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鎮壓川西蠻夷叛亂之前,漠北也在打一場大仗。
蒙古首領合不勒汗,克烈首領杯祿汗,聯手出兵七萬北擊蔑兒乞部。
蒙古、克烈聯軍順利攻佔貝加爾湖東南區域,蔑兒乞部再次逃進密林打游擊,並且不斷迂迴突襲或者伏擊聯軍。
聯軍的傷亡越來越多,卻始終找不到蔑兒乞部主力。
就在這時,八剌忽部突然背後捅刀,伏擊了正在轉移的蔑兒乞部。
八剌忽部以前是柔然的分支,居住在大興安嶺西麓。這幾十年不斷北遷,竟然遷徙到貝加爾湖的東北部。
他們之前幫着蔑兒乞部劫掠克烈、蒙古,這次卻是被克烈、蒙古給收買了。
合不勒汗與杯祿汗各拿出一些財貨,都是跟大明貿易所得的鐵鍋、食鹽、布匹。
如果放在大明,這些財貨也就值一兩千貫。但八剌忽部窮得叮噹響,輕輕鬆鬆被聯軍利誘,毫無心理負擔的背刺盟友。
三方合力,夾擊蔑兒乞!
蔑兒乞部損失慘重,只能逃到更偏僻的山林之中。不但被擄走許多人口和牲畜,還徹底喪失貝加爾湖周邊地盤。
八剌忽部由此實力暴漲,幾乎把貝加爾湖變成自己的內湖。
貝加爾湖南部地區,則被克烈部和蒙古部瓜分。並且雙方在分贓的時候,圍繞着地盤、人口、牲畜等戰利品,爆發了一場小規模衝突。
雖然彼此的首領都很剋制,但大家的心裡都明白:克烈部與蒙古部又要打仗了!
共同的敵人已被打垮,那麼曾經的盟友就是敵人。
當然,暫時還打不起來。
畢竟大家互爲盟友一起出兵,如果在撤軍之前就開戰,傳出去實在是過於難看。
克烈部、蒙古部、八剌忽部三方首領,在貝加爾湖岸邊斬青牛白馬會盟。他們結拜爲安達,嚴格劃定彼此疆界,約定任何一方都不準越界,否則另外兩方必應誓共擊之。
最爲弱小的八剌忽部,其實就是個會盟的添頭。
八剌忽部首領甚至不敢稱汗,會盟結束之後,立即派人前往大明請求冊封。
但是,八剌忽部派出的使者,在克烈部地盤遭到截殺,只有一人負傷逃到韓世忠轄區。
韓世忠派人質問杯祿汗,杯祿汗卻說那是蒙古部所爲。是蒙古人喬裝打扮越境截殺使者,然後藉機嫁禍給克烈部,而且還故意放走一個倖存者!
截殺使者事件,變成一樁懸案,根本說不清是誰幹的。
但關乎大明威嚴,必須嚴厲對待!
消息傳到洛陽,朱銘召集閣部院大臣討論,做出以下對應措施:
第一,冊封實力最弱的八剌忽部首領爲“北海王”,並賞賜其大明淘汰的五百副兵甲。
第二,賞賜克烈部南邊的汪古部五百副兵甲,賞賜被蒙古驅殺南逃的塔塔兒部殘餘五百副兵甲。勒令汪古部和塔塔兒殘部,分別防備克烈部和蒙古部南侵。
第三,派使者斥責杯祿汗和合不勒汗,勒令克烈部、蒙古部一起掏錢,賠償被截殺的八剌忽部使團的損失。
第四,讓岳飛和韓世忠囤積糧草,靜觀漠北變化,時機一到就出兵北上。
第五,冊封杯祿汗的弟弟爲古爾王(菊爾汗),或許可以藉此分裂克烈部——此時的克烈部,整體實力強於蒙古。
漠北的世界線混亂了,跟史書對比已面目全非。
就連朱銘也無法猜測局勢如何發展,但克烈部與蒙古部即將爆發戰爭是肯定的。有可能是直接數萬人規模的大戰,也有可能是不斷的小規模摩擦,然後激起雙方怒火再打仗。
……
西遼,虎思翰耳朵。
馬擴、蕭仲宣率領的使節團,在深秋時節抵達這裡。
病重之中的耶律大石,似乎突然有了精神,居然親自騎馬出城迎接。
隔日,擺酒設宴。
耶律大石滿臉笑容說:“馬使者是老朋友,蕭使者也是老相識。一別多年,還能見到兩位故舊,實在是人生一大喜事。來,喝酒!”
馬擴舉杯卻未飲,而是說道:“中國天子聽聞閣下病重,甚是擔憂,因此派我們過來慰問。大汗還是莫要飲酒爲好,保重身體方可長治西域。”
耶律大石笑容不變,輕描淡寫道:“前不久確實病了一場,不過已經痊癒,就不勞大明天子憂心了。”
“那就少飲一些。”蕭仲宣說。
耶律大石說道:“也罷。兩位既然奉勸,那我就從善如流,少飲一些酒水亦可。”
他是順着臺階下,怕自己喝得當場暈倒。
一番宴飲,耶律大石回到自己的皇宮,剛進門就面露痛苦之色,被侍衛攙扶着進去躺下。
蕭查剌阿不很快前來求見,遞上一個紙袋說:“明國皇帝的禮物,夾雜着一個紙袋,上面寫着陛下親啓。”
耶律大石拆開紙袋,裡面是一篇文章:《試論西遼與黑汗國制度》——大明太子朱洋。
這篇論文,被朱洋寫出來以後,還交給內閣衆臣討論修改。
耶律大石仔仔細細看完,忽地渾身發了一場大汗,連身體的疼痛都被他忘記了。
字字句句指明西遼的弱點,推測耶律大石死後,如果西遼不能再出強君,必然迅速走向衰弱之境地。
耶律大石喃喃自語:“明國太子有此見識,姓朱的後繼有人啊。連他兒子都熟悉我大遼國情,看來那些漢人商隊裡藏着許多細作。”
蕭查剌阿不問道:“要不要捕殺漢人商隊?”
