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軍軍陣中。
蕭孝穆噗通一下跌下了馬背,連滾帶爬的往黃河邊上跑。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近四萬的人,嘭嘭幾聲巨響,就沒了。
守在他身邊的親兵,足足等他爬出去了一丈多遠以後,才從驚恐中回過神,他們一個個手忙腳亂的撲上前,去將蕭孝穆扶了起來。
“王爺!”
“王爺!”
“……”
親兵們扶起了蕭孝穆。
蕭孝穆眼中充滿了驚恐,抓住了親兵的手臂,聲音顫抖的質問,“四萬人……四萬人沒了?”
親兵顫抖着對蕭孝穆道:“回王爺,沒了……”
蕭孝穆瞳孔一點點睜大,差點當場暈了過去。
寇季一口氣炸死了四萬遼兵精銳,不僅僅嚇的遼兵上下心神俱裂,同樣奪走了蕭孝穆的王爵,以及蕭孝穆的性命。
四萬遼兵,眨眼的時間就沒了。
剩下的遼兵,那還敢跟寇季繼續打下去。
遼兵無敢戰之心,蕭孝穆南侵大宋的心思,也就被掐滅了。
蕭孝穆率領十五萬遼兵精銳,兩支廂軍,侵入到了大宋。
如今就剩下了五萬兵馬。
兩支廂軍,十萬遼兵精銳,葬身在了宋土。
前所未有的慘敗。
不僅他接受不了,遼皇耶律隆緒也接受不了。
蕭孝穆在大宋遭遇了什麼,遼國沒人會在意。
盛怒的遼皇耶律隆緒,一定會將此次戰敗的一切罪責,推到蕭孝穆頭上。
蕭孝穆必須得被罷官去職,也必須得死。
他不死,遼皇耶律隆緒的怒氣難消。
他不死,遼國所有人不答應。
如此慘敗,損失如此慘重。
即便是遼皇耶律隆緒領兵,遭遇如此慘敗,如此損失,也必須給遼國上上下下一個交代。
“還愣着做什麼?!”
就在蕭孝穆失魂落魄的時候。
寇季已經從深坑中抽回了目光,衝着那些發愣的將士們大喊。
“王凱速速帶着人去補刀!郭易、劉奇,推着大鐵筒子和投石機,去殲滅河面上的遼兵!”
王凱等人在寇季的吶喊聲中緩緩回過神。
一個個愣愣的迴應了一聲,下意識的照着寇季的吩咐去做了。
他們還沒從爆炸中回過神。
王凱率領着晉寧軍,去深坑處補刀。
只是撲到了深坑邊上,所有人都不敢向前,生怕那爆炸的火器還有餘威沒有散盡。
他們所有人,第一次見火器發威,又一下弄死了那麼多人,恐懼是正常的。
他們根本沒想過,寇季吩咐他們去補刀,那就說明深坑邊上沒有多少危險。
雖說地雷埋在了地下,總有炸不了的。
可卻不適用於這場戰事中。
無論是帶人埋地雷的高處恭,還是拿出地雷的寇季,在埋地雷的時候,都十分喪心病狂。
地雷幾乎是成堆的被埋進去的。
又是手控的,要是能出現沒炸的,那就是個奇蹟。
王凱率人到了深坑前,止步不前。
最終還是一個貪人頭的將士,拼着性命不要,衝進了深坑邊緣。
有第一個,自然有第二個。
一會兒工夫,所有將士都撲上去補刀。
那些沒被炸死的遼兵,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心思,見到了有人來補刀,甚至有主動將腦袋湊到刀上去的。
他們身處在爆炸的中心,早就被炸聾了,還有被炸的七孔流血的,入眼的是一片人間煉獄,他們身處在人間煉獄裡,又那會生出什麼活下去的念頭。
王凱帶着人在補刀。
劉奇、郭易二人帶着兵馬,推着投石機、大鐵筒子,快速的出現在了河岸邊上。
那些尚在河面上飄蕩的遼兵精銳,成了他們眼中的活靶子。
長柄的手榴彈,捆成一捆,拉掉了引線,放在了投石車上被投了出去。
扔到了河面上,將河面上的那些遼兵炸的是人仰馬翻。
有的被當場炸死,有的被炸的掉下了河裡。
遼人騎馬是一把好手,可是游泳一竅不通。
落下了河,九成九會被淹死。
投石機在瘋狂的投射手榴彈。
大鐵筒子也不甘示弱。
一包包的火藥被塞進去,點燃了以後開始嘭嘭作響。
站在它旁邊不遠處點火的將士們若不是堵着耳朵,能被當場震聾。
被它炸到的遼兵,那是慘不忍睹。
有四分五裂的,也有七孔流血的。
反正就是沒有一個完整的。
大鐵筒子並非火炮,而是飛雷筒,諢號沒良心炮。
製作簡單,威力大。
十分實用。
寇季之所以在研究火炮量產的時候將它製作出來,就是因爲它十分實用,並且製作十分簡單。
就是有點費火藥。
但寇季在乎那點火藥錢嗎?
