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斥候心裡想着自己的小九九。
寇季已經吩咐巡馬衛首領、張元二人,準備返程。
一行數人,沿着大雪山半山腰的坡道,從另一邊下了山坡。
等到他們下山以後,天光已經大亮。
返回了拴馬的地方,一行人騎着馬,快速的返回了巡馬衛等人駐紮的營地,到了過午以後,才返回了營地。
由於寇季不在營中,劉亨沒有下令讓軍中的將士繼續趕路,而是繼續留在原地歇息。
急行了十五日。
將士們還能忍受得住,民夫們卻早已身心俱疲。
他們抓緊了爲數不多休息的時間,窩在帳篷裡休息。
寇季回到了營地以後,悶頭進了帳篷,張元、巡馬衛首領跟着進了帳篷。
沒過多久,劉亨匆匆也趕到了帳篷內。
劉亨一進帳篷,就看到了張元、巡馬衛首領目光灼灼的盯着寇季。
劉亨狐疑的問道:“什麼狀況?”
張元、巡馬衛首領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的盯着寇季。
劉亨不明所以,但也順着張元、巡馬衛首領的目光,看向了寇季。
寇季大馬金刀的坐在中軍大帳內的座椅上,翻了個白眼道:“你們都看着我幹嘛?”
巡馬衛首領嘿嘿笑了一聲,搓搓手,“小少爺,您說的那個東西……”
巡馬衛首領話說了一半,張元就在一旁補充道:“小少爺,小人們不看一看那個東西,沒辦法在穀道里布局。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寇季翻了個白眼,哼聲道:“去找府上馬隊的管事寇成,告訴他,我讓你們去領標有一百零一,到一百零九字樣的馬車裡的東西。
那東西寇成的兒子會用,讓他帶着你們去十里外找個地方試試。”
張元、巡馬衛首領二人,聽到了寇季的話,激動的往外走去。
“等一等……”
寇季的聲音在二人背後響起。
張元、巡馬衛首領腳下一頓。
巡馬衛首領瞪着眼睛看着寇季,以爲寇季要反悔。
就聽寇季繼續說道:“順便告訴寇成,讓他準備好標有九十一,到一百字樣的馬車上的東西。那東西你們想見識,也可以見識一下,不過得去更遠的地方。”
巡馬衛首領滿不在乎的道:“咱們直接在營地裡試就行了,爲什麼還要跑那麼遠的地方去?”
寇季瞪起眼,“讓你去,你就去,哪來的那麼多廢話。你嫌麻煩,我還不想給呢。”
張元聽到這話,急忙對巡馬衛首領道:“小少爺此舉必有深意,我們在沒有見識到那東西的威力之前,要遵從小少爺的吩咐。”
巡馬衛首領點點頭。
張元拽着巡馬衛首領快步往外走去。
走到了帳篷門口。
就聽寇季的聲音再次響起。
“回來!”
二人腳下再次一頓,一臉疑惑的看向寇季。
寇季冷哼道:“你們是不是我忘了點什麼?”
張元率先反應了過來,躬身道:“小人告退……”
巡馬衛首領見到了張元的舉動,也明白了寇季話裡的意思,趕忙施禮。
施禮過後。
二人迫不及待的衝出了帳篷。
帳篷裡只剩下了劉亨、寇季二人。
自始至終,劉亨都是一臉懵。
他完全不知道,寇季和張元、巡馬衛首領在說什麼。
“四哥,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劉亨一臉疑惑的盯着寇季發問。
寇季淡然道:“不幹什麼……就是準備會一會黃頭回紇可汗那耶。”
劉亨一愣,瞪大了眼珠。
“你要以宋使的名義,出使黃頭回紇?”
寇季搖頭道:“我準備試一試黃頭回紇可汗那耶率領的重兵的實力。”
劉亨驚愕的張大了嘴,驚叫道:“你瘋了?!”
不等寇季開口,就見劉亨驚恐的又道:“人家有十數萬兵力,一個個皆是精通騎術的騎兵。我們有什麼?一羣雜七雜八湊起來的兵馬,不足一萬五之數。
如何跟人家抗衡?
