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君臣

到得一切準備妥當的這一日,高緯起了一個大早,天才微亮,妻子還在邊上熟睡,他小心下了牀,自取了衣衫穿上,沒有驚動外人。踩着輕便的軟靴,來到後庭,一陣清寒撲面,最近夜間都下雨,落了一地的殘花。皎潔的月剛剛落下,一抹魚白從東邊的天際浮起。

他舒展舒展筋骨,照例拉起了弓箭,這些年高緯養尊處優,可並未丟下鍛鍊。身爲帝王,需要他親自衝鋒陷陣的機會幾近於零,可他以爲,做事、做人,都需要堅定自己的想法,一件事,一旦決定了就不要後悔,更不能動搖。

就算沒有上陣的機會,熬煉一下體魄也很好,高家很少有活過五十歲的,大多數都沒挺過四十這個門檻,就在月前,鄴城傳來消息,太傅馮翊王高潤病重,命在旦夕了。

儘管他掌權以來越來越注重文化方面的建設,可若是因此而將武功給壓下去,那終究是不妥的。一文一武,一乾一坤,才合天地至理。羣狼環伺之下,身爲國君如果文氣有餘而武勇不足,國內建設的再好,也等於是爲他國做嫁衣。高緯不知道自己壽數幾何,所以他一直不敢懈怠。

初掌權柄之時,高緯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整個國家的虛弱腐朽,便如這後庭栽種的花朵,昨日還滿樹繁華,一點小風雨,便落花凋零,滿地淒涼。

他知道,如果再不做出改變,別說是抵禦周國,就是三國之中最弱的陳國都可以肆意凌虐在他頭上。

所以他果斷的殺人,果斷的求新求變求人才,不惜和原先扶持自己的力量鬧翻,殺得人頭滾滾,也要推行新政。到了今時今日,總算恢復了元氣。

如果突厥的南犯可以早上一些,哪怕是早上一年,高緯也絕不會選擇和突厥開戰的。突厥是龐然大物,北齊的軍力不足與之爭鋒,而現在……寶劍的鋒刃已經磨好,正是向天下人展示其鋒的時候,一味的韜光養晦,恐怕會磨滅國人的銳氣。這一次,高緯選擇戰!

弓被拉滿,崩緊,咔咔作響,高緯屏氣凝神,控弦而發,長箭將一枚銅錢大小的落花釘在牆上。他又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屏息,瞄準,蓄勢待發之際,雜亂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高緯不悅地收起,朝背後的一衆內侍瞪了一眼:“朕在此處,何事驚慌?”

“……娘娘起來尋不到陛下,特命我等來尋。”內侍們低垂着頭,“陛下該換上冕服了,前苑巴陵郡王來報,車駕已經齊備,護衛陛下的禁軍也已經就位,詢問陛下何時可以動身。”

“朕知道了,再過半個時辰,朕就到……”高緯還沒說完,又一羣內侍匆匆而至:“啓稟陛下,御史大夫祖珽,殿前叩闕,請求拜見陛下,說是有要事要尋陛下……”

“祖珽?這老貨這個時候來幹什麼?”高緯有些不滿,但轉念想想,祖珽是他的心腹大臣,這個時候入宮叩闕求見,應當是真有要事,便說道:“傳喚他在前面等着。”

高緯匆匆換好冕服,按劍出宮之時,恰好碰上正在前面等着的祖珽。這老貨如今是高緯最倚重的大臣,卻始終端莊不起來,尖嘴猴腮一隻眼,笑起來要多奸猾有多奸猾,要多猥瑣有多猥瑣。不過沒多大關係了,高緯看重的是他的才又不是他的人。見面就直入主題:“何事?”

皇帝虎着臉,祖珽當即拜道:“陛下今日動身移駕肆州,委臣以重任,臣不勝惶恐……”

“你如果覺得自己幹不了,大不了朕換一個人就是。”高緯冷哼了一聲,這老貨不早直入主題在這打甚麼機鋒?

這天還能不能好好聊了!?

祖珽呼吸一窒,連忙擺手堆笑道:“不是不是,臣不是這個意思,臣的意思是,陛下委臣以重任,臣必將殫精竭慮,兢兢業業,爲陛下的江山增磚添瓦。

“只是,只是,臣只是一個區區御史,驟然和任城王與太宰並列,恐文武百官不服。這這這……名不正言不順,這在天下人眼裡,我祖某人不就成了佞幸了嗎?”

他眼睛偷偷地瞄着高緯,希望皇帝陛下聽得懂他的“暗示”。高緯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而後頭也不回,往前踏了幾步,說:“你的意思,最好朕現在就給你個相爺的身份,好讓你名正言順的統領百官?”

