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主力未至,完顏宗望就親自來了。
“戰況如何?”完顏宗望問道。
撒裡曷說:“護城河暫時還沒被敵軍填平,但朱太子有披甲騎兵數千,我這兩千騎兵被殺回城中,沒法再出去探查戰場四處。”
“明國的披甲騎兵,比起上次交戰時如何?”完顏宗望問道。
撒裡曷說:“更不好打了,戰馬變得更高大,甲冑變得更充足,騎術也更爲高明。我派騎兵出去偵察敵情,前後打了三場,損失騎兵四百餘。敵方有一騎將應該姓李,出戰時帶着李字旗,這人麾下的騎兵最多。趙州的岳飛、酈瓊等將也在。”
完顏宗望又問:“各部士氣怎樣?”
撒裡曷說:“除了河北漢軍,其餘各族將士都還可以。敵軍每天都往城內射書,其中一些書信,射進來就找不到了,我擔心有些漢軍會投敵。”
完顏宗望說:“從太行山招安的賊寇,可以留下來守城。挑選城內幾家富戶,最好是本地大族住在城裡的族人。讓這些招安賊寇去殺人搶劫,搶到的錢財和女人都歸他們。這樣既給他們好處,又讓他們與本地大族結仇,定然不敢再想投敵的事情。”
“好主意!”撒裡曷喜道。
完顏宗望又說:“其餘河北漢軍我帶走,給你留一批契丹兵。”
撒裡曷問道:“元帥不在這裡決戰?”
完顏宗望搖頭道:“朱太子選定的戰場,我怎麼可能一頭鑽進去。我要帶着大金主力,還有不可靠的河北漢軍,從真定府南下攻打趙州城。兩軍決戰的戰場,就在趙州城外!”
滹沱河、寢水、葫蘆河、黃河互相聯通,組成一個不規則的長方形。
稿城卡在長方形的左上角處,兩支明軍位於長邊和寬邊,相距三十餘里把稿城給夾住。
整個長方形內部,全是明軍的地盤。
完顏宗望也可以渡河繞進來,但他將面臨長方形內的多處城池。每一座城池,都是明軍的一個據點,鬼知道哪座城有重兵埋伏。
如果把稿城選爲決戰場,雙方必在長方形左上角的狹窄區域作戰,金國騎兵的戰鬥力很難發揮出來。
而且,朱銘還不怕被金兵襲擾糧道,因爲幾條河水路連通,運糧船無論走哪裡都可以。
完顏宗望的想法很簡單,他要換一個出兵路線。
即從真定府出發,以欒城爲跳板,直取宗澤所在的趙州城,同時讓撒裡曷死守稿城。
朱銘若帶兵去救趙州,完顏宗望就在那裡打決戰。朱銘如果不救趙州,他就一邊圍城,一邊從背後殺向關勝、李進義、岳飛的大營,還能趁機襲取更南邊的寧晉,威脅明軍的重要糧站、工匠聚集地新河鎮。
……
“金兵在換防?”朱銘開始思考情況。
李彥仙說道:“據偵騎用望遠鏡觀察,有大批金國精銳過河入稿城,又有許多城內弱兵被船隻運走。應該是用金兵換走河北漢軍,金人看來是要死守稿城。”
朱銘說道:“稿城是真定府的門戶,金人當然要死守。但他們又會把河北漢兵帶去哪裡?”
“會不會是去打趙州?”李彥仙猜測道。
朱銘點頭說:“也有可能。但趙州城高池深,關勝、岳飛他們又能迅速回援,完顏宗望是肯定打不下來的。多半是想把我引誘過去,換一下決戰的戰場,他不願在稿城這破地方打仗。”
李彥仙說:“其實在哪裡打都一樣。”
朱銘笑道:“洨水比較狹窄,金兵可以輕鬆渡河,金騎可以縱橫馳騁,戰敗了還能迅速退往欒城和真定。那裡可進可退,對金人而言自然更佳。讓岳飛領軍回趙州,多派輕騎打探敵情。一旦確定金兵主力去了趙州,李進義帶兵留下與我合營,關勝、酈瓊則去跟岳飛合兵一處。”
“我們不過去?”李彥仙問道。
八字軍統率王彥突然來一句:“殿下要強攻稿城?”
朱銘說:“拿下稿城,真定府就門戶洞開。我都快把護城河填平了,又怎會被完顏宗望牽着鼻子走?我打稿城,他打趙州,看誰先打下來。”
完顏宗望上次南侵,帶着好幾萬大軍,面對一羣弱兵死守都打不下趙州。
這次即便帶了回回炮,恐怕也只能望而興嘆,宗澤、岳飛、酈瓊、關勝、李顯忠等人可全在那裡!
當然,完顏宗望也是這麼想的,他留下了精銳死守稿城。而稿城的城牆雖不如趙州,但西面和北邊都背靠河流,他實在想不出來朱銘能怎麼拿下。
怎麼拿?
用火槍火炮唄!
