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只尊首領……楊文廣,你莫要太過分。”
野利遇乞盯着楊文廣怒吼。
楊文廣冷哼了一聲,道:“本侯此次有重任在身,就不計較你們失禮之處了。速速讓開,本侯要帶人進去搜查。”
野利遇乞瞪着楊文廣,氣的發抖的道:“這是我大夏的驛館,你們憑什麼擅闖?”
楊文廣哼聲道:“驛館是我大宋賜給爾等的棲身之地,可不是賜給爾等的疆土,你們只能暫住,卻不能作主。我大宋當爾等是客,爾等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但凡是我大宋的疆土,有重犯藏身,本侯皆能搜查。”
野利遇乞咬牙道:“就算你要搜查我大夏的驛館,也要拿大宋皇帝陛下的聖旨過來。”
楊文廣盯着野利遇乞質問道:“此前我大宋交給西夏的盟約,西夏可簽了?”
野利遇乞強忍着怒火,低聲道:“簽了……”
楊文廣淡淡的道:“盟約上寫明瞭,各番屬不得窩藏大宋欽定的重犯,我大宋也不會窩藏各番屬欽定的重犯。
如今我大宋懷疑,有重犯潛藏在西夏驛館內,自然得搜查一番。
難道你們才籤的盟約,這麼快就忘了?”
野利遇乞強忍着怒意,盯着楊文廣咬牙切齒道:“簽訂的盟約,我自然不會忘。大宋要搜,我們自然不敢阻攔。但若是搜不到,那我就要親自前往皇宮裡,問大宋皇帝陛下要一個交代。”
楊文廣淡然道:“那是你的事。”
楊文廣對身後的人揮揮手。
“進去,搜!”
巡檢司和刑部的人,一起撲上前。
不過西夏兵沒有讓開,他們也不好強衝進去。
楊文廣見此,瞪向了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十分不甘的吩咐手下的人讓出了一條道路。
巡檢司的人和刑部的人對視了一眼,一個個擡頭挺胸,十分傲氣了進了西夏驛館。
經過了一番搜查以後,巡檢司的人和刑部的人,陰着臉走了出來。
領頭的二人,對楊文廣齊齊搖了搖頭。
楊文廣皺了皺眉頭,對所有人吩咐道:“走……”
野利遇乞並沒有攔下楊文廣奚落一番,因爲那些小孩子鬥氣的把戲,完全沒有必要。
要藉此鬧事,那也要在大宋朝的朝堂上鬧。
野利遇乞陰沉着臉,回到了驛館內,就看到夏先生穿着一身僕人服飾,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夏先生見到了野利遇乞臉色陰沉,就笑着問道:“感覺如何?”
野利遇乞沉聲道:“想殺人……”
夏先生哈哈大笑道:“這就想殺人了?你的定力不行啊。據我所知,你西夏的使節,到了遼國,受到的屈辱,遠比在大宋要多,爲何你們沒有生出殺人的心思?”
野利遇乞臉色能陰沉的滴出血,緊握着拳頭,一言不發。
夏先生繼續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因爲遼國不僅比你們強,還比你們霸道。所以面對遼國,你們只能忍氣吞聲。
大宋也是強國,但對你西夏,卻一直禮待有加。
如今突然表現出了一些霸道,你們西夏有些不適應。
難免惱羞成怒。
你說說你們是不是賤?
對你們好的,你們給人家甩臉色,跟人家作對。
對你們不好的,你們卻巴巴的往上湊。”
野利遇乞猛然撲到了夏先生身邊,一手提起了夏先生,用吃人的目光盯着夏先生,怒吼道:“你想說什麼?”
夏先生不慌不慌的盯着野利遇乞道:“我想說的是,國與國之間交往,拳頭是唯一的道理。人家拳頭比你強,人家就可以爲所欲爲。
你不能因爲人家禮待你,就覺得人家好欺負。
你也不能因爲人家對你太霸道,就惱羞成怒。
人家有實力左右你,而你卻沒有實力左右人家。”
野利遇乞放下了夏先生,盯着夏先生道:“強是唯一的道理?!”
