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還是小看了皇城的用水量。
不到三天時間,發電機就沒法爲水泵提供電力了。
而且由於水塔太高,人力手搖壓力泵也不好用,最後還是得太監們用滑輪組提水。
朱銘有些無語,慢悠悠走去電報房,對那裡電報員說:“給太上皇發報。”
滴滴滴滴響了好一陣,總算跟輞川穀接通。
但對面的電報員說,朱國祥遊湖去了,請問是否立即去通報。
朱銘回覆說不必,讓太上皇傍晚回電報。
傍晚時分,父子倆開始連線。
朱國祥一上來就問:“幹啥?”
“只過了兩天半,就沒水發電了。”
“早告訴你在河邊建發電站,你非要建在皇城內。水力轉化爲電能,電能再轉化機械能提水,中間的損耗不是一星半點。真能一直循環,那就是永動機了。”
“我主要是爲了自來水和抽水馬桶。皇城距離郊外河流太遠,你自己都實驗過了,輸電損耗大得嚇人。我又不想擾民,只能在皇城內搞一個。”
“慢慢等着吧。等我把交流發電機和變壓器搞出來。”
“交流發電機很複雜嗎?”
“反正比直流發電機要複雜得多。我又不是專業的,只能帶着學生一次次嘗試。”
“那就先弄個直流變壓器。”
“嘗試過很多次,直流電的變壓器很困難,而且工作效果不是很好。如果你想在徐州搞發電廠,用於工業發電肯定得交流電。就現階段而言,工業用電想都別想,先把發電機當玩具耍耍吧。”
“那你派學生過來,在水塔旁邊弄一臺蒸汽提水機,就是礦山裡常用的那種蒸汽提水機。”
“用蒸汽機往水塔上面提水,再放水爲發電機提供動力?”
“是。”
“沒點大毛病,想不出這主意。”
“有了蒸汽提水機,就能騰出電能來,我想在皇城內安裝一些吊扇。”
“這種事情別煩我。在工部做伎術官的我那幾個學生,知道怎麼製造安裝蒸汽提水機。”
“行。”
“我先退了。”
“交流發電機和變壓器什麼時候能搞出來?徐州就等着你那些成果呢。”
“我不知道。或許下個月就發明出來了,或許還要再等一二十年。也或許發明出來以後,工業投產還需要很多改進。”
“有那麼麻煩嗎?你應該知道原理的。”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啊,我真不是專業的。我還想着發明煤氣燈呢,那玩意兒我小時候見過。結果被煤氣燈的耐火網卡住了,根本就造不出來耐火材料。還有竹炭絲燈泡,你知道我往裡面灌二氧化碳多難嗎?好不容易灌進去,結果用着用着似乎起了什麼反應。”
“行行行,我先掛了。”
目送皇帝離開,電報員連忙擦拭額頭細汗。
他跟在太上皇身邊學了幾年,結果還是經常無法理解二皇之間的對話。
甚至朱銘的一些話語,需要寫在紙上讓他發報,否則根本就不知道某些關鍵字該怎樣寫。
次日,垂拱殿。
朱銘看着李含章:“你說想在龍門那邊築壩蓄水發電?”
“此事利國利民。”李含章說。
朱銘搖頭:“解釋太多你也不懂,須知現在的發電機,還無法大規模民用,太上皇那邊正在改進。另外,龍門那裡永遠不能築壩蓄水,一旦出事就會有大水灌進洛陽城!”
李含章還想解釋一下,但終究沒再爭辯,因爲真有出事的可能。
朱銘微笑道:“你能想着築壩發電,朕其實非常高興,晚上一起喝酒消遣消遣。”
“遵旨。”
李含章心情頗爲喜悅,他跑來搞這種建言,未嘗沒有討好皇帝的心思。
僅僅又過了一個月,皇城水塔旁邊的蒸汽提水機就搞定了,還專門搭建房子搞了一個鍋爐房。
皇帝下令嘛,工匠自然全力以赴。
聽着蒸汽機的噪音,看着鍋爐房的煙囪,再瞅瞅水力發電機,朱銘那是越看越魔幻。
先用蒸汽提水,再用水力發電。
就像朱國祥所言,沒點什麼大毛病,幹不出這樣的事來。
又是蒸汽機,又是發電機,這更像是科技成果展示,讓官員和學生對此更感興趣。
然而,官員們明顯對抽水馬桶的興趣更大。
他們先是打聽皇城內的抽水馬桶,到底是哪座窯燒出來的,然後自己掏錢悄悄下訂單。
即便放在古代中國,大型瓷器也屬於奢侈品。
成品率極低!
皇城內的那些抽水馬桶和陶瓷便器,由於一次性需求量太大,因此朱銘同時讓多個窯場燒製。
這可把窯主和工匠給愁懷了,根本就沒法按時交差。
工匠們被逼得狠了,竟然逼出瓷器燒製技術的偉大變革!
