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焚天(一)

朝陽初現,天邊有一抹細長的流雲,被陽光染成了紅色,羣臣叩首的時候,剛好一些鳥兒結着伴從宮牆內的這一方天空掠過。早朝開始了。

“……啓稟陛下,三日前,燕州奏報,拓延部酋領拓跋鋐病故,拓跋鋐長子起兵與次子爭奪酋領之位,已經將燕北諸部都捲入了其中……這場動亂若是拖延一久,恐怕就會生出一些其他的枝節,燕州刺史元景安早在半月前就曾預料到,命四平將軍楊檦率軍平亂。已經勉強將局面給壓制下去……具體如何平定此時,還要陛下裁決。”

“元鋐?朕記得他的名字……他去年病重,遣長子來朝見朕,難道,他長子……竟不是拓延部少主嗎?”

巨大的天青色的帷幕從十幾丈高的拱頂垂下,高緯,北齊之主坐在皇座上,浩大的威嚴從這方高臺輻射往四面八方。這裡的氣氛……每一塊木料、每一個雕刻、每一處着色,還有皇座之下肅立的人羣,莫不向世人彰顯着皇帝的孤獨、無雙,這便是孤家寡人由來。他只要露出一絲不滿,就會使得衆臣變色。

“啓稟陛下,臣記得他長子元無忌是他的原配所生,按照法理,應當是這長子繼承部族,可拓跋鋐的原配妻子早死,元鋐更加寵愛後來的如夫人柳氏,愛屋及烏之下,便也對這柳氏所生次子格外不同……甚至想要廢嫡長而立庶子,臨終前召集部衆,由次子繼承部衆,拓跋鋐的長子激憤之下,這才起兵……”

高緯冷聲道:“這個拓跋鋐,簡直荒唐!他既然已有嫡長,當以嫡長繼承家業,而且先帝建在之時,他也是上報過朝廷的,朕早就已經封元無忌爲雲麾校尉,等於默認這個元無忌是合法繼承者,可拓跋鋐……不經朕的批准,便擅自更改繼承之人,他還有沒有把朕與先帝放在眼裡?”

“拓跋鋐年紀漸老之後,時常犯糊塗,做下一些蠢事也不甚稀奇。”

“嘿,這倒是奇了,他得要糊塗到什麼個地步,才能糊塗到連聖意也敢不尊?陛下……依臣看,似拓延部這等部族,應當重重嚴懲纔是,絕不能姑息!”祖珽站出來,“燕北諸部本就混亂,靠近蠻荒,就更加的不知道什麼叫做禮義尊卑!沒有法度約束他們,他們做事就會肆無忌憚!依臣看,不如……殺一儆百!”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陛下,說到底,這是拓跋鋐糊塗太甚,廢長立幼,廢嫡立庶所置,臣以爲,朝廷應該遣使者警告拓延部,立元無忌爲酋領,若是他們還不從,那便率軍討平此部,如此方爲正理。”

諸臣在下方議論紛紛,等到聲音漸漸平息下來,高緯冷聲道:“拓跋鋐,他竟敢對朕陽奉陰違,明目張膽的無視朕的旨意,朕斷難相容!可其人已死,那就褫奪此前朝廷冊封他的一切官身,貶爲庶人,喪葬規格一切降低,他的那個次子,流放!柳氏處死。元無忌雖然事出有因,可他畢竟挑起了兵禍,若是不處置他,以後是不是誰都可以有樣學樣?把他押解進京,要怎麼發落,以後再議。”

等於各打了一百大板,燕州、朔州以北甚多依附於北齊的部落,朝廷例來難以控制,各種幺蛾子層出不窮,各個部落之間你打我一下,我捅你一刀,這種屁事多的很,王化難以沐浴到這些偏僻的角落,皇權的威嚴覆蓋不了這些人,所以行事肆無忌憚,皇帝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高高在上的象徵,大家都聽說過,都知道皇帝纔是老大,可要幹什麼事之前,真正會去考慮皇帝的意見的人寥寥無幾。

這次發生在燕州的動亂,只是一場小小的動亂,沒有掀起什麼很大的風浪,可高緯卻很生氣,他在燕州花的心思不小,爲了經營好那個地方,又是送幹部下鄉,又是遷徙百姓去墾荒,做了那麼多事,原以爲朝廷多少對這羣人有一些震懾了,可誰想到居然還是這副死德性。

重點根本不在於元無忌爲了自保聚兵作亂,也不在於他是長子又是嫡子就一定要如何如何,重點不是這些,重點是元無忌是高緯冊封的,拓延部唯一合法的繼承人,可拓跋鋐這個老東西居然說廢就廢,連個招呼也不跟皇帝打,他拿皇帝當什麼?其他的那些部族酋領又把皇帝當成什麼了?

