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算命先生的話也能信?”
“不能信嗎?我可聽說了,人家是景靈宮的道士,當今官家的座上賓,算命靈驗的很。”
寇季眨巴着眼睛,一臉單純。
吳明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寇季的話。
景靈宮裡的道士,那都是陪着官家趙恆一起修仙問道的道友,他可不敢隨便評價,稍有不慎,就會惹禍上身。
但景靈宮裡的道士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吳明卻知道的清清楚楚。
畢竟,當年爲了迎合聖意,吳明也陪着兄長吳賢,當了幾天景靈宮的道士。
吳明看着寇季,眼中多了一絲憐憫。
真是個單純的傻孩子,誰逮住都能騙一騙。
於其被別人偏光,還不如被我騙,就當我這個世叔提前教一教他這個世界上壞人太多的道理……
“世侄既然有高人指點,必定能夠大發利市,你先進雅間去等等,老叔去讓賭坊裡的人安排一下。”
吳明笑着說。
寇季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真的可以換?”
吳明拍着胸脯,保證道:“有老叔我出面,沒有辦不成的事。”
“我爹說的果然沒錯,世叔您真是個好人。”
寇季激動的讚歎着。
吳明會心一笑,讓寇季進去雅間,他去找賭坊裡的管事。
寇季進入到了雅間裡,圍着雅間四周踱步,在東牆腳下,一步步丈量,最後停在了一個地方側頭問寇府長隨。
“這背後,應該是東來典當行的庫房吧?”
寇府長隨愣了愣,心裡盤算了一下東來典當行和紫氣賭坊的佈局,點點頭應道:“應該是……”
寇季確認自己沒有找錯位置後,就在雅間內的賭桌前坐下。
吳明在這個時候回到了雅間裡,身後跟了七八個人。
“哈哈哈……世侄,賭坊的管事已經答應了,讓我們在這間雅間裡待着。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賭坊其中一個管事,林管事;這位是昌隆布行的錢老闆;這位是鴻昌玉器行的陳老闆。”
吳明爲寇季介紹了爲首的三個人,後面的一衆類似嘍囉、長隨的人,他沒有介紹。
賭坊的林管事,是一個年齡頗大的中年人,鬍鬚直刺刺的炸着,像是個猛張飛,一看就是江湖人。
布行的錢老闆,是一個身穿綾羅綢緞的福態的胖子。
玉器行的陳老闆,一身布衣長衫,清瘦清瘦的,看着像是個讀書人。
寇季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布行的錢老闆、玉器行的陳老闆,他覺得這兩個人應該不是吳明請的託,八成也是跟自己一樣,是待宰的羔羊。
寇季沒料到,吳明在坑他的同時,還準備坑其他人。
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坑人的機會……
在吳明介紹下,寇季起身,謹小慎微的跟每一個人施禮。
錢老闆、陳老闆,看着寇季的表現,眼中多了一些輕視。
林管事和吳明相視一笑,看着所有人的目光,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
“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錢老闆捧着肚子,挪動到了賭桌前,坐下以後,笑着說。
陳老闆冷着臉,坐到了賭桌前。
吳明也走了過來,坐到了賭桌前,然後拍着桌子對着林管事喊道:“快點開始吧。”
林管事點了點頭,捧着一副牌九走了過來。
“那個……能不能等一下……”
寇季突然開口。
衆人目光齊齊落在了他身上。
在衆人注視下,寇季縮了縮脖子,謹小慎微的道:“咱們賭什麼?”
吳明笑道:“咱們這麼多人,當然是賭牌九了。你們說呢,錢老闆,陳老闆?”
錢老闆樂呵呵笑道:“賭什麼都可以,最主要的是有的賭。”
陳老闆冷冷的道:“我無所謂。”
寇季再次縮了縮脖子,小聲說,“可是……可是我不會牌九,只會玩骰子。”
衆人齊齊一愣。
錢老闆突然看向了寇季,樂呵呵笑道:“小兄弟是第一次到賭坊吧?”
寇季遲疑了一下,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錢老闆再次笑道:“既然小兄弟是第一次到賭坊,那我們這些當前輩的也不能欺負他,就賭骰子吧。”
陳老闆瞥了寇季一眼,淡然道:“我無所謂。”
三個客人都要賭骰子,吳明、林管事,自然不能不讓他們如意。
當即,吳明隱晦的衝林管事眨了眨眼,林管事將牌九遞給了身後的嘍囉,甕聲甕氣的吩咐道:“換骰子……”
骰子很快就被拿上來了。
賭局也如約展開。
在賭局開始之前,寇季又出聲了,“那個……我有點冷,能不能給我加個火盆……”
林管事看向了吳明,見吳明沒有反應,他回頭吩咐身邊的嘍囉,“去給客人拿一個火盆。”
“一個不夠,得兩個,左右兩邊各放一個。”
寇季又補充了一句。
衆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怯怯的道:“不行嗎?”
錢老闆笑道:“不是不行,而是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冷了。林管事,讓你的人再拿一個火盆過來。”
陳老闆的目光在錢老闆和寇季身上盤桓了一下,也開口要了一個火盆。
客人們有要求,林管事自然得照做。
賭坊這種地方,想要賺錢,就得把客人們伺候舒服了。
這樣大客戶纔會經常光顧。
對於寇季提出要火盆的要求,林管事、吳明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初春的天,河水剛開,楊柳未綠,凍土未醒,天氣依然寒冷。
寇季穿的單薄,要兩個火盆,並不過分。
四個盛滿了銀炭的火盆,點的旺旺的,瞬間把賭坊的雅間烘的暖洋洋的。
寇季特地把屬於他的那兩個火盆放置在牆邊,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賭局也在火盆送進來的那一刻,正式展開。
……
另一邊。
東來典當行。
掌櫃的中年人在劉亨走後,就關上了典當行的門戶,拿着畫到了典當行的庫房。
東來典當行的庫房很大,建造的很奇特。
爲了避免被小偷惦記上,庫房除了門以外,再無其他空隙,連窗戶都沒有,關上門就相當於是一個密封的空間。
在庫房門口,搭着一個小房子,那是掌櫃的中年人居住的地方。
整個庫房,只有一個門戶,而掌櫃的中年人又居住在庫房門口,親自守門,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被小偷光顧。
中年人打開了庫房的門,藉着門外透進來的那一縷日光,找到了砌在西牆上的書架。
書架上擺放着滿滿當當的字畫,但是有價值的卻不多。
有價值的都被吳賢拿回了府裡。
依照慣例,典當行裡收到了名人字畫,中年人都不會親手送去給吳賢。
而是由吳賢親自來取。
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爲了防止被人設局坑害。
若是有人摸清中年人去吳府送東西的時間、路線,然後假意典當一件價值連城的東西,再半路搶回去,最後再拿着當票過來贖買,那東來典當行得賠死。
以前還沒有這一條規矩的時候,東來典當行就遭到過這麼一次算計。
然後痛失了一張南唐後主李煜的詩詞真跡,還賠償了三萬貫錢財。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吳賢才定下了這麼一個規矩。
中年人會被搶,可吳賢卻不會。
吳賢作爲朝廷命官,出入那都是有轎子的,還有護衛跟隨。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任何人,在汴京城裡公然搶劫一位朝廷命官,那是會遭到朝野內外所有官員一起打擊的。
沒有任何一個官員希望,在汴京城裡遭到同樣的遭遇。
中年人藉着日光,在書架上找到了一個用蜀錦包裹的匣子,打開以後,將劉亨典當的《春嬉圖》放了進去。
然後他出了庫房,鎖上了門,回到了門口的房子裡守候吳賢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