景德鎮高嶺村的工匠,在瓷土之中加入礦土(高嶺土),發現這樣燒製大型瓷器,成品率居然成倍成倍上升。中國的制瓷技術,就此從瓷土的一元配方,進化爲瓷土加高嶺土的二元配方。
不僅如此,瓷胎硬度也得到加強。
朱銘下令將此配方在全國瓷窯推廣,但很多瓷窯根本就沒法學。因爲在它們附近難尋高嶺土,距離遠了運過去又成本太高。
卻說洛陽的一些官員,在打聽清楚之後,也懶得再大老遠去買。
他們直接讓洛陽附近的工匠,用陶土燒製蹲便器。再用木材來製作抽水箱,圖省事兒的直接刷幾層漆,講究一些的把抽水箱弄成了漆器。
皇城外沒有自來水,他們就自己修一個小水箱,人工提水隨時灌進去保證使用。
剛開始,只有閣部院官員這麼搞,順便還把自家的茅廁進行改造。
很快中級官員和富人也跟着學,還有太監宮女傳出皇帝用坐便器的秘聞,一些官員和富人就在家裡偷偷仿製坐便器。
僅僅兩個月時間,洛陽天王寺也完成了廁所改造。
那裡的廁所本來就高級,香客甚至需要脫鞋入內,避免廁所地面被鞋底泥水踩髒。
如今通通改爲木製抽水箱和陶土蹲便器,旱廁被改得看不見底下的沖水道。一時間好評如潮!
不過廁所收費漲了三文錢,這對香客而言都是小事。
因爲在天王寺內付費上高級廁所的,根本就不在乎那幾文錢——雖然三文錢能買半斤米了。
廁所旁邊的化糞池依舊保留着,沒有連通下水道把糞便沖走。不是不能,而是不必,只因糞便也屬於商品,這玩意兒是可以賣錢的。
……
夏季,北方的小麥收割結束。
第一批寧夏和陝西軍隊,開始往沙州那邊集結。
河南、河北、山東、山西,也各自抽調一些部隊,往陝西那邊陸續行軍。
各省民夫在麥收之後被徵召,家中土地可以減免部分稅收,而且還有一筆安家費可以拿。
朱銘勒令地方官員,優先挑選家中男丁較多,且本身又未娶妻的做民夫。
意圖非常明顯,即在戰爭結束之後,直接把許多民夫留在高昌(吐魯番)和伊州(哈密)。到時候會殺很多人,尤其是大大小小的貴族,搶來貴族土地分配給民夫耕種,搶來貴族家的女眷分配給民夫做妻子。
如果民夫過多而搶來的女子不夠,那就強令當地百姓把女兒嫁給民夫!
耶律大石難以消化高昌,一直讓高昌維持半屬國狀態。
蕭塔不煙雖然徹底兼併那裡,卻也籠絡貴族不敢殺了高昌國王。
他們遇到的難題,對於朱銘而言都不算啥,因爲大明隨隨便便就能把幾萬民夫留在當地。把大小貴族都殺了之後,也有充足的官吏調過去治理。
李彥仙被任命爲徵西主帥,朱皇帝的舅哥種彥崇擔任副帥。
常駐河西走廊的吳玠,擔任先鋒大將。
隸屬督察院的大軍正,親自過去做監軍,但不得干涉指揮。
北方各省大軍,陸陸續續在陝甘集結。
戰爭還未打響,六個出海的官二代,陪同東羅馬使團來洛陽了。
他們一路走馬觀花,粗淺的領略了沿途許多城市。
直至在開封四方館下榻時,羅馬使節在廁所裡被徹底驚呆。
廁所改造風潮,已經傳到了開封。
而且開封四方館率先改造,主館廁所全部用瓷器。畢竟從東邊、南邊和北邊來的使者,都會先在開封四方館下榻,能極大提升大明帝國的威嚴。
阿克蘇赫帶着兩個屬下,在吏員陪同下走進廁所。
作爲東京,開封四方館留了一位鴻臚寺官員,其餘皆爲在編吏員或臨時工。
吏員指着水箱,對翻譯說:“如廁之後,這裡按下去就能沖水。”
說完,吏員退出廁所,不再打擾使者方便。
一個正使、一個翻譯、兩個使團成員,此刻已經站在廁所裡呆住了。
阿克蘇赫伸手去摸水箱,聲音顫抖道:“這是瓷器?”
翻譯指着蹲便器說:“那……那好像也是瓷器。”
“神啊,我怎麼能尿在瓷器上面?”阿克蘇赫手按腰帶,卻遲遲沒有解開撒尿。
一個使團成員問:“這就是桃花石的都城嗎?廁所竟然都用瓷器。”
翻譯說道:“我向明國官員打聽過了,大明國現在有三個都城,這裡是他們的東京,十年前還曾做過首都。”
阿克蘇赫實在憋不住了,只能往蹲便器上尿,但整個過程都戰戰兢兢,感覺自己是在褻瀆藝術品。
翻譯說道:“剛纔那位官員,說尿完以後按這裡。”
阿克蘇赫顫抖着按下,嘩啦啦一陣水流衝出,蹲便器被衝得乾乾淨淨。
他又嗅了嗅,發現廁所裡沒啥異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阿克蘇赫嘀咕道:“不愧是桃花石,比傳說當中更加富庶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