“沒用的,”耶律大石搖頭說,“把漢人商隊嚇得不敢再來,最後吃虧的必然還是我們。朱皇帝果然有唐太宗之志,已經盯上我們大遼了。還趁着我病重,專門派使者來示威。”
就在此時,馬擴與蕭仲宣求見。
耶律大石緩了一陣,等精神稍微好些,才讓兩位使者進來。
馬擴問道:“我國太子那篇文章,大汗可曾看完?”
耶律大石也懶得繞彎子了:“直說吧,朱皇帝派你們來作甚。”
馬擴說道:“大汗之子年幼,若大汗稍有不測,太子繼位能否穩住全國?”
“自然能夠,不勞你們費心!”耶律大石斬釘截鐵說。
馬擴笑問:“大汗知道中國天子如何預測嗎?”
耶律大石問:“他怎麼說的?”
馬擴說道:
“中國天子言,耶律大石一死,西遼國內暫時不會叛亂。但是他冊封的那些地方貴族,會趁着主少國疑之時,一點點的加強割據。然後就是外敵入侵,或者地方貴族互相攻打。西遼朝廷不得不派兵干涉,打贏得不到好處,打輸了就威望大損。”
“這樣的事情,會一次次發生,西遼皇帝的威嚴一點點淪喪。等到二三十年之後,宿將們死的死、老的老,西遼就徹底完蛋了。運氣好,可以做春秋時的周天子。運氣不好,只能做戰國時的周天子。能有百年國運已得天助,而且前提是大明不出兵西域。”
耶律大石沒有糾正“西遼”應該叫“大遼”,而是試探道:“朱皇帝什麼時候出兵殺來?或許我會反攻入洛陽找他喝酒!”
馬擴笑道:“且不說大汗還能否率軍打仗,就說那些西域將士,真願意轉戰千里嗎?恐怕不等殺到洛陽,只在河西走廊吃一場敗仗,西遼的遠征大軍就會內亂。”
蕭仲宣說道:“金國皇帝吳乞買,是在洛陽壽終正寢的。宋國皇帝趙桓,如今還在大明做官。西夏皇帝李仁孝,定居開封準備考科舉。高麗國王也已經獻國,目前在洛陽做大明公爵。”
耶律大石冷笑:“想勸我投降?我大遼萬里疆土,豈能不戰而降!”
馬擴說道:“大汗不爲自己考慮,也該爲子孫考慮啊。”
耶律大石說:“真刀真槍戰一場,便是身死國滅也認了。此事不必多言,明國若想出兵,儘管殺來試試。”
馬擴微微一笑,雙手捧出書信:“這是中國天子的親筆私信。”
真是私信,內容就像寫給老朋友的。
“德重兄惠鑑……你我未曾謀面,卻已神交日久。細數當今天下之英雄,惟君與銘矣。君以千人之衆,攻取西域萬里疆土,自古無有出其右者……然則西遼教派林立、割據遍地、異族橫行,德重兄麾下有漢人、回鶻人、契丹人、党項人幾何?”
“君欲教化西域百姓,豈不思子孫受異族異教同化爲蠻夷乎?吾欲復漢唐盛世,西域必取之。德重兄必不願降,此信可傳於兄之妻,危難時出以示衆。大明若統治西域,漢人、回鶻、契丹、党項皆可倚重,爾等不當盡死於兩國交戰……”
耶律大石明白朱銘的意思了。
這次派使者過來,不是讓他趕緊投降的。
而是先寫一封信,等西遼軍隊被大明屢次擊敗,再讓耶律大石的老婆拿出來投降。這樣可以少死一些漢人、回鶻人、契丹人和党項人,便於大明今後在西域的統治,而耶律大石的家人和部將亦可活命。
耶律大石把大明使者打發走,忍着渾身疼痛躺在牀上發呆。
朱皇帝雖然沒在信中寫什麼時候出兵,但他讓耶律大石把信交給西遼皇后保管。這種言語,幾乎已經挑明瞭,只要耶律大石一死,大明那邊就立即動手。
朱皇帝又打算欺負孤兒寡母,趁着西遼主少國疑的時候發兵!
不知何時,皇后蕭塔不煙已站在病牀前。
耶律大石把朱銘的私信遞過去:“我死以後,明軍必來犯。你應當調兵全力抵抗,但事不可違時,把這封信傳閱諸將。讓他們……投降吧。”
蕭塔不煙仔細把信看完,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終究變成一聲嘆息。
耶律大石說:“朱皇帝雄才大略,唐太宗一般人物,不會跟你們計較的。投降之後,你帶着兒女前往洛陽居住,至少也能享受兩三代富貴。可惜啊,我若能再活二十年……”
(你們說我收錢推書,那我就再收一次錢。《從安西走向大唐》,我讀了幾章,有點孑與2的味道,喜歡這種風格的可以去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