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羣島的氣候很舒適,六位官二代足足住了半月,直至尋寶三人組開始催促才上船。
熱帶並不一定就極端炎熱。
安達曼羣島的全年溫度非常穩定,大概在25度到32度之間,基本不會超出這個範圍。錫蘭(斯里蘭卡)那邊也差不多,溫度在21度到32度之間。
此次啓程,多了十幾條船同行,皆是來自南印度的商船。
自從大明在安達曼羣島建立港口,走這邊的各國商船就越來越多。商人們還建議林日嚴開辦修船廠,因爲橫穿孟加拉灣可能遭遇風暴,有一個修船廠會讓航海變得更方便。
船隊有驚無險接近錫蘭,那些南印度商船沒有進港,而是駛向更西邊的朱羅王朝港口。
“此港以前名叫泰曼,現在改名叫望鄉,”王崇度指着前方港口說,“國朝使節團從塞爾柱返回時,遭遇錫蘭國貴族叛亂自立。大明使節幫助錫蘭王子復國之後,王子就把泰曼港贈送給大明。”
白師厚抿嘴一笑,他聽到的可不是這個故事版本。
王崇度繼續說道:“這裡實在太遠,朝廷只任命了一任總督。抽取商稅收回成本之後,便沒有再派出第二任。島上只有一個指揮使,名義上歸朝廷節制,其實已經放任不管了。”
“放任不管?”陸游驚訝道。
“錫蘭太遠,暫時管不過來,”王崇度說道,“島上有五百士兵,都是前宋流放沙門島的罪犯出身,一個二個全在改朝換代時餓得吃過人。指揮使就是這些士兵的頭頭,廣州海軍每年派船送去一些物資,再拿回一些商稅抽成,順便在那裡貿易一次。”
白師厚問道:“廣州送什麼物資過去?”
王崇度說:“刀劍、盔甲、弓弩、火藥。那五百將士手裡有幾十條火槍,還給他們留下四門火炮,維修和補充都需要靠廣州。等哪年他們不需要母國幫忙了,估計就不會再乖乖聽話,分潤港口商稅會越來越困難。”
即便是在大帆船時代,維持超遠距離殖民地,成本也經常入不敷出,因此朱銘是真沒想過殖民錫蘭島。
太遠了!
真要殖民這邊,也是直接殖民印度,主要目的是獲取廉價原料和傾銷市場。
另一個時空的荷蘭,極盛時期也全部虧本。荷蘭西印度公司一直慘淡經營,靠着東印度公司輸血才苟延殘喘。而荷蘭東印度公司,也賬面虧損了幾百年,最後不得不宣告破產——東印度公司的大股東是賺的,他們甚至先分紅再計算公司盈虧。
荷蘭殖民的主要成本,是官員貪污和軍費開支,那些賬目根本就算不明白。
而西班牙與葡萄牙的殖民活動,則是雙雙把自己國內的本土工農商業全部摧毀!只是富了國王、大貴族和部分商人而已。
還是得像英國那樣,依託本土製造業來殖民。
朱銘的打算是英國、法國模式並用。
在東南亞和南洋地區玩法國模式,慢慢的苦心經營並教化土著,把中國的文化與制度復刻過去。
在更遠的地區,比如印度、孟加拉,則採用英國那一套。派出少量駐軍,挑撥本地人互鬥,摧毀其本土手工業,掠奪廉價原材料和糧食,同時往那裡傾銷中國商品。
至於美洲什麼的,暫時沒有考慮,因爲不需要捨近求遠。
……
船隊還沒正式進入望鄉港,就看到大量商船在港口內停靠。
一些阿拉伯、埃及和塞爾柱商人,他們並不駛往三佛齊或中國。以前他們從南印度獲取商品,然後運回自己的國家販賣。現在錫蘭的望鄉港,也有大量中國商品,於是他們就多走一段路程來錫蘭進貨。
而大明和三佛齊商賈,也樂意把商品運到錫蘭,其中以三佛齊商賈居多。
現在三佛齊滅國,分裂成一大堆小邦。外加三佛齊曾經的屬國,今後會有越來越多南洋商賈,把東方貨物運到錫蘭來轉售。
望鄉港,必然更加繁榮!
這裡越是富庶繁榮,五百將士就越不敢脫離中國。不說錫蘭本島的土著勢力,隔壁還有南印度的朱羅王朝虎視眈眈。
一旦他們脫離中國,不再受中國保護,是不可能擋住朱羅軍隊無休無止進攻的。
畢竟,他們的人口太少了。
“大明船隻來了,統統讓開,那邊騰出靠內的泊位來!”