火炮雖然很難短時間轟塌堅固城牆,但可以優先擊毀城樓、箭樓等重要防禦設施。
……
稿城。
大量河北漢軍被帶走,只留下六千招安賊寇,又補進來幾千契丹兵。
被留下的漢軍統領,分別是張迪和孔彥舟。
孔彥舟是岳飛的相州老鄉,流氓混混出身,犯罪了改名跑去當兵。事發被抓押解入獄,賄賂看守者給他鬆綁,半夜逃走又去做盜賊。
歷史上,這貨當兵鎮壓山東義軍立功,居然在南宋節節高升。率軍征討鐘相時,行軍途中燒殺搶掠,逼得大量百姓投靠義軍,又戰敗丟失大量輜重,把鐘相楊幺起義軍養得一波肥。
後來叛宋降金不說,還強娶自己的女兒。爲了逼迫母女就範,把自己小妾送進妓營,一番凌辱之後,小妾只能把女兒獻給這禽獸。
如此混賬,竟然還能善終,在金國被封爲廣平郡王,臨死前還在上疏勸完顏亮攻宋。
這個時空,山東早就被大明佔了,孔彥舟自然沒機會投軍前往山東鎮壓。他一直在相州爲盜,後被宗澤招安抗金。因爲軍紀太爛,受到宗澤的處罰。第二次犯事時,孔彥舟自覺小命不保,帶着一羣濫兵進太行山做土匪,又被傀儡小朝廷給招安。
“這一家,你們誰帶兵殺進去?”撒裡曷問道。
張迪說:“這裡是董家的店鋪,董相公可是禮部尚書。”
撒裡曷笑道:“一家金鋪而已,後院住着的,也不過是董尚書的族侄。董尚書忠於大金,一個金鋪他不會計較。你們如果帶兵殺進去,前面店鋪裡的金銀首飾,後面宅院裡的大族女眷,搶到多少都算伱們的。誰去?”
孔彥舟聽得眼睛發亮,迫不及待道:“俺去!”
張迪卻遲疑不言,他是巨寇不假,以前也四處劫掠,搶的富家大戶不在少數。可那時是爲了生存,現在不愁吃穿,何必再搞這種事情?
而且,這裡是董家的金鋪,殺人越貨之後還怎麼投靠大明?董氏一族必然告狀,今後大明朝廷多半要問罪。
撒裡曷不理睬躍躍欲試的孔彥舟,而是看向遲疑不定的張迪:“你去!”
“將軍……”張迪還是不敢下手。
撒裡曷打斷道:“殺人劫掠都不敢,你是不是想通敵?你麾下所有軍官,必須殺進金鋪,砍死裡面男人,每個軍官都要動手!”
張迪只能硬着頭皮照辦,他如果不對董家金鋪下手,肯定會被撒裡曷給當場處死。
叫來麾下全體軍官,以及兩百個老兵,張迪把話講了一遍,無奈道:“裡面的人不死,我們就得死,跟着俺再幹一回買賣吧。”
衆人只得衝入金鋪,見到男人就殺,見到財貨就搶,同時還分兵殺進內宅搶女人。
裡面慘叫聲四起,撒裡曷聽得滿臉笑容。
他一直擔心河北漢軍投敵,現在殺了本地望族,看他們還如何投敵!
孔彥舟卻是迫不及待,問道:“將軍,俺去搶哪裡?”
撒裡曷說道:“隨便你挑一家,記得前店後宅都要搶光。”
孔彥舟興奮道:“保準一個不留!”隨即又說,“一家店的財貨,恐怕不夠麾下將士分潤,末將能不能搶兩家?”
“哈哈哈哈!”
撒裡曷聽得大笑不止,指着孔彥舟說:“你是個有前途的,便去挑兩家來搶吧。”
“多謝將軍恩賜!”孔彥舟風風火火去召集兵馬。
文有劉豫,武有孔彥舟,這種擬人生物還真不少。
他們都是不計後果的,只顧眼前富貴,今後的事情今後再說。
董家金店已經消停下來,撒裡曷親自進去查看,沿途發現不少男人屍體,一羣婦孺縮在內宅哭嚎發抖。
“很好!”
撒裡曷表示極爲滿意,可以放心讓張迪帶兵守城了。
想了想,撒裡曷又問:“誰是店主的妻子?”
婦孺們依舊在哭嚎,沒人回答問題。
撒裡曷拖出一個男童:“我要殺人了。”
“不要!”
“還我孫兒!”
一下子站出一老一少,應該就是店主的母親和妻子。
“這個太老了,”撒裡曷指着年輕婦人,對張迪說,“你帶這女人去臥房,今天我給你做媒人。”
之前被迫殺人越貨,張迪心中就很不痛快。
現在又逼着他大白天霸佔人妻,張迪已然憤怒至極。他當初被宋朝逼着造反,那是實在沒有活路了,他乃擁衆數十萬的豪傑巨寇,不是眼裡只有錢財美女的宵小之徒!
婦人哭嚎着被張迪拖進臥室,在牀上掙扎得更厲害。
張迪感覺窗外有人在看,趴在婦人身上,貼到她耳邊說:“娘子恕罪,俺也是被逼的,金賊在窗外看着呢。”
婦人只顧哭泣掙扎,哪裡能聽進去這些話。
張迪坐起猛扇兩耳光,打得婦人頭暈目眩,怒喝道:“臭婊子,莫要再哭鬧,吵得爺爺耳朵生疼。”
說完,又裝模作樣借自己的褲帶,趴下去再次耳語:“娘子,俺不入身,你且裝一下。待俺投了大明朝廷,你要站出來爲俺作證,俺這次實屬被逼無奈。”
婦人聽明白了,但還在發愣,完全忘了演戲。
直至張迪解她褲子,婦人下意識再次尖叫。
“對,就是這般叫起來。”張迪不敢回頭去看窗外。
撒裡曷觀察了一番,彷彿這事很有趣,大笑着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