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金兩國邊境,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
西至山西北部,東至鴨綠江口,金國開始陸陸續續增兵。
同樣的大明也在持續增兵。
前兩年調回開封的野戰軍,一股腦兒的拉去邊疆。就連北方各省的駐防軍,也每省調派三五千兵馬,朝着山西、河北的樞紐城市移動。
雖然沒有直接開打,但讓金國特別難受。
金國前幾次大戰,損失了許多兵力。雖然從高麗帶走很多渤海族人,近兩年又有孩童成年但持續的饑荒叛亂,根本就無法有效恢復人口。
從山西北部到鴨綠江口,直線距離就有一千公里,蜿蜒曲折更是有數千公里。
即便只在雄關要道設防,金國的兵力也捉襟見肘啊。
金國能拉出十多萬兵不假,但那是徵發民兵之後的數據,長期搞下來會嚴重影響農業生產。
現在,大明也不主動進攻,就是往邊界堆積兵力。
金國要麼選擇直接開戰,要麼就陪着大明堆兵,然後持續消耗人力和糧草。
大明可以通過官道、運河、海洋,輕輕鬆鬆把糧草調往邊疆。也就山西那邊,運輸成本要高一些。
而金國呢?
燕山各處駐守的金兵,須得跋山涉水運糧。一旦駐軍過多,本地糧食就無法供應大軍。
金國耗不起!
“收了今年的麥子、高粱和豆子,金國必定主動進攻,否則他們就得慢慢等死。”張鏜在樞密院軍事會議上說。
楊志說道:“俺對河北、山西不是很熟悉。但在前些時候,看了山西邊界木雕地圖,換做俺是完顏宗翰,肯定不會選在山西進攻。就山西那地形,一旦被堵住口子,金兵想逃都逃不了。”
王淵起身指着牆壁上的地圖:“傍海道太過狹窄,金人不方便過來,而且容易被斷掉軍糧。那就只剩下幽燕金人無非從四個方向而來。一是居庸關,二是古北口,三是喜逢口,四是飛狐陘。”
“四個方向的臨近城池,我們都調了駐防軍過去。”
“由於幽燕人口不多,邊境郡縣的百姓,更是圍繞着城池向外耕種。一旦前方發現金兵,就能點燃烽火,讓百姓堅壁清野快速進城。距離城池稍遠的村鎮,要提前告訴當地的讀書人,看到烽火須捨棄財產。然後讀書人帶頭,保甲長作爲指揮,以最快速度趕往城池躲避。”
“出山耕種的逃戶,則逃往新修築的邊境寨堡。或者他們逃回山中也行,主要不被金人屠戮就可以。”
“整個幽燕,堅壁清野,以防守城池和寨堡爲主。多多囤積糧食,每座城至少要屯三個月以上的軍糧。”
“以上這些,就是俺與陛下商量好的幽燕戰略。”
楊惟忠隨即站起來:“我軍的主攻方向有四。”
“第一,在灤州大量囤積兵力和軍糧,一旦開戰,立即圍困海陽(秦皇島)。”
“第二,派精銳從山東坐船,渡海奔襲覺華島。佔領覺華島以後,繼續往島上運兵運糧。等兵糧足夠了,就去襲擊錦州。錦州之戰以騷擾爲主,但如果有機會也可攻城。”
“第三,從保州跨過鴨綠江,攻打婆速路,繼而威脅旅順和化城。”
“第四,派精銳從山東坐船,奔襲長鬆島(長興島)。佔領長鬆島之後,繼續往島上運兵運糧。這一路纔是進攻主力,至少要運去五萬兵馬。然後前去攻打曷蘇館路(蓋州),其餘三路兵軍隊,全是爲了策應第四路。”
“第四路如果能攻佔曷蘇館,往北能攻打廣寧協同第二路圍攻錦州、廣寧敵軍。往南可攻復州、化城、旅順,協同第三路拿下遼南。也可直接向東北殺去,進攻金國的遼陽府!”
“第四路往哪裡打,是看金國如何調兵。甚至可以由主攻變策應,拖住金軍主力,讓第二路、第三路來主攻。然後三路會師,跟金軍打決戰。金軍若是撤走,就三路齊進直取遼陽。”
王淵補充說:“如果金兵主力被吸引到遼東,幽燕各軍就不守了。兵分四路進攻,主攻方向是居庸關和喜逢口。如果金兵在幽燕劫掠不成,大舉逼近灤州解海陽之圍,則我幽燕大軍就集結東進,在灤州圍殲這股金兵!”