一艘小型的引導船隻,直奔王崇度而來。
估計已發現這是中國炮艦,因此進行特殊優待。甚至驅離已經靠岸的商船,騰出最佳泊位來供王崇度停靠。
被驅離的商船也不敢說啥,老老實實轉移到更偏的泊位。
不多時,望鄉港指揮使夏餘慶親自來迎,發現並非軍艦顯得極爲驚訝。
他仔細打聽,才知王崇度三人是朱皇帝支持的探海者,而且還帶來了六個超級官二代。
衆人被迎去總督遺留的官邸,一路發現城市格外熱鬧。
沒有修什麼外城牆。
兩座城堡隔河相望,呈掎角之勢。
主城堡的外圍就是城市,有點類似日本那種城下町。
城市裡居住的族羣五花八門,從埃及到南洋各國人種應有盡有。
尤其是塞爾柱商賈,這幾年選擇移民的越來越多。
由於蘇丹桑賈爾戰敗而歸,屬國紛紛鬧起了獨立,內部割據勢力也更加強大。領主之間不斷戰爭,桑賈爾爲了重振旗鼓,還瘋狂的加徵農稅和商稅。
於是乎,許多塞爾柱商人選擇狡兔三窟。
他們在本國留有產業,又派來族人在海外置產,一有風吹草動就舉家開溜。
而錫蘭的望鄉港,也成了他們的移民目的地之一。
另外就是阿拉伯半島沿海的商賈,那裡現在是幾個大家族統治。沒有什麼國家,政體形式是家族部落,對於非本部落的商賈盤剝極重。
因此許多阿拉伯商人,在通過海貿賺到錢之後,選擇留在海外長期居住,甚至還有留在廣東、福建的。
“這裡以前是總督府,”夏餘慶領他們進入城堡的一處建築,“後來總督卸任,朝廷沒再派來,我就搬進來住到這裡。房間有很多,雖然不如國內,但在錫蘭也算不錯,諸位貴人且將就一下。”
“不礙事的。”陸游微笑道。
說話間已經走進大堂,白師厚指着牆上掛着的地圖:“這是錫蘭?”
夏餘慶點頭道:“就是錫蘭地圖。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只有望鄉港周邊那一圈很小的地盤。現在已經打出去了,向南一百五十里,向東九十里,向北八十里,全都是我們的地盤。”
范成大開玩笑說:“夏指揮亦可稱百里侯了。”
“並非我一人所有,”夏餘慶擺手道,“當時留下來的有五百將士,這幾年征戰只陣亡一人,死於疾病的卻有六個。所獲土地都分給了兄弟們,就連死者也有份,早已接來他們的妻兒。個別沒有子嗣的,也過繼幼童給他們傳香火。”
說着,夏餘慶又嘆息:“地盤還是不夠大,刨去那些難以耕種的山區,平均每人也就兩三千畝田產。幸好港口的商稅還行,日子勉強過得去。”
勉強過得去?
這特麼是人話嗎?
這裡可不是猴港那邊,需要從無到有艱難墾荒。錫蘭島的農業非常發達,甚至已經出現梯田,還有許多水利設施。即便因爲長期戰亂,部分水利設施廢棄,但修繕起來也比較簡單,直接組織土著施工即可。
平均每人兩三千畝田產,你們全是大地主好吧!
而且田產肯定不是均分的,官職更高、立功更多的將士可以多分,像夏餘慶本人就足足有七千畝田產。不需要自己勞作,本地土著全是他的佃戶,膽敢反抗者連屍體都已風化了。
夏餘慶不但把妻兒接來,甚至還接來老家的親戚,讓妻子和親戚幫忙管理田產。
當然,只有最初的五百將士,有資格通過擴張獲得土地。
他們的家人、親戚或同鄉,可以購買土地,可以獲贈土地,但只能從五百將士那裡購買或贈予。
非常畸形的田政!
相當於他們有五百個貴族,互相抱團不斷擴張,這些人都屬於原始股東。
此後遷來,即便是親屬,頂多也只能算公司上市以後的小股東。
這些傢伙還挑選各自轄地內比較聽話的土著,發給皮甲和簡陋兵器做扈從。平時不給軍餉,只是管飯而已,但會減輕扈從家裡的田租,打仗時還另給一筆開拔費。扈從立功也能受賞,但賞田發給他們的主人,具體給不給田看主人的心意。
夏餘慶招募了五十個扈從,算是他的親衛部隊。
綦歧庵問道:“你們這樣不斷擴張,島上的土著勢力就不聯合發兵嗎?”
夏餘慶笑道:“島上那些貴族,自己就在內鬥呢。而且,我們擴張得也不快,幾年時間纔打下恁大一點地盤。只有北邊那個蠻酋比較棘手,當初就是他殺了國王篡位自立。我們儘量不去招惹,往北邊擴張得最少,甚至還留了個小貴族做緩衝。”
“島上有多少國人?”陸游問道。
夏餘慶說:“大概三千多人。很多是將士們招來的同鄉和親戚,聽說我們發財做了大地主,日子過得苦的鄉人就願意來投奔。下次再擴張地盤,就給這些鄉人也分一些地。還有能寫會算的鄉人,安排他們做了官吏,每個月可以拿俸祿。”
范成大嘀咕道:“三千多人已不少了,猴港那邊太過蠻荒,林指揮連鄉人都招不到。”
“哈哈,他確實倒黴。”夏餘慶幸災樂禍。
衆人住下數日,忽有飛馬來報。
北邊那個弒君篡位者,被明軍打得近乎全軍覆沒,舔傷好幾年又帶兵殺來了!
而且還說服附近的三個貴族領主,集結了上萬人的聯軍。
六個官二代來得巧,正好目睹一場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