“這次兵禍……也有不少部族無辜北捲進去,也許還波及到了地方州郡,一切損失由拓延部一力承擔,諸部都有怨氣啊……邊市爲此停了數日,呵,朕讓元景安督撫一方,他就是這麼給朕辦事的?讓人問問他,到底能不能幹?要不要朕親自下詔讓他回家養老,嗯?”皇帝的眼鋒銳利,“讓楊檦調兵,給朕鎮壓這場暴亂,警告那些懷揣着見不得光心思的諸部酋領,給朕老實一點,作壁上觀,等着事態平息,誰要是敢有異動,渾水摸魚、乘火打劫,那就以謀反論處,全族誅滅……一字不改,就這麼告訴他們……,不想要命就儘管試一試!”

有些人面色複雜,一些臣子面面相覷,張着嘴相互看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些大多都是勳門子弟,和邊州諸部大多都有關係,這次那些粗坯讓陛下生氣,陛下這巴掌下去簡直能把他們的臉扇腫。

以往這些部落酋領也是這樣的,動輒挑事,朝廷也多以委婉的警告,之後小小懲戒一番了事,從來沒有那麼剛硬,這麼不留顏面的時候。

自從皇帝坐穩了龍椅,強硬的一面漸漸就顯現出來,勳門也屈從於他的威權,一退再退,他的威嚴與日俱增。

不僅是鄴城了,晉陽也已經幾乎是他的一言堂,北齊“兩極分化”的政治局勢在不到兩年便已經有了動搖的趨勢。

再這樣下去……真是不敢想啊……

好在這事皇帝只是小小的提了一下,並沒有借題發揮再弄出一些什麼響動來,拍板敲定了如何解決之後,他就將此事略過不提了。畢竟國家每一天發生的大事都不止那麼一件,比起那些酋長們爭家奪產的破事,還有很多事情要馬上處理。差不多到了正午的時候,有人出班奏到:

“陛下,今日要不要召見諸大儒、高僧上殿覲見,他們已經在殿外等候多時了。”

“哦,”高緯眉頭微微皺了下,而後問道:“辯論結束了?”

“結束了,智靈等人已經認輸……”

“既然認輸了,就在大理寺先關着侯刑吧,何必非要見朕呢?”

高緯心中疑惑,原本他也料想這個時候應該差不多了,這最後一場辯證,他原本的打算是讓佛門在大庭廣衆之下輸得明明白白,讓天下人都看清楚。可沒有想到居然臨到尾聲,他們卻舉手投降了,這算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他們以爲之前他們搞風搞雨的時候,高緯放出的狠話是開玩笑的?怎麼可能……就算這些人投子認輸,高緯也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所以他們現在多此一舉來見自己是想要幹什麼?指望佛法可以感化他?

他倒也沒有猶豫太久,直接宣他們進來了。其他面帶自得之色的大儒、道人暫且不管,高緯的目光放在一衆僧人之上,這個時候爲首的那個智靈和尚擡起眼來,剛好與皇帝對視,那一瞬間,高緯感覺到了這個人身上有一根尖刺,讓他很不舒服,頓了半晌,高緯開口道:“看來諸位大師是輸了……”

“啓稟陛下,不錯,我們……的確是輸了,可我們也沒輸。”

高緯微眯着眼,冷聲道:“此話怎講?”

“我們沒有輸給諸位先生,我們是輸給了自己人……一些佛門敗類。”

“你們不服氣?”

“他們服氣,可老僧不服氣……”智靈和尚面對着大齊至尊,說着這些近乎可以稱之爲狂妄的話,“若不是事發太過突然,打亂了我們的陣腳,無論如何,辯論不會輸。”

高緯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警惕地注視着這個平平無奇的老僧,輕笑一聲,“既然你們自我感覺那麼良好,何不再辯論一場?朕還是等得起的。”

智靈僧人只是不斷的搖頭嘆息,“晚啦,晚啦,內部已經分裂,再也不能齊心應對了。”

高緯疑惑,瞥向僧衆們,這才發現他們其實已經分成了兩羣。

一邊的人同智靈和尚一樣,一身的硬氣,一邊的人則表現的要恭順得多,涇渭分明。他們這是鬧哪樣?

“他們覺得自己有罪,無論如何再也不肯辯論了。”智靈搖頭。

“那你們呢?”

“老僧以爲,老僧無錯。”智靈和尚正氣凜然,“老僧敗給了佛門敗類,敗給了自己人……,可佛法沒有輸,佛法也不會輸。”

高緯盯着他,身子前傾,一隻手按在桌面上,手背青筋暴起,面無表情,然後,他笑了一下:

“朕小看你了,你想直接越過其他人當面與朕對質?”

滿朝皆靜。

“……可朕要是不呢?”殺氣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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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人對僧人並無惡意,對於有品德的人我也是很尊重的。只是爲了設定的劇情,才這樣寫。如果有讀者誤會了,那我在這裡道個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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