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門子的威脅,寇季毫無懼色。
他從懷裡掏出了官憑引信,還有寇禮寄給他的信,順手扔在了門子臉上。
在門子憤怒的眼神中,他冷冷的道:“看清楚了再回話,你若是想以奴欺主,我不介意教一教你規矩。”
門子聽到這話,也是一愣。
眼前的少年,明顯比之前那些前來行騙的更具氣勢。
他迅速的從地上拾起了官憑引信,仔細翻閱以後,臉色連變。
“啪啪~”
看完了官憑引信,門子二話不說,擡手就給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然後哭喪着臉,哀聲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小少爺當面,實在是罪該萬死。”
說完這話,他就準備往地上趴。
寇季皺了皺眉頭,冷聲道:“不必了!”
門子臉色更苦,他用哀求的聲音說道:“小少爺,不是小人無禮,實在是每日到府上招搖撞騙的人不知凡幾,小人也是被那些騙子們欺怕了。”
“行了,我不怪你,帶我入府拜見祖父和父親。”
“您請!您請!”
門子聽到了寇季不怪罪,當即陪着笑臉引領寇季入府。
入府正門處,有一座巨大的影壁,遮擋了後面的風景。
影壁上題有一篇草書寫的雄文。
可惜寇季一個字也不認識。
繞過了影壁,就看到了佔地足有一畝方圓的正堂前院。
前院皆以青石鋪地,正中擺放着一張巨大的水槽,裡面養着幾朵蓮花,偶爾有鯉魚冒出水面吐着泡泡。
院子兩旁擺放着各種盆景,松柏皆青,其餘的只是冒着初春的綠芽兒。
門子過了影壁,就高聲喊着。
“小少爺到了!”
“小少爺到了!”
“……”
一個婦人,一個老者,聽到了呼聲以後迎了出來。
老者穿着一身長衫,頭戴一頂黑色的四方帽;婦人一身綠色羅裙,頭上插着的金釵,顯示出她的身份不一般。
老者到了寇季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後,狐疑道:“您是……”
門子識趣的遞上了官憑引信。
老者看過以後,皺了皺眉頭,將官憑引信遞給了婦人。
待到婦人看過以後,二人齊齊向寇季施禮。
“寇忠見過小少爺……”
“小婦人蘇慧娘,見過小少爺……”
寇季不知這二人身份,所以只是點點頭,淡然道:“不必多禮。”
門子在一旁熱情的介紹道:“小少爺,寇管家是府上的總管,蘇管家是內院的管事。”
寇季聞言並沒有過多的表示。
寇忠、蘇慧娘二人,也沒有繼續說話的打算。
寇季從這二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疏離的感。
他們二人,能成爲寇府的管家,必然跟隨祖父寇準多年,從他們二人身上感受得的態度,多多少少能夠猜測出寇準見到他以後的態度。
看來他這個小少爺的身份,在寇府並不怎麼被看重。
同樣的,他那個便宜父親,在寇府上只怕也得不到什麼重視。
“還不下去?!”
寇忠冷哼了一聲。
門子點頭哈腰的退出了前院。
寇季皺了皺眉,開口道:“頭前帶路,我要去拜見祖父。”
寇忠拱了拱手,淡淡的道:“老爺跟姑爺在正堂裡敘話,您要拜見老爺,只怕要等到晚上。不如讓慧娘給您安排一間客房,先休息下?”
寇季眉頭皺的更緊。
依照常理,寇準認了寇禮做從子,寇禮又有他這個兒子,那麼寇禮就會成爲府上的老爺,寇準會升級爲老太爺。
可寇忠的稱呼,讓他聽出了一些別樣的味道。
寇禮似乎並沒有得到寇準的認可……
如果沒得到寇準的認可,寇準爲何要認他當從子?
難道在他趕來汴京的這一段時間內,發生了一些讓寇準對寇禮改觀的事情?
寇季心念急轉。
寇禮沒有得到寇府的認可,只怕以後會成爲一個空有名頭的寇準從子。
他這個從孫,自然也會成爲一個空有名頭的從孫。
他來汴京爲了什麼?
爲的就是享富。
如果成了一個空有名頭的從孫,那還怎麼享富?
拜見不拜見寇準,對寇季而言,無所謂。
可古人重孝道。
他這個小輩入府,沒先拜過祖父,就先住下了,會被認爲有失孝道。
從而讓寇準對他們父子更加失望?
一念至此。
寇季生硬的對寇忠道:“你要阻我向祖父行孝?”
寇忠一愣,連道不敢。
賠禮過後,他依舊淡淡的道:“老爺跟姑爺有要事要商量,事關朝政,確實不便被打擾。”
寇季將手裡的包袱交給了二寶,看向寇忠道:“祖父在哪兒,你只管帶我過去。祖父不便被打擾,我可以等!”
見寇季態度強硬,寇忠也不好再做阻攔。
他對着蘇慧娘使了使眼色。
蘇慧娘臉上立馬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她對二寶招招手,“小少爺要去拜見老爺,你就跟我去廂房,先安頓下吧。”
二寶果斷搖頭,憨憨的道:“我要跟着少爺。”
蘇慧娘愣了愣,看向了寇忠。
寇忠目光落在寇季身上,仔細打量了寇季一眼,躬身前行。
“跟我來吧!”
寇忠領着寇季,走了幾步,到了正堂門前。
正堂門敞開着,隱隱可以看到裡面擺設的書畫,以及嫋嫋薰煙,但是卻不見人影。
“您就在這兒站着吧。等老爺跟姑爺談完了正事,自然會招您進去。”
寇忠躬身說了一句,給蘇慧娘使了一個眼色,二人離開了此地。
寇季領着二寶,就站在了正堂門口。
寇忠離開了前院,讓蘇慧娘打開了廊道邊上的一個小門戶。
他鑽進去,出現在了中院裡。
中院院落,遠比前院更奢華。
假山、涼亭、湖水、游魚、樹木花草,應有盡有。
在涼亭內。
一老一中,盤膝坐在厚厚的毯子上,正在烹茶閒談。
年老的,六旬左右,鬚髮皆白,瘦瘦弱弱的,穿着一身蜀錦長衫,屈指敲打着膝蓋。
中年約有四十歲上下,發間也有白髮,他倒是富態,盤坐在毯子上,肚子上隱隱勒出一個橢圓的小肚子。
他正持着小碾子,將面前的豆蔻、鹽塊、香料、茶團,碾成粉末。
寇忠到了涼亭旁以後,並沒有進入涼亭,而是站在涼亭外,恭恭敬敬的施禮。
“老爺、姑爺,小少爺到了,在正廳門口等候……”
“小少爺?”
寇準、王曙皆是一愣。
王曙停下了手,狐疑道:“遠兒來了?他這個時辰不是應該在太學內讀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