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心火炙烤着我們的靈魂,我們墜於着**彌散的時代,被迫接納邪惡的玷污,無奈的生靈容忍着墮落,將軀殼改造成絕望的掩體,孤獨的心在荒原裡哭泣,悲哀地尋找着每一次**的爆炸,卻永遠不知每一次尋找都是在對高存在的背棄……
誰能拯救?
焦思溦自打從海邊回來後這兩天一直都在看這佚名者寫的詩。
“溦溦,你愛上他了,你真的愛上他了!”
“沒有,我沒有!”
焦思溦應聲答道,將書合上,點燃煙抽了起來,手指卻微微顫抖着:“你知道的,自打威廉車禍走了後,我就不會再愛上任何人,絕對不會的。”
“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
“女人不會一生只有一次愛情。”
“……胡說。”
“我看得出來,你已經心亂如麻。”
“……”
“說人是一種堅強與軟弱、光明與黑暗、渺小與偉大、卑鄙與正義的複合體,這並不是在責難人,而是在給人下定義。”路易絲長嘆一氣道,“溦溦,這句話是你經常掛在嘴邊的,你現在卻忘了。”
“我沒忘。”
“你忘了。”
“路易絲,我根本沒忘!”焦思溦憤然站起來,臉色青,嘴脣抖,“我比誰都清楚人的定義是什麼!我們體內有魔鬼有天使,時刻都在魔鬼和天使的交戰中,時刻都在**的掙扎中!”
她氣咻咻地:“沒錯,我承認,我對他有動心,我甚至渴望他的擁抱,渴望和他做*愛……但是,我忘不了仇恨!忘不了的!他的詛咒其實根本不存在,詛咒實質就是他身上那個魔鬼的印記!”
“所以,所以你就想等待時機將他內心的魔鬼全部釋放出來,徹底地沉迷在**裡,在**中毀滅……?”
“是!看他表面一副淳樸正義節儉自律的德性,可我肯定他內心裡一定是放蕩不羈極端嚮往尋歡作樂無拘無束的生活,他對這個世界充滿懷疑和仇恨,他把所有人都當成他的一件工具,他那種魔鬼本性的邪惡**有如囚在牢籠裡的怪獸,時刻等待衝出來,一旦他心裡那潘朵拉的盒被打開,他的惡就會一不可收拾!他根本就是一個魔鬼!就是一個僞裝成正人君的魔鬼!自高自大惟我獨尊虛僞透頂!”
路易絲嘆氣道:“唉,溦溦,隨你吧,你作什麼事情我都支持你,只是,你想好怎麼做了麼?”
焦思溦咬牙點點頭。
路易絲激動地抱着焦思溦:“真的?”
焦思溦牽強地扭動身:“路易絲,我不習慣。”
路易絲連忙放開,焦思溦轉身坐下,臉色已然恢復平靜,淡淡地道:“我有數。”
龍鑌此刻同樣正在想人到底是什麼,什麼是生命的含義。
人到底是什麼?
其實所有面貌上的差異不過就是細胞組織的排列組合不同罷了,真正的差異是在他們的各自獨特唯一的心,正是這顆心他們成爲獨特並且唯一的自己。可是利衡集團這麼多的心得怎麼樣能令他們追隨自己擁護自己不給自己搗蛋呢?
而人,根本就是**的動物,人心就是**,每顆心都代表着每一個人的**,只要自己把他們看成是簡單的**,看成是簡單的沙簡單的波浪,用制度紀律約束着他們,用恩義寵絡他們,用權勢威懾他們,用手段鉗制他們,又用物質滿足他們,再把集團營造成一個所謂溫馨的家園,讓他們有歸宿感,再不斷的激勵他們,他們怎麼可能不追隨自己呢?
人不就是這麼簡單嗎?沒有心了,看他們也就簡單起來,這樣的話隨便自己怎麼作都不會傷害他們。
生命的涵義?
對於我這個連心都沒有的人來說,對於我這個有一個什麼詛咒的怪東西的人來說,生命的涵義根本就是一個騙局!我所要做的不過就是完成承諾的責任罷了!