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們。”
寇季盯着劉亨,鄭重的道:“你涉足過軍陣,應該明白,決定戰爭勝負的,不只有人數。”
劉亨瞪着眼道:“可人數是絕大多數戰爭取勝的關鍵。我們不到一萬五千的烏合之衆,對上了黃頭回紇十數萬精騎,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寇季側頭看着劉亨,疑問道:“所以……你這是在勸諫我?”
劉亨認真的道:“不……我是在阻止你,讓你別做傻事。”
寇季沉吟道:“如果我意已決呢?”
劉亨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寇季起身喊道:“做什麼去?”
劉亨頭也不回的道:“派人去告訴李昭亮,讓他走快點。等他趕到了此處,說不定能趕上幫你收屍。”
寇季嘆氣道:“不要那麼悲觀,我們還是有勝算的。”
劉亨就像是沒聽到寇季的話一樣,離開了帳篷。
寇季一個人站在帳篷內,哭笑不得。
“黃頭回紇的兵馬固然多,可我也不弱啊。不然我怎麼敢脫離大部隊,率領孤軍前往沙州呢?”
寇季低聲嘀咕了一聲。
爲了應對西域的局勢,寇季暗中可是準備了不少東西的。
劉亨出了帳篷,吩咐了皇城司的探子回去給李昭亮傳信以後,就獨自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內,穿戴上了厚重的盔甲,出現在了寇季的帳篷裡,守在寇季的旁邊。
寇季狐疑的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劉亨瞥了寇季一眼,沒有說話。
劉亨一沉默,就是兩個時辰。
任憑寇季如何發問,劉亨也不說話。
傍晚的時候。
張元、巡馬衛首領二人,風塵僕僕的趕到了寇季的帳篷裡,一臉激動的找上了寇季。
“小……小少爺,您準備的那些東西,實在是……”
“實在是太厲害了……”
兩人已經試過了寇季準備的大殺器。
大殺器對他們造成的震撼明顯不輕,所以兩個人說話有些結巴。
劉亨對於二人口中提到的東西十分好奇。
但卻沒有開口發問,只是在一旁靜靜的聽着,企圖從三個人對話的隻字片語中,瞭解事情的真相。
張元激動的湊在寇季面前,拍着胸脯道:“小少爺,那兩樣東西要是能敞開了給小人供應,小人可以向您保證,不出三年,西域之人,皆會臣服於您的腳下。”
寇季聽到這話,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哼道:“別說那些沒用的,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東西你們已經見過了,也應該相信我說過的話了吧?”
張元、巡馬衛首領,一個勁的點頭。
寇季繼續道:“戰場上的佈局,我不是很懂。所以後面的事情,需要你們兩個去佈置。東西給你們,人手也隨你們調配,速速行動吧。
我們只有今夜一夜的時間佈置,過了今夜,黃頭回紇的兵馬就會越過那道穀道,抵達我們駐紮的地方。”
張元、巡馬衛首領,單膝跪地,鄭重的向寇季道:“小少爺放心,後面的事情交給我們。”
寇季緩緩起身,鄭重的道:“此戰,許勝不許敗。勝了,我們踩着敵人的屍骨,吃肉喝酒。敗了,你們就得隨我一起死。”
“喏……”
“去吧……”
張元、巡馬衛首領再次施禮,起身退出了中軍大帳。
寇季看向了劉亨,沉聲道:“你也去幫忙。”
劉亨盯着寇季,一言不發。
寇季嘆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你守在我身邊是爲了什麼,你擔心我的安危,所以打算在前方的戰事出了差錯以後,立馬帶我遁走。”
劉亨依舊盯着寇季不說話。
寇季繼續說道:“你可以放心,我不會涉足戰場,也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境。一旦事不可爲,我會立馬帶人遠遁千里。”
劉亨仍然沒有說話。
寇季長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此戰對我們而言,至關重要。巡馬衛首領雖然經歷過不少戰事,可是眼界始終有限。
張元有眼界、有謀略。
可他是第一次操控如此大規模的戰事,難免會有疏忽。
你去了,可以幫他們查漏補缺。”
劉亨聽完了寇季的話,終於有了迴應,他盯着寇季,認真的道:“四哥,我們都可以死,唯獨你不能死。我們都死了,不過是多了幾個墳堆而已。
你若是死了,我大宋恐怕也就跟着完了。
火槍、重甲騎兵,這些你親手造出來的東西,只有你守得住。
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們守不住。
你若是有了意外,火槍、重甲騎兵,恐怕就會被大肆的售賣到其他地方。
到時候,你親手造出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會成爲覆滅我大宋的利器。”
寇季緩緩點頭,“我明白……”
劉亨對寇季抱拳一禮,道:“那我去戰場上走一趟。”
寇季囑咐道:“千萬別跟敵人硬碰硬,我們的目的是擊潰敵人,逼退敵人,不是剿滅敵人。”
“明白……”
劉亨答應了一聲,出了中軍大帳。
寇季剛準備出去瞧瞧,就看到了一隊皇城司的人涌進了帳篷,將寇季堵在了帳篷內。
寇季愣愣的盯着皇城司的人,愕然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領頭的皇城司幹辦沉聲道:“奉上官之命,護衛您的安危。”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可你們擋住了我的去路。”
皇城司幹辦道:“上官說,讓卑職等人看着您,寸步不離。”
寇季有些惱火的道:“可你們現在擋着我的去路。”
皇城司幹辦繼續道:“上官還說,讓卑職等人守着您,讓您別離開帳篷。若是兩日之內他回不來,又或者是有強敵趕至,就讓卑職等人護送您回汴京城。”
“這算什麼?軟禁嗎?”
