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空灰濛濛的,像極了此刻靈秋的心情。昨天她在醫陪了母親很久,直到母親睡去,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當她回到家後,心裡堵得要命。她有太多的話要說,有太多的情緒需要發泄。她需要找一個傾訴者,一個她全心信任的人。所以她來了,來到這個埋藏着一生都疼愛着她的人的地方。看着墓碑上父親慈愛的笑容,靈秋好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但她強撐着沒有哭,她不要父親的在天之靈爲她擔心。靈秋倦縮着坐在墓旁,頭靠着墓碑。吶吶自語着:“爸,他回來了……”
靈秋默默地回想起過往的種種……
那場車禍後,靈秋又恢復了她平凡的生活。只是車禍仍給她留下了陰影。她常常責怪自己當時的大意。並且在那以後的一段時間裡,午夜夢迴時,她總會重見當時的一切。爲了能儘快調整好自己,靈秋更加頻繁地去畫廊畫畫。在纔到這個學校時,靈秋有一次無意中發現了那個畫廊,古典的樓閣設計,隱秘在一片高樓大廈的背後,像看盡繁華後的老人,獨自欣賞着這淡淡的寧靜。靈秋在見到它第一眼 就情不自禁地被它吸引住了。從那以後,每個週末和假期,她都會去那裡畫畫。她覺得在那裡是最能夠尋求到心靈平靜的。
今天下午正好沒有課,靈秋便又揹着她的畫具去了畫廊。靈秋剛到畫廊,老闆便沉着臉走了過來。這家畫廊的老闆是一位年近70的老人,老人家明明心裡對人很好,卻偏偏故意裝出一副很難相處的樣子。其實靈秋知道,老人家是害怕孤獨,纔不願與人親近。也許有人覺得很矛盾,靈秋卻理解,當人和人有了感情後,再離別會更顯寂寞。
“陳老師,你有什麼事嗎?”平日裡老人家都習慣呆在他自己的畫室,就算靈秋來了,他也不太出門,今天卻很特別。
“小丫頭片子,有個人說想買你的畫,出價還很高。”陳老師是老北京人,就算在南方住了20多年了,仍帶着老北京人特有的腔調。
“哦,可是我都沒打算要賣。”
“畫畫圖的是心境,對不對呀,陳老師!” 靈秋討好的說到。
不過她說的也是實話,她最大的夢想是將來有一天能夠開一個個人畫展,至於拿畫賣錢,她沒想過。
“你個丫頭片子,就知道賣乖。”陳老師略帶着責備地說,可聽在靈秋耳裡確實無盡的疼愛。“我剛纔跟那個人說過了,不過他好像很堅持。我懶得管,你自己說去。”陳老師說完,揹着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靈秋笑了笑,沒太在意地走進了畫室。
“怎麼是你?”讓靈秋頗感吃驚的是,那個要買畫的人竟然是葉言殤。從上次車禍以後,他們就再也沒見過。不過他那麼獨特一人,不讓人映像深刻恐怕很難。
葉言殤也明顯有些驚訝,這樣的畫,這樣的意境不像是一個20歲的小女孩能畫出的。“這畫是你畫的?”
“是,怎麼?不像?”靈秋看出了他眼中的懷疑,有些生氣。
“是有點不像,不過……算了,多少錢,你開個價。”不過是一幅畫,也沒必要追究,葉言殤不想在無謂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葉言殤的話,算是徹底把靈秋激怒了。“這畫不賣。”
“不賣?什麼意思?”
“不賣就是不賣,沒什麼意思。”你以爲你有錢了不起,我就是不賣。靈秋憤憤的想着。
葉言殤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情況,竟覺得有趣。他突然話峰一轉,開口問到:“遺世而獨立?爲什麼取個名字?能解釋看看畫這畫的意境嗎?”葉言殤突如其來的轉變讓靈秋有些不適應,傻傻的半天不知道怎麼開口。“怎麼?說不出來!那我可要懷疑這畫跟本不是你畫的了。”
“一個人身處孤獨並沒什麼,而心的寂寞才最可怕。當一個人拋棄世間所有,又被世間所有所棄,他便只有遺世而獨立。如看盡滄桑的不老鬆,又如這歷盡滄海的枯石。”靈秋注視着掛在牆上的那畫,一望無際的湛藍海水,不知經歷幾世沖刷的枯石。那樣的孤獨寂寞,又是樣的平和淡漠。
葉言殤開始有幾分欣賞這個叫阮靈秋的女孩了,能有如此見解和思想,與現在那些只會打扮逛街的女人,很是不一樣。“這畫我很喜歡。能不能賣給我。”葉言殤不再像剛來時樣傲慢,而是換了種商量的口吻。這倒有些出乎靈秋的意料,她本以爲像這種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大多蠻橫不講理。
“我要把這些畫留着開畫展,真的不賣,不好意思了。”靈秋也不再像開始那樣尖銳。想到上次車禍的事,如過沒有他,後果不堪設想。剛纔在自己還與他那樣的爭鋒相對,心裡竟有些過意不去。
“沒什麼,不過我不會放棄的,希望有一天你會願意把它讓給我。”葉言殤很淡然的說着,眼神卻很堅持,他從來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靈秋淡淡笑,以示迴應。葉言殤什麼葉沒有再說,嘴角揚着淺笑,灑脫地離開了。
…… ……
天空已開始飄着零星小雨,靈秋卻想沒感覺般,仍坐着不肯起身。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到近,靈秋慌亂的擡起頭,在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靈秋卻莫名的感到平靜。
“你就打算這麼坐着?”葉言殤不想承認,但在看到她那樣悲傷的倦縮成一團,任由雨水濘着,他的心痛得明顯。靈秋沒任何動靜,葉言殤冷眼看着,語氣冷的像冰,“阮靈秋,你這是做什麼,自虐嗎?你以爲了這樣我就會心軟”
靈秋終於有了反應,她緩緩站了起來。“你來這裡,做什麼?”這還是再次見面後,靈秋第一次單獨和他說話。
“終於肯面對我了嗎?”葉言殤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去拂掉靈秋臉上的雨珠,卻被靈秋躲看了。他不自然的收回手,語氣變得凌厲,“我本想來看看,卻沒想……”
“現在看過了,你可以走了。”
“你當年爲什麼突然消失不見?是不是和你爸的死有關?”葉言殤死死盯着靈秋,不肯放過任何細節。他看見靈秋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就這麼一個動作,就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想。
昨天他讓人調查阮靈秋的父親的死因,但奇怪的是竟什麼也查不到,不過還是被他發現阮靈秋父親的死祭,正好是五年前阮靈秋失蹤的那天。這絕不可能只是個巧合。
靈秋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轉過臉直視着葉言殤,“無論怎樣都好,是我對不起你。”
“阮靈秋,我再問你一次,當年爲什麼離開我?”葉言殤眼神深不見底,透着寒氣。靈秋知道這是他暴怒前的徵照,但她告訴自己不能認輸,堅定的說:“葉言殤,都過了這麼多年,你又何必再問。現在的我只希望平靜的生活。”葉言殤雙眼赤紅,恨不能將她看穿了。可他最後還是放棄了,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大步離開。
靈秋不想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將頭轉了過去,卻意外的發現墓旁放着一把黑傘。她再也忍不住,淚水混着雨水流了出來。
“言殤,對不起……”靈秋望向葉言殤離開的地方,低聲的說到。
微涼的秋風拂過,使得她的心一片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