石元公說道:“俺也補充一點,鴨綠江兩岸的山中百姓。由於遭受過重盤剝,而且這幾年不斷被金國抽丁。不僅是渤海族不堪承受,就連一些女真人也想造反。細作可煽動山中部落,讓他們沿着山谷殺向遼陽南部。”
“女真百姓會造金國的反?”張鏜感覺很稀奇。
石元公解釋說:“鴨綠江兩岸大山,生活着許多渤海、女真村落。他們以耕種、狩獵、打漁爲生,而且散居各處。一些部落被金國征服,一些部落主動投靠金國,至今也不過二十年時間。”
“這些部落的首領,帶着族人隨金國征戰,在前幾年死傷頗多。而且金國爲了控制遼東,還把那裡的女真百姓,遷徙到遼東各地去耕種。許多大山裡的女真,被遷得只剩老弱病殘和少量青壯,就連他們的首領都懶得管。因爲這些首領早就出山了,有了新的領地以及遷徙過去的屬民。”
“留在山裡的女真、渤海部落,一打仗就被抽丁徵糧。如果能隨軍劫掠,他們自然樂意。但這幾年劫掠不到財貨,反而要搭上性命和糧食,他們早就對金國極其不滿了。”
“從去年秋天開始,就有零星的女真百姓,拖家帶口逃到保州投靠大明。”
“讓細作帶上投靠過來的女真,去大山裡煽動造反。別的地方不說,鴨綠江南岸山區,極有可能兵不血刃就能拿下。” “那些地方,以前是遼國的領土。金兵殺過去的時候,山中百姓紛紛投靠金國。如今大明得勢,他們也能紛紛投靠大明。”
緊接着,衆人又討論山西戰場,以及有可能趁機出兵的西夏。
戰略大框架已經做好,不斷補充細節而已。
然後再發到各軍將領手中,前線將領根據實際情況,可以做出相應調整。但調整計劃的同時,必須稟報兵部和樞密院。
最需要關注的,是調集更多軍艦和民船,把士兵和軍糧從山東運去覺華島、長鬆島。
長鬆島(長興島)是長江以北的中國第一大島,明金議和之後,島上居民全被明軍遷去幽州。
在島上屯幾萬兵,可謂輕輕鬆鬆,甚至可以作爲攻打遼東的後勤基地。等幾路會師之後,所有軍糧都可先運到島上,即便戰鬥失利也可保證後勤,並把敗兵快速運回島上重整。
……
一道道命令發下去,淮南、浙江兩地的商賈聞風而動。
客商開始跟坐商接觸,坐商着手收集糧食,同時地方常平倉也在調動。
江淮兩省的糧價略有上漲,一船又一船的運去揚州、潤州、海門、杭州、寧波等地。
繼而海商出動,跟朝廷簽署運糧合同。
來自官方和民間的糧食,被海商們運去山東囤積。運輸費挺高的,能讓海商大賺一筆。
但其中也有風險,遇到風浪翻船得包賠!
杭州,鳳凰書院。
李邦彥已經買到第一批異國少女,甚至還買了來自印度、真臘、三佛齊的樂工、服裝、首飾。
他一邊研究異國音樂、舞蹈和服裝,一邊請人教那些少女說漢語。
偶爾,也來鳳凰書院坐坐。
“朝廷又要打仗了,”李邦彥品嚐着紅茶,“杭州每天都有糧船運去外港,然後等待信風往山東航行。”
朱彧笑道:“金國蠻夷,估計撐不了多久。新君登基,需要文治武功,如此才能獲得無上權威。金國就是新君的武功,可能會是一場數十萬人的大戰。”
“可惜啊……”李邦彥感慨莫名。
他如果還在內閣,正好可以拍皇帝馬屁。滅國之功,足夠李邦彥寫幾十首詩詞來歌頌,甚至可以爲皇帝專門寫一部戲劇。
朱彧問道:“你那幾個孫輩還沒接來?”
李邦彥說:“估計快到杭州了。”
今年初新頒佈的《大明律》,七歲以下隨父母流放的孩童,家屬可以繳納罰金贖回。
李邦彥得到消息,立即派人繳罰金,並派遣心腹去接人。
就在兩人閒聊之時,一個學生衝進來,氣喘吁吁說:“朱教授,朝廷派人來徵辟,天使已經到山下了!”
朱彧迷糊道:“徵辟我嗎?”
那學生作揖道:“正是。朱教授大才,天子已經得知,學生恭喜先生。”
朱家在元祐黨錮之後,紛紛遭到罷官編管,從此再無一人當官。
雖然朱彧對仕途不再感興趣,但能被皇帝徵辟卻不一樣啊!
朱彧緩緩站起,對李邦彥開玩笑說:“這種時候,是不是該來一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李邦彥羨慕不已,也跟着站起作揖:“恭喜無惑兄。”
朱彧指着李邦彥說:“你這貪官,莫要送我錢財。好不容易要當官了,可不能再被你拉下水。”
李邦彥哭笑不得,他還打算送朱彧一個菩薩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