夏先生緩緩點頭。
野利遇乞深吸了幾口氣,收斂了心中的怒意,聲音沉重的道:“我明白了……”
野利遇乞平復了心情以後,沉聲道:“我需要喝兩口,祭奠一下我的兄長。”
夏先生撫平了被野利遇乞抓皺的衣服,笑道:“我也需要喝兩口,祭奠一下自己。”
野利遇乞不解的皺起眉頭。
夏先生笑容燦爛的道:“祭奠一下過去的自己,爲大宋強盛賀,爲自己已經離開了大宋默哀。我在大宋的時候,大宋就像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有天下最多的財富,有天下最多的人口,卻處處被人欺負。
我投了西夏,大宋反而變強了,兵強馬壯,錢財無數,不僅不再受別人欺負,反而開始欺負別人。
大宋是我的故國,故國變強盛了,我是不是該爲故國慶賀一番?
蒼天似乎看不上我,總讓我遇到最壞的時候。
我在大宋的時候,大宋處處受人欺負。
我到了西夏,西夏開始被人欺負。
我是不是該爲自己默哀。”
野利遇乞眯起了眼,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沉聲道:“你既然心有故國,爲何不留下?”
夏先生失笑道:“你不懂什麼叫國賊,你也不懂中原人對國賊的痛恨。我既然已經背離了大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野利遇乞冷哼了一聲,“你的話,我會一字不露的轉達給國主。”
夏先生毫不在意的搖搖頭,笑容怪異的離開了野利遇乞的身邊。
……
皇宮內。
資事堂。
楊文廣將搜查西夏驛館的消息告訴給趙禎等人以後,資事堂內靜悄悄的。
趙禎等人齊齊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爲了搜查西夏驛館,朝廷做足了準備,可如今一無所獲,他們自然高興不起來。
“難道,慕崇父子已經逃了?”
王雲升見資事堂內靜悄悄的,就忍不住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趙禎皺着眉頭道:“朕早就派人封鎖了離開汴京城的所有道路,慕崇父子真要是離開了汴京城,朕的人不可能沒發現。
朕不相信,慕崇父子會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汴京城。”
張知白沉吟道:“可刑部和巡檢司的人,已經將汴京城內外翻了個便,皆沒有找到慕崇父子的蹤跡。嫌疑最大的西夏驛館內,也沒有發現慕崇父子的蹤跡,慕崇父子會藏到哪兒去呢?
汴京城還有什麼地方,能容他們藏身?”
趙禎皺着眉頭,瞥了一眼陳琳。
陳琳乾咳了一聲道:“慕崇父子最後消失的地方是西夏驛館,慕崇父子失蹤,跟西夏驛館逃離不了關係。”
李昭亮愣了一下,問道:“皇城司的人查到的?”
陳琳點點頭。
李昭亮思量道:“劉亨辦事向來周全,既然是他查到的消息,那就不會有錯。”
王雲升提議道:“那就派人查一查西夏驛館內的人,最近都接觸過什麼人,總有一些蛛絲馬跡可尋。”
“不用查了!”
“不用查了!”
“……”
王曾、呂夷簡、寇季三人,幾乎同時開口。
其他人齊齊看向了他們三人。
三人略微一愣,對視了一眼。
王曾對寇季道:“你說吧。”
寇季沉聲道:“人八成在遼國驛館內。汴京城內內外外,只剩下了遼國驛館和皇宮沒有被搜查。人肯定不會在皇宮裡,所以只能在遼國驛館內。”
張知白等人聽到這話以後,神色都有些凝重。
遼國不比西夏,可不好對付。
遼人絕對不會像是西夏人那樣,輕易的讓大宋的兵馬進入到遼國驛館內搜查。
大宋若是強硬的派人去遼國驛館內搜查,很有可能會因此掀起兩國的戰端。
遼國使節到了汴京城,代表的就是遼皇。
遼皇身爲天下霸主,若是被人拂了面子,肯定會率兵找回場子,不然他的霸主地位,就會被動搖。
遼皇好不容易經營出如今的霸主地位,自然不可能任由其動搖。
“好算計!”