龍鑌的胡思亂想越來越厲害,他會在本是想這件事情的時候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就像今天在聽取總部幾個部門負責人做情況彙報的時候有好幾次都走神想到那個海里抽筋的場景,想到幼年時在資江河裡遭遇驚險的場景,他甚至還想起那兩個黑白無常,想起自己的心是如何變成碎雲飄走的。
龍鑌一待確定祝本同登上飛機,馬上就令焦思溦派人清核財務,焦思溦帶着人馬突然趕到利衡重工,把財務人員隔離審查,對帳目進行有針對性的清算。其實焦思溦早就知道問題是在哪裡,自然很證據就有了。
第二天上午焦思溦邀請來的那德國克勞伯克重工的談判考察代表趕來和龍鑌趙思文進行了商務會談和實地考察,德國代表表示滿意。
龍鑌立即向段平春、李修柏、武特立等人打了電話,要求他們必須在下午五點之前就把各自企業的人事方案報給他,隨即龍鑌又再次審覈他改組總部部門的方案。
這一夜,他徹夜未眠。
李修柏很想知道爲什麼龍鑌這麼急着要方案,龍鑌沒有告訴他答案,在龍鑌眼裡這是歸他乾綱獨斷的,他已經沒必要向任何人解釋爲什麼了。當龍鑌看到李修柏並沒有對他的兩個副總尤其是那個已經確定是同盟中成員的副總進行換的時候,只是很輕描淡寫的對他說:“李總裁,你如果信得過你報呈上來的這些人做你的下屬,那我就批,如果你還有改動,你就現在改,不要等到以後絆手絆腳又後悔。”
李修柏想了想之後就把那個副總劃掉了,將技術部經理改成副總職位。
段平春猜出了龍鑌已經決心要做打破舊世界建立一個世界,他內心裡充滿了擔憂,委婉道:“龍主席,大規模的人事變化會引起集團股價出現反常的,是不是開個高層會議研究通過一下?”
龍鑌道:“不用,焦副主席和我意見一致,我們是集團股權的大頭,股價一定會跌,我已經安排投資公司做好了護盤準備。”
段平春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龍鑌,就道:“薛副主席還兼着人事部部長,是不是通知他老人家一下?”
龍鑌抽着煙,在空蕩蕩的胸腔裡任由致癌的尼古丁蒸烤着沒有了心的內臟器官,他覺得煙實在是個好東西,煙就像豹一樣陪伴着自己度過多少難熬的夜晚,青煙繚繞,盤旋空中,那紅紅的菸頭象極了擺放在那些老人墳前的燃燒的香頭。
他咬了咬牙對着段平春說道:“不符合人事程序必定有原因,這些事我來考慮吧,你就把藥業管好吧。”
之後他拿着三份人事方案還有自己關於總部改革的方案給焦思溦過目,焦思溦知道好戲就要上演了。
龍鑌就是要製造出既定事實,他隨後去了人事部找薛冰瑩,道:“薛副部長,我想和薛總商量一下,就讓你當這個人事部部長,你的意見怎麼樣?”
薛冰瑩見到卑鄙無恥的流氓混蛋龍鑌,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她在想:到底父親有沒有幫我教訓這個臭不要臉的仆街仔呢?
見薛冰瑩低着頭不說話,龍鑌繼續說道:“薛總身體不太好,人事部的事情也無法處理,也該讓你來挑這個擔了,老掛個副職不太好開展工作,你和鄒副部長總得分個主次正副出來嘛!”
“隨便。”薛冰瑩冷冰冰道。
“有些人事需要調整,這幾份人事方案你需要過目麼?”
“你是老闆,別來問我。”
“那你去把公章送到我辦公室來吧。”龍鑌轉身出去了。
緊接着龍鑌下達通知下屬企業中層以上管理人員於第三天十月九日上午十點半召開大會的通知,並嚴令如非生產必要任何人不得缺席。
通知下達之後,龍鑌也該對薛總曾海長還有錢毓慧錢素雪她們通報這個消息了。
爲了避免他們要求緊急召開董事局和集團高層會議對自己的方案進行否決,龍鑌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安排田君瑤通知在香港的錢素雪錢毓慧兩姐妹說是龍鑌在大會後會在下午再開一個高層會議討論集團有關事宜,錢素雪懶得去看龍鑌炫耀他的口,便推託自己到下午再過去參加高層會議,錢毓慧表示自己到時會來。
曾海長心眼不多,應承明天會帶上幾個副總和部門負責人來長安參加會議。
久臥病榻的薛總對龍鑌的電話相當敏感,立即問道:“到底你是有什麼大事非得開這樣的大會?”
“有必要讓大家認識我和焦副主席了,再有就是宣佈一些人事上的調整。”
“人事調整?你要怎麼調整?”
“您身體不好,還爲集團事務操心,我覺得您女兒可以獨當一面了,我想請您把人事部部長讓她來當,這樣您去美國治病也就心裡少了包袱。”
“小龍,你還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你要怎麼調整集團人事?”
“撤掉一批,提拔一批,炒掉一批。”
薛總語聲變得略顯嚴厲:“你有想要撤掉誰啊?前兩天都跟你說現在不是走馬換將的時候,你怎麼還要一意孤行啊?說吧,你是不是要撤掉祝本同總裁了?”
“我只是查撤換掉了幾個必須換掉的人,他們對集團展不利。”
薛總的語聲明顯嚴厲了:“你不要和我打太極拳,你就實說你撤換掉了哪些人吧!你有沒有經過高層研究?有沒有考慮到這種撤換對集團股價的影響?”
