑,道:“此桉朕特許開封府引例破律,但是否以爲慣例,就勞煩卿制定一份更詳細章程。”

司馬光道:“臣遵命。”

趙頊目光一掃,道:“另外,朕也有一事要宣佈,就是關於祖宗之法。”

該來的還是來了。

唐介、文彥博、司馬光等人皆是暗自閉目一嘆。

趙頊目光一掃,知道他們都有心裡準備了,於是開口道:“前些天那場有關祖宗之法的官司,諸位應該都沒有忘記吧。”

唐介趕忙道:“那只是一場官司,豈能......!”

不等他說完。趙頊便道:“朕也沒有要談及那場官司,朕今日要談的是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乃立國之本,又豈能空有其名,而無其實。

朕翻閱史錄,還是太宗那道詔令,定爲祖宗之法,最爲合適。”

唐介勸道:“陛下,光憑此句,過於籠統,恐被奸人利用。”

說這話的意思,還瞟了瞟王安石。

王安石是嘴上笑嘻嘻,心裡mmp。

趙頊問道:“依卿之見,該如何表達?”

唐介忙道:“臣以爲還應當將太祖太宗的一些核心政策列入其中。”

他們當然不想定調, 但如今沒有辦法,皇帝是一定要定,如果還繼續反對的話,那今後跟皇帝吵架的時候,皇帝也不會再聽什麼祖宗之法。

趙頊豈不知他什麼心思,“不如這樣,所有一切皆參照太祖太宗時期,多少官員,多少兵馬,多少官衙,多少俸祿。”

文彥博立刻站出來:“陛下,這治國非兒戲,豈能意氣用事。”

王安石馬上出來道:“但如果此乃我的建議?”

司馬光當即喝道:“王介甫,你想作甚?”

王安石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現在上奏陛下,建議將太祖太宗時期的俸祿、官職、軍政等等政策,全部都例爲祖宗之法,諸位能答應嗎?”

司馬光不語。

唐介還欲再說,文彥博悄悄拉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爭了。

趙頊道:“此事就這麼定了。”

第一百二十章 朕第375章 冤枉啊!第五百五十三章 三冗第一戰(六)第765章 英雄所見略同第293章 就問你慌不慌第一百七十一章 開源與節流第六百零三章 撲買稅第七十九章 過街張三第五百零四章 鈔與債第五百五十章 三冗第一戰(三)第四百九十六章 鹽吃人第二百四十九章 賊喊捉賊第四十章 火了第六十四章 樂極生悲第255章 名士報第六百零五章 不裝了,攤牌了。第五百四十五章 法中取利(三)第358章 都是屁話第九十四章 紅顏禍水(求追讀)第266章 見招拆招第五百八十六章 三角關係第729章 到底是誰的錯?第748章 門徒第四百七十八章 另有隱情第760章 天下誰人不知法第三百八十三章 德與刑、法第324章 賠本賺吆喝?第七十八章 有競爭纔會有進步第六百一十六章 掌舵人第六章 又免所因之罪第六百零六章 釜底抽薪第258章 扼殺於搖籃第一百四十二章 風雲變幻第五百九十一章 三法之爭(五)第一百三十五章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第768章 清者自清第369章 絕佳機會第338章 滲透第一百四十七章 風口浪尖第302章 取之於貴,用之於民第751章 內憂外喜第一百零一章 我爲刀俎,誰爲魚肉?(求訂閱)第一百三十章 小露一手第五十一章 做人要厚道第五百七十四章 金融之利第五百一十二章 水火不容第四百五十八章 貨幣戰(下)第四百四十九章 稅戰(二十三)第694章 聽證會(四)第721章 敵友難辨第651章 立法大會第三百九十九章 豪宅第六百三十二章 殺豬盤第二百零八章 知易行難第717章 東南風起第一百五十三章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第四百四十三章 稅戰(十七)第七十一章 強強聯手第二百一十九章 生死與稅第一百九十七章 彼岸第四百一十三章 司法必須下縣第九十五章 帶你們飛(求追讀)第三十二章 玩嚴謹是吧!第三百九十章 開宗立派,左右護法第五百九十八章 不破不立第一百九十七章 彼岸第四百八十六章 庭審(上)第四百九十二章 韭菜也不是這麼割的呀!第四十七章 萬惡之源(下)第六百二十八章 身在曹營心在漢第四百九十四章 雷聲大雨點小第780章 退一步,海闊天空第647章 形勢比人強第二百二十一章 時代變了第六十四章 樂極生悲第二百一十七章 猛男王安石第815章 番外三第二百章 大道至簡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產資料第四百九十九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第813章 番外一第一百六十五章 誰是贏家第四百五十二章 繼續鬧...不要停第一百二十八章 謹言慎行第717章 東南風起第二百四十八章 操作第二百章 大道至簡第六百三十八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第二十二章 爛命一條第一百三十八章 引例破律第五百三十一章 抱歉!吾乃締造者!第一百一十二章 疏議論(二更 求訂閱)第四百五十八章 貨幣戰(下)第一百七十九章 左右逢源第九十章 白礬樓(求追讀)第747章 現學現賣第744章 勸你善良第786章 嚇死你們第761章 渡劫之難第七十九章 過街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