呂夷簡陰沉着臉,低聲說了一句。
最先接觸慕崇父子的是西夏人,慕崇父子最後卻藏在了遼國驛館內,這其中要是沒有算計,那就怪了。
王曾皺眉道:“是西夏人的算計,還是遼人和西夏人一起設下的算計?”
若只是西夏人的算計,那還好。
若是遼人和西夏人一起設下的算計,那對大宋而言,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遼人和西夏人能合力算計大宋,那就說明遼人和西夏人很有可能背地裡已經結盟。
西夏雖然已經對大宋形成不了威脅了,但再加上遼國,那就不一樣了。
大宋如今雖然已經變強了,但是面對遼國,仍然有些吃力。
在加上西夏的話,那大宋就會變得更吃力。
“管它是誰的算計,交人平安無事,不交人,那就打一場,用刀兵說話。反正我大宋遲早要跟遼國大戰一場。”
這話是高處恭說出來的。
高處恭主動提出開戰,有兩個意圖。
一是爲了在戰場上獲取功勞,讓高家的地位變得更穩固。
二是爲了將朝中所有人的注意力轉移到戰場上,好讓高家趁機將一字交子鋪的份子消化。
高家可不比錢、孟、慕三家。
高家可以從權力場和生意場上,一起下手,將高家的烙印深深的融入到一字交子鋪當中。
只要高家融入的足夠深,趙禎要動一字交子鋪,也會傷筋動骨,到時候難免會投鼠忌器。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不適合用在一字交子鋪上面。
一旦爭鬥在一字交子鋪內部展開,很有可能會禍亂一字交子鋪。
到時候這個新生的社稷重器,很有可能就會分崩離析。
趙禎只要不想魚死網破,就只能強嚥下這個魚鯁。
“戰?!”
王曾皺着眉頭道:“現在開戰,是不是有些爲時過早?河西初定,我大宋還沒有將河西徹底的消化,再跟遼國掀起戰端,河西恐怕會生出事端。
此外,朝廷的糧食、錢財,還不夠充足。
咱們多積攢一些家底,再跟遼國血拼,到時候拼個三五年,也不成問題。
我大宋要麼不打,要打就要一口氣拿回燕雲十六州。”
王曾不知道高處恭的心思,所以只針對跟遼國的戰事說話。
他覺得朝廷如今實力還是不夠。
必須要多積攢錢財,整頓禁軍,等到兵強馬壯、財力雄厚的時候,再跟遼國大戰一場,才更有把握。
呂夷簡跟王曾的想法差不多。
他也覺得,要麼不打,要打就要一口氣拿回燕雲十六州。
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緩一緩比較好。
“我贊成王相的想法……”
“我倒是覺得,可以一戰,哪怕不能拿回燕雲十六州,拿回一兩州也好。”
讓人意外的是,張知白居然開口贊成戰事。
資事堂內,所有人意外的看向張知白。
張知白知道所有人心中有疑惑,便開口道:“我不知道諸位有沒有注意到,以前我大宋開戰,都是再花錢,而且越花越多,漸漸的有些入不敷出。
可近些年,我大宋對外戰事,一直在獲利。
宋夏在長城沿線一戰,我大宋拓土數州,雖然耗費了不少錢財,但是獲得的利益更多。
我大宋有近百萬窮苦百姓,遷移到了龍州等地。
分得了不少良田。
河西一戰,我大宋又有數十萬窮苦百姓,遷移了過去。
如今還在往過遷移,相信不久以後,河西能容納的窮苦百姓,能達到百萬之數。
近兩百萬的貧民百姓被遷移了出去,在河西和龍州等地安家落戶。”
張知白見所有人皺着眉頭,便繼續說道:“只說窮苦百姓,諸位可能意識不到我大宋獲得的好處。那便說說罪囚、乞丐等人。
諸位有沒有發現,自從我大宋先後拿下了長城以南,以及河西諸多疆土以後。
我大宋牢獄之中的罪囚,已經全部消失不見了。
我大宋街頭巷尾的那些乞丐,也消失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