在乎那點火藥嗎?
河對岸的蕭孝穆被爆炸聲驚醒了,他驚恐的吩咐傳令兵傳令,吩咐河面上的遼兵撤退。
事實上,不需要他傳令,河面上的遼兵們,已經開始狼狽的往他這邊逃了回來。
眼見手榴彈和沒良心炮收割者河面上遼兵的性命。
蕭孝穆心都在滴血。
遼兵逃了,大宋兵馬卻沒有罷手的意思。
高處恭短暫的失聰恢復以後,立馬出現在了戰場上,眼見遼兵被殺的狼狽逃竄,他就衝着講武堂的那些學生們大喊。
“快!將我們提前準備好的筏子弄出來,殺過黃河去,活捉蕭孝穆!”
講武堂的學生們聞言,二話不說去推筏子。
王凱帶人補完了刀,聽到了高處恭的大喊,目光熱切的盯着寇季。
劉奇、郭易等人,在遼兵逃出了射程以後,也回過頭,目光灼灼的看向寇季。
折家軍校尉,率領着折家軍直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見此,往河對岸瞧了好幾眼,抿了抿嘴道:“乘勝追擊……”
王凱等人如同打了雞血一樣,激動的往河岸邊上衝去。
遼兵被炸死了近四萬,又被射擊、轟擊打死了不少,許多皮筏子被打穿了,成了一層皮,飄蕩在河面上。
但仍有一些皮筏子完好無缺。
王凱等人乘上了遼兵的皮筏子,就往對面衝去。
寇季知道他們求戰心切,所以並沒有阻止。
遼兵雖然仍舊有數萬人,但是卻已經被嚇破了膽,很難在組成陣型對付王凱等人。
他們也很難跨上馬背,對王凱等人展開衝鋒。
寇季喪心病狂的一炸,不止炸死了近四萬的遼兵,同時也嚇跑了近十萬匹的戰馬。
馬不同人,不懂分析戰場的局勢,也不知道爆炸威脅不到它們。
它們早在地動山搖,震天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就被嚇到了。
一個個橫衝直撞,四處狼狽逃竄。
馬背上的一些將士,也被拖着跑向了別處。
寇季騎着的那匹閹割馬,已經逃的不見蹤影了,更何況遼人胯下的那些沒閹割、性子烈的馬。
所以寇季並不擔心王凱等人渡河的時候,會遭到遼人反手一擊。
遼人想要反手一擊,至少得先將已經混亂不堪的兵馬組織在一起才行。
兵馬亂成了一團,一時半刻想要快速的組織起來,就十分的困難。
若是容易組織的話,也不會有兵敗如山倒之類的話傳出。
當然了,以上種種並不是寇季放心讓王凱等人追擊的根本因素。
寇季之所以放心的讓王凱等人追擊,那是因爲劉奇和郭易手裡的手榴彈,以及寇府僕人操控的沒良心炮的緣故。
遼人已經被火器嚇破了膽。
劉奇和郭易二人手裡的手榴彈,就足以嚇的遼人狼狽逃竄。
再加上幾個人就能扛着在戰場上四處亂跑的沒良心炮,嚇唬遼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近四萬遼兵精銳剛剛覆滅,如此驚世駭俗的戰績在前。
遼人在沒有應對火器的辦法之前,絕對不可能停下腳步跟擁有火器的大宋兵馬對戰。
王凱、郭易、劉奇,以及後來者居上的高處恭,帶着人浩浩蕩蕩的殺過了河。
遼人亂作一團,沒有辦法阻止有效的抵禦,所以王凱、高處恭一行人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最先逃上岸的遼人站穩腳沒多久。
最後逃上岸的遼人才剛剛站穩腳,大宋兵馬隨後就殺到。
他們還想繼續跑。
太可怕了。
火器太可怕了。
簡直不給人活路。
蕭孝穆幾次張嘴,想要組織兵力反手一擊,可最終並沒有張開嘴。
因爲他剛剛下定決心,準備用殺伐的手段,約束一部分兵馬反手攻打大宋兵馬的時候,就看到了寇府的僕人擡着那個大鐵筒子,坐上了木筏,雄赳赳氣昂昂的衝了過來。
蕭孝穆倒是有信心制約大宋兵馬追擊的勢頭,可他沒信心擋得住那個大鐵筒子的攻伐。
“撤!”