祖珽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着,陪笑道:“欸,臣也不是戀權,不過若是因此耽誤陛下的大事,那可怎麼辦呀……”

“你……這是在要挾朕?”皇帝的眼神不善,唬得祖珽連忙躬身,戰戰兢兢道:“臣不敢——”

“行了,起來吧。”高緯一拂袖,在前方頓住腳步,皺眉說道:“朕就不明白了,雖然上面還壓着一個趙相,可你跟着朕在晉陽,跟真正的丞相併無分別。

“雖然朕說是叫任城王和太宰一同監國理政,可你也知道,任城王叔爲了避嫌,不會多管什麼,太宰好好先生的脾氣,也懶得插手政務,朝堂俗務,不還是你說了算?朕封不封你爲相,很重要嗎?”

祖珽踟躕了一會兒,說道:“這……爲官做宰,是臣自幼立志的目標,臣蒙陛下信重,手握如此權柄,還有什麼不滿足,臣……嘿嘿,臣是一個俗人,就好這一虛名!”

高緯斜乜他一眼,道:“你倒是實誠……”

祖珽立即發誓:“臣對陛下忠肝義膽,絕不敢有絲毫的欺瞞,臣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鑑!”

高緯深吸一口氣,揹着手說道:“趙相身體不佳,已經兩番上書辭相,總要等他上第三次,朕纔好放他回家榮養,不然豈不是叫天下人說朕寡恩,慢待老臣嗎?”

有戲!

祖珽喜不自勝,看見皇帝黑着臉,馬上又板着一副沉痛的臉色,說道:“趙相,國之肱骨!如今告老,真真是歲月追人呀,臣亦悲痛!”

“想笑就笑出來,朕還不懂你?你個老貨,心裡樂開花了吧?”

“……臣不敢,臣沒有!”儘管被皇帝揭穿,可祖珽嘴上不能承認,史官就在一邊跟着呢!

“夠了,說多了怪噁心的。”高緯翻了一個白眼,“朕離晉陽,若有萬分危急的情況發生,你該如何?”

祖珽一個激靈,道:“立刻召集大臣,商議對策,而後請示皇后娘娘,請娘娘處斷!”

高緯頷首,眼神示意一邊的內侍,幾個內侍將兩個腰牌遞給祖珽:“一個是穿宮腰牌,另一個,是調遣密諜的腰牌,只要你需要,朝野上下,包括敵國,任何風吹草動,你都會第一個知道……”

祖珽恭恭敬敬的跪下,將兩面烏沉沉的牌子高舉,沉聲道:“陛下隆恩,臣願效死!”祖珽心裡十分感動,皇帝罵他歸罵他,給予他的信任和權力確實無人能及!士爲知己者死!

高緯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很快,朕與卿當年的奏對和設想,就要大功告成。朕在北疆,你在中樞也不能懈怠,朕希望將來皇皇青史,有你我君臣的一段佳話。”

祖珽伏地,感激涕零,不能言語。高緯心裡也感慨,祖珽其人,品行雖不端正,但瑕不掩瑜,他對國朝忠誠,對高緯的大業忠誠,有能力,會來事,這就夠了,何必去苛求其他呢?

“陛下,時候不早了,該起駕了……”內侍提醒到。

高緯在他肩上重重拍了幾下,逐漸遠去。

重重疊疊的宮門敞開,密密麻麻的鐵衛,黑甲紅絛,戴着面甲,等在宮內的甬道間,宛若鐵塔。

傅伏王琳等人頂盔貫甲,瞥見皇帝步行而來,帶領着鐵衛們整齊劃一地行軍禮參拜,“臣等叩見陛下!鸞駕已備好,猛士亦披甲,請陛下檢閱!”在高緯的眼前,是一片鋼鐵的森林!

高緯掃視一圈,淡然的擡手,道:“平身!”

……

……

北邊,刺耳的銅號聲沖天而起,齊軍的鐵甲,無論騎、步卒,都開始跑動起來,無數杆鋒利的長槊長矛排成了樹林,斜斜前指,到處都是鎧甲、頭盔、馬蹄、兵刃的轟鳴聲響,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一隻蒼鷹從高空俯瞰下去。

兩個相對衝來的海潮砸在了一起,掀起了無數的血花和悲鳴、慘叫……

北齊武平三年,楊檦於懷荒郊野與突厥大部遭遇。楊檦大破突厥,斬殺過千,俘虜俘獲突厥大貴族阿史那玷厥,軍報直抵禦前,震動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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