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頭一次見許嘯鋒的時候,雖然覺得這個小夥子頭腦簡單,動不動就跟人打架,卻有些佩服他的膽色。許嘯鋒在大虎道場向他挑戰,也令他感覺到了強悍的一面,那些話其實已經讓他想下決心重新評價父親馮大虎。一個是在童年時代就從充滿火熱的山城重慶來到北京的棋手,一個是童年時代從北京離鄉背井去到海峽對岸寶島臺灣的棋手,同是遊子,卻屬於不同的世界。但即使珩兒夾在他們兩人中間,駱巖也無法真正去怨恨許嘯鋒。那小子長得並不帥,或許更不是那種可以讓珩兒託付終身的男人,卻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好像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會被他天生的熱情所吸引,甚至跟着他一起燃燒。
然而,他心愛的珩兒確確實實被許嘯鋒搶走了,他不甘心,極度不甘心。如果許嘯鋒是個和他毫無關係的人,他恐怕還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爲什麼那小子偏又是馮大虎最喜歡的小徒弟?
“我不能輸……許嘯鋒是我的敵人,奪走了珩兒,還踐踏了我的自尊。我一定要讓他在比賽上下到中盤就向我認輸,然後再把珩兒奪回來!”
駱巖伸出右手握成拳頭,重重地擊在桌子上,他和許嘯鋒戰鬥的開始了,爲棋而戰,也爲愛而戰。
“嘯鋒!嘯鋒!”
當珩兒跟着鄒俊崎來到大虎道場宿舍樓的時候,沒等保安過來看清楚情況,就飛奔上樓,直接敲響了他的門。
“誰啊?”
許嘯鋒今天的情緒好像恢復了一點,剛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心想多半是鄒俊崎又來搗亂。至於珩兒那秀氣的聲音,他根本沒注意聽,於是裹着一條浴巾便走過去打開了門。
“俊崎,你別把我當成病號,想來給我上發條,就算是機器,少了機油也不會想運轉嘛。”
許嘯鋒一面說話一面擡起頭,竟嚇得立馬便跳了起來,站在他面前的人居然不是鄒俊崎,而是珩兒!說來也納悶,珩兒沒有尖叫,目光也沒有迴避,只是那臉比爐竈裡的火炭還紅。奇怪,她這是怎麼了?看到自己光着上半身,怎麼還一直盯着他的臉瞧?他猛然朝下一看,突然像野獸一樣的哇哇大叫,跟着那扇門“咚”的一聲便關了個嚴嚴實實。
“天啊,該死的浴巾怎麼偏要在這個時候掉?那我全身上下該看和不該看的地方不是都被她看光光了?許嘯鋒啊許嘯鋒,你這是造了什麼孽?已經兩次莫名其妙地去吻人家,這次還要給人家看你的裸體,你乾脆直接在身上綁塊大石頭,跳進黃河淹死算了!”
許嘯鋒躲在門後面,沒有聽到珩兒再敲門,頭腦卻裡一片亂七八糟,好像有無數只小鳥在裡面嘰嘰喳喳,還兜着不規則的圈子。那種膨脹又壓抑的感覺,讓他一時竟忘了穿衣服,像木頭一樣愣在那兒,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珩兒,怎麼了?”
站在走廊那頭的鄒俊崎跑過來,只見珩兒低着頭,臉上的紅潮未褪,實在讓人覺得驚奇。而更驚奇的是許嘯鋒那聲“慘叫”把他也嚇住了,在他的記憶中,從來都是許嘯鋒把別人弄得吹鬍子瞪眼甚至哀號,他還從來沒聽過這小子自己發出這種“勁爆”的叫聲。
“珩兒,你說話啊,剛剛我明明聽到嘯鋒嚎叫了一聲,怎麼馬上就恢復平靜了?”
“俊崎,嘯鋒他……剛纔給我開門的時候,竟然光着身子什麼都沒穿,好丟臉……”
珩兒的聲音低細如蚊,窘得似乎要把頭用力縮進身體一樣。
“啊?那他不是什麼都被你看見了?果然勁爆吧。”
鄒俊崎捂着嘴直想笑,但見珩兒尷尬的表情,他也盡力把笑聲強行吞進了肚子裡。難怪那小子叫得那樣嚇人,原來是這麼回事。可讓他覺得更搞笑的是,照常理來推斷,尖叫的人怎麼都應該是女孩子。沒想到珩兒一聲也沒吭,倒是許嘯鋒驚聲尖叫,是不是也算配合了他那又是“嘯”又是“鋒”的大名兒呢?
“嘯鋒,我是俊崎,聽你叫得那麼恐怖,就算你真成了傻子,傻病也應該被嚇好了吧。喂,還在裡邊磨蹭啊?快點穿上衣服出來開門!”
好一會兒,門纔打開一條狹窄的縫隙,許嘯鋒像賊一樣從縫隙裡探出頭來,老半天才完全打開了門。三人坐在屋裡,鄒俊崎一直不斷地詢問,那小子和珩兒卻半晌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看來這小子的病是真好了,我還是先下去練棋吧,珩兒,剩下的交給你。”
鄒俊崎纔想起自己好像不該夾在中間做“電燈泡”,於是向珩兒和許嘯鋒揮了揮手,兩人本想叫住他,他的動作卻比閃電還快,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怎麼……就這樣走了?”
珩兒望着門口,似乎鄒俊崎的離開讓她覺得挺遺憾。
“你別管他了,難道他走了你也要走?珩兒……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我的氣,原諒我這段時間都沒有來找你,其實我是那天……”
許嘯鋒終於開了口,珩兒也在一瞬間明白了他“傻”的真正原因,果然是那個吻令自己心神不定,也令他心神不定嗎?她明白許嘯鋒是個不會隱藏和抑制自己感情的人,從北京街頭撞車開始,他就那樣明顯地表露着心底的情緒。最初撞車的誤會讓他被方紫蝶叫成“野蠻男人”,接着是用母親的話來鼓勵她,到上次又在餐館做出那種令人臉紅的事……藏匿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種非人的折磨,或許他早些把那件事向她吐露,也不會暫時失去了抖擻的精神。然而,他仍舊不是會令她討厭的那種人,反而他的衝動、他的傻,會讓她更想要進入他的世界,和他分享那個天地裡最純真的快樂。
“嘯鋒,我知道你想跟我說抱歉,但我今天來這裡並不是想聽這句話的。既然已經看到你安然無恙,我也該離開了。”
珩兒起身要走,然而剛走到門口,一雙有力的臂膀卻從後環住了她的纖腰。她感到全身生起一團熾熱的火焰,帶着強烈的力量,環繞着她,甚至壓迫着她,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都席捲起來。