蕭孝穆不甘的下達了一聲命令。
遼兵們如蒙大赦,一個個瘋狂的往北逃去。
高處恭等人渡過了河,根本沒有止步,緊追着遼人衝了上去。
他們不怕遼人有埋伏,因爲被他們緊追着不放的遼人,沒多少時間去設下埋伏。
他們也不怕追不上遼人,因爲遼人沒幾個有馬的。
渡河的人很多。
但是渡河以後,停止追擊的卻只有兩個人,以及兩支兵馬。
一個是折家軍,一個是王凱。
二人渡河以後,止步不前。
同時開口下令。
“速速去搜尋那些從遼人手裡逃走的馬!”
二人異口同聲的下令。
下令過後,對視了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的心思。
兩條腿哪有四條腿跑得快?
遼兵精銳騎着的又是好馬,速度自然更快。
即便是追不上遼兵,得到一大批的好馬,那也是不錯的收穫。
他們二人沒有高處恭那麼貪,也沒有劉奇和郭易二人對功勳渴望的那麼大。
戰事打到現在,折家軍已經很滿意了。
該撈的人頭,他們已經撈到了。
不多不少剛剛好就好。
太少,不夠家眷們活命。
太多,對他們而言並非好事。
折繼宣在保德損兵折將,他們卻在屈野川邊上,憑藉着戰功變成了一個個豪門大地主。
折繼宣能給他們好臉色?
折繼宣不將在保德受的委屈,全部發泄到他們頭上,那他就不叫折繼宣。
至於王凱,他也貪功。
但他在貪功的同時,也想壯大他麾下的兵馬。
寇季有一句話,他記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打出長城去。
寇季想要打出長城,自然不可能只在屈野川打一場仗,後續肯定還要打數場仗。
有的是功勞讓他撈。
不必急於一時。
唯有將手底下的兵馬變強了,他才能跟着寇季打更多的仗,獲得更多的戰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王凱喜歡將刀磨的十分鋒利以後,再殺人。
那樣會事半功倍。
寇季在王凱等人渡河許久以後,才坐着一個木筏子,晃晃悠悠的出現在了河對岸。
他的臉色略微有些發白,額頭上有一層密密麻麻的細汗。
他不是病了,也不是擔憂高處恭等人追擊的路上會遭到埋伏。
而是因爲他才發現。
他暈船!
坐在有遮擋的烏篷船上,或者說是將身子侵入到水裡的時候,他沒感受過什麼眩暈。
可當他乘上了一個四處沒有遮擋的木筏子,飄蕩在寬敞的大河中間的時候,就有了暈船的感覺。
乘船的僕人,一個勁提醒他不要低頭看水面。
可僕人不提醒還好,一提醒,他就老喜歡往下看。
然後,就暈了。
寇季下了木筏子,折家軍校尉和王凱見到他臉色慘白,趕忙迎了上來。
“寇經略可是傷到了哪裡?”
王凱趕忙追問。
寇季可是官家的寵臣,還有一位餘威震的大宋發抖的祖父。
他若是因爲受了傷,沒有及時診治,沒了性命。
那麼此次在屈野川的所有人,準確的說是所有當官的,仕途大概都要涼,搞不好性命都得搭上。
那些個將士,有可能會被找個由頭,發配到某個犄角旮旯裡去。
寇季勉強一笑,“我沒有什麼大礙,應該是在河面上吹了些冷風,有些受涼了。你們不必擔心,我歇息一會兒就好了。”
王凱聞言,有心招呼隨軍的大夫。
寇季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你們二人怎麼不率衆追擊?”
王凱坦言道:“我派遣手下去搜尋那些走失的馬,準備騎上馬去追。”
寇季略微一愣,看向折家軍校尉,“你也是這個心思?”
折家軍校尉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寇季見此,又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