寇季瞪着眼,一臉難以置信。
皇城司的人閉着嘴,沒有再開口。
寇季有心在戰場佈置好以後,去戰場上浪蕩一圈,可如今皇城司的人堵着他,不讓他離開,他有些不痛快。
“劉亨沒有權利禁錮我!”
寇季盯着皇城司的人手,擲地有聲的喊道。
皇城司幹辦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從懷裡取出了一卷黃卷,遞到了寇季面前。
“聖旨?!”
那黃卷上的紋路,寇季十分熟悉。
普天之下,也只有大宋的聖旨,纔會用那種紋路。
寇季展開了聖旨,瞧了一眼,有些發愣的站在原地。
許久以後,合上了聖旨,遞給了皇城司幹辦,苦着臉道:“官家這不是胡來嗎?”
寇季可以肯定,從他到大宋至今,沒見過這麼荒唐的聖旨。
從趙禎登基到如今,也沒下過如此荒唐、如此霸道的聖旨。
聖旨上只有一句話。
一句傳出去足以讓大宋所有臣子們瘋狂的話。
‘凡遇險境,不惜一切代價,保寇季安危,不遵此詔者,誅九族。’
霸道而荒唐。
更荒唐的是,上面足足蓋着九枚印璽的印記。
“皇帝承天受命之寶”、“皇帝神寶”、“大宋受命之寶”三枚國璽,六枚私印。
傳位詔書,也不過加蓋着三枚國璽而已。
而這一份聖旨,卻足足有九枚。
九枚印璽的印記,代表了趙禎的決心。
代表了他不惜一切要保寇季的決心。
代表了誰也不能動搖他意志的決心。
看到了如此霸道、荒唐的聖旨,寇季就知道,這中軍大帳他出不去了。
寇季唯有苦笑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寇季剛坐下沒多久,幾個巡馬衛的漢子,抱着刀進入了帳篷。
見到了皇城司的人手後微微一愣。
寇季剛要吩咐巡馬衛的漢子幫自己解圍。
就見巡馬衛的漢子對皇城司的人嘿嘿一笑,“沒想到你們先到了一步……那你們就守在帳篷裡,我們守在帳篷外……”
顯然。
巡馬衛的漢子也是過來保護寇季的。
不等寇季開口,巡馬衛的漢子們衝着寇季抱了抱拳,已經退出了帳篷。
寇季一腔話,到最後只能化作一聲濃濃的嘆息。
耳聽着營外的馬蹄聲洶涌澎湃。
寇季就知道,張元、巡馬衛首領,以及劉亨三人,已經開始調遣人手,趕往穀道處。
馬蹄聲足足響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
營地內剩下了不到一千人,守衛着寇季,守衛着空蕩蕩的營地。
五千二百巡馬衛將士,出動了足足五千人,留下了兩百。
四千多馬賊,盡數出動。
三千捧日軍將士,出動了兩千兩百。
一萬多民夫,全部出動。
合計兩萬多人,踏着月色,趕到了穀道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