我不是兒皇帝,你薛總也不是利衡的太上皇!龍鑌皺眉咬牙拿着話筒,粗出一口氣後道:“我和董事局焦副主席研究過了,也考慮得很清楚了。”
“小龍,現在不是你進行人事改革的時候,我不是不支持你改革,而是現在不能改!你要是冒冒然然去做你會捅出簍的!我現在都在努力幫你做和大家的平衡工作了,他們已經同意善待你,同意在將來的工作上支持你,你也得向大家表示一下妥協啊!”
“妥協?”
“小龍,一切只能慢慢來,千萬不能急,要緊的就是穩住大家的心,大家都妥協一點,退讓一點能促進集團展,一個人是作不成事情的,你得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將大家團結在你的周圍,聽我的,收回開會通知,咳咳咳······”薛總說話太急了,引起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龍鑌輕輕將電話掛斷,又把話筒拿開擺在桌上。
這時焦思溦敲門進來了,她看着龍鑌焦躁地來回踱着,嘴裡不停的嘟囔着“妥協妥協”,她再看看桌上的話筒,略一沉思便猜測到生了什麼,於是走到龍鑌面前,輕柔的抱住他繃得僵硬的腰部,溫柔的喃喃安慰他說道:“別生氣,要不,我們還是等一段時間搞改革吧,畢竟你還剛剛登上位,把大家都得罪了不好,妥協吧。”
當焦思溦柔軟的胸部貼在他背上慢慢揉動的時候,龍鑌感到自己又是在海邊聽風雨戲耍波浪了,而且那起伏的浪濤越來越勁猛,白浪飛天,驚濤捲揚,怒風狂嘯,天地間充脹着逼令一切生物低頭匍匐的風雨,似乎在告誡自己:妥協吧,妥協吧,人生來就是隻有妥協的,生命生來就是妥協的!天道無涯,人力有盡,脆弱的軀殼,弱小的生命沒有辦法抵禦天地的無窮威力的!
龍鑌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妥協?妥協個屁!上蒼詛咒了我,詛咒得我不能有自己的親情愛情友情,詛咒得我只有不到四千天的性命,詛咒得我被迫放棄承繼龍家六十四代的血脈,詛咒得我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心了,詛咒得我不得不做一個孤家寡人!對!我本就是孤家寡人,我連上蒼不作妥協,我還會對其他雞毛蒜皮去妥協?**!
龍鑌的眼裡放射出誰也無法理喻的光芒,或許這種光叫做神經質,又或許這是典型偏執狂的特徵,他定定的對摟抱自己的焦思溦說道:“焦思溦,你不是說你要我一副字嗎?來,我現在就寫給你!”
他走到桌前,打開硯池,倒點水就閉上眼睛一圈一圈的磨墨,腦海中不斷的涌現幾天前在海里的驚濤駭浪,情緒激動,驟然間他就徹底感悟到了當年**寫下那千古絕唱《浪淘沙·北戴河》的情景心境……
……他迅鋪開一張宣紙,拿出一隻大號狼毫筆,字不加點行若驚雲,動如萬里長風,勢如百丈狂瀾,大筆潑墨如是寫下那詩: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隨即,他把筆一丟,對着焦思溦聲音如銅:“我已經獲得了你們的支持,手裡牢牢把握投資公司,我還需要通過妥協來改朝換代重組內麼?人是行走在時間之尺上的智慧生命,誰也不知道時間留給他的尺度還有多長,可是我不同,我清楚看得到時間寫在我眼前的剩餘尺度,我無比清楚地知道每過一分每過一秒都意味着我越接近那即將到來的死亡,他人在時間之尺上過着生活滿足着**作爲着他們的追求,可我不同,我只能在我那可憐的剩餘尺度裡去孤獨地完成我的承諾。”
只見他緊接着拿起電話撥打薛總電話號碼,聲音中不帶任何一絲情感的道:“妥協需要漫長時間,我生命有限,我等不了了!薛總,對不起您了。”
咔嚓——!
這已經是夜裡了,東方明珠香港的夜景是繁華唯美的,那數不清的霓虹燈那徹夜透射光明的路燈以及萬家***就是這樣永無規律又永遠規律的構造出世人讚美的風景,世人有如飛蛾撲火一般也在追索着這些繁華而且唯美的光明。
據說燈光能催促人向上,能給黑暗中的人指引方向,可這種說法也是片面的,不同的人對燈光就會有不同的感受,就譬如此時的薛總,正呆呆的看着他臥房裡的燈光明亮而又昏暗地照射在他身上,打在他眼睛裡,令他一片視線茫然……
……那抓在手上的電話裡傳出來的是經久不息的電話斷線聲音,嗶嗶嗶嗶,叫得他的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