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了下來，不遠處的湛藍被一大片烏雲遮住。
陸旭抱着一束花，小雛菊裡頭有幾支薰衣草，錯落有致，色彩分明。
他穿過一座座墓碑，最終停在最角落的一個位置上，停了下來，將手裡的花束放在了墓碑前，上面已然刻着項月的名字，以及上方一張項月的照片，與項星不同，她的眉眼之間多了些天真和嬌俏。
陸旭站直了身體，眸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一時間眼眶都有些溫熱。
“…我回來了。”他的嗓音良久才擠出這麼一句，顯得自責又低落。
自言自語的聲音，回答他的只有來自整個墓園冰冷的北風。
“小月，我欠你一句對不起。”陸旭緩緩呢喃了一聲。可這三個字，項月再也聽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寒風將頭頂的烏雲吹開，夕陽西沉，他的身影落在地面上，被拉長的孤影之中，他挪步不捨的離開。
陸聽寒這幾天都會回陸宅，段倉將人送到門口的時候，一陣納悶：“你之前不是隻有周末纔回家的嗎？”
“嗯，得多陪陪家人。”陸聽寒正兒八經的解釋。
段倉聽着他這話，一陣審視，自己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這人一向跟自己的父親大人不對付，每週回去都是衝着楚夢的，這會兒上趕着，想想都知道衝着陸旭和楚夢。
“有時間再聊。”陸聽寒說完就直接下車走了。
段倉看着他的話語，一時間說不上話來，這人這緊要關頭，怎麼還能夠這樣淡定如常，真是奇了怪了。
他看着陸聽寒的背影，搖了搖頭，再次將車掉了個頭離開了。
陸聽寒穿過偌大的前院，還沒進門，就看到陸旭坐在一旁的涼亭邊上，拿着一壺酒，喝得很是暢快。
他走了過去，將就從陸旭手中拿了過來：“大哥。”
“嗯？你回來了？”陸旭見他拿着酒瓶，也由着他拿着，他也就喝了幾口，並沒有貪嘴。
陸聽寒坐在他對面，眸光看向他：“外面冷，怎麼不進去？”
“剛出來沒多久，我在等你。”
“嗯。”陸聽寒將酒瓶放在一邊，陸旭擡眼打量了他好一會兒，緊接着緩緩一笑：“以前走的時候，還只覺得你很小，現在看來，長得倒是很帥，放眼整個蓮城，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的，我弟弟真好看。”
陸聽寒聞言，眼神微垂了一下，眼底柔和了許多：“哥，你想問什麼？”
陸旭聽着，見他如此問，眼底的笑容更甚了：“你現在倒是越來越會察言觀色了。”
“人都是要成長的，總不能老是活在過去。”陸聽寒道。
以前他有什麼，都會找上陸旭，開心也找，失落也找，喝酒也找，覺得只要有他大哥在，一切都能夠安然處之。
陸旭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緩緩道：“你是說給我聽的吧。”
陸聽寒愣了一下，才否認：“沒有。”
陸旭的視線不知看向一旁的花圃還是不遠處路旁的燈柱：“聽寒，我去見過小月了。”
陸聽寒靜默地看向他，並沒有很意外，但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陸旭身上：“爸有說什麼嗎？”
“他能說什麼。”陸旭緩緩道：“小月已經不在了，這麼多年我也只有在她下葬的時候才遠遠的看過一眼。爸總不會再跟一個已經不在的人計較。”
陸聽寒聽完他的話語，總覺得他像是放下了，但也像是沒有完全放下。
見他不說話，陸旭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緊接着詢問道：“跟我說說你跟喬意的事情吧？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那個姓白的。”
“哥。”陸聽寒見他也會好奇自己的事情，有些不像提起從前關於白諾錦的事。
陸旭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因此開口道：“你要是不想提姓白的，你就說說你跟喬意的事情。怎麼說，也是我弟妹。”
陸聽寒聽着最後兩個字，難得脣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
他緩緩告訴陸旭，自己和喬意這麼久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從前到後，從開始的刻意接近，到如今的芳心暗許。
講完之後，陸旭聽着，眼底一陣柔和：“我以前聽小月提起過這孩子，雖傲慢卻很是得體，很有主見，又有自己的心思。這些年，我在外面，也看過蓮城關於她的一些新聞，算是女中豪傑，自從喬伯父把意瑞交給她，這麼多年幾乎沒有錯漏，很是能幹。”
“嗯，整個蓮城應該也找不出第二個喬意了吧。”陸聽寒附和道。
陸旭聽完他的話語，視線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情，每次說到喬意的時候，他的眼神中像是瀰漫着一層星光，更加的透亮澄澈。
“看得出，你很喜歡她。”
陸聽寒靜默不語，只是略微垂了下眼眸。陸旭像是看出了他眼底的顧慮，觀察之後，才試探性的詢問：“怎麼了？”
“……沒。”陸聽寒見天色已經晚了，晚餐時間該到了，便對他說：“大哥，我們進去吧。”
“哎呀，沒事。好了媽會讓人喊我們的，再聊一會兒。”陸旭將他預備起身的肩膀往下按了一下，又繼續問：“你有心事？”
陸聽寒遲疑了一下，才幽幽地低聲說：“大哥，我只是在想，喬意如果真的知道我起初是爲了你，才接近她的，會不會原諒我。”
陸旭聽言，沉默了幾秒鐘，纔看向陸聽寒。他嘆息了一聲，雖說他這個弟弟一直都想讓自己回來，爲了讓自己放下，都願意委身跟喬家接近，靠近喬意。
陸旭問：“如果她不原諒你，你會放棄嗎？”
陸聽寒聽着這個問題，搖了搖頭。
陸旭盯着他，又繼續問：“那如果爸不想你們在一起，你會放棄嗎？”
陸聽寒又是搖了搖頭。
陸旭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還問我什麼呢？聽寒，僅此這一次，往後你只要對她真心，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問題。你跟我不同，我太過糾結，但你很武斷，又比我會花心思。其實你當初說你喜歡姓白的，我就沒怎麼放在心上，情竇初開，心思模糊。到如今，你已經明白了真正認定一個人的時候，就算天地崩塌，你也會跟她在